第一千八百五十四章 貘
‘錚！’
劍光觸及白網的剎那，白網緊緊繃起，錚然有聲。
與此同時，白網邊緣呈現收攏之勢，要將云游劍困于網中。
滾滾白煙蒸騰，淹沒劍光，幾乎看不見云游劍了。
下一刻，呲啦一聲。
煙氣霎時消散。
裂成兩半的白網打著旋卷飛出去，云游劍一劍斬破阻礙，劍光凜冽。
伴隨著劍吟呼嘯，云游劍化作一道劍虹，劍勢驚天，疾斬定襄侯！
這一劍并未施展七魄殺陣，僅憑秦桑對殺道、劍道的理解，威力已是常人難以想象的了。
定襄侯神色一沉，他沒有奢望白網就能擋住這一劍，試探過云游劍的威力，心中的警惕更重了幾分，毫不猶豫張口噴出一團白光。
白光里面包裹著一個玉壺。
玉壺很是小巧，不盈一握，形狀和常人使用的茶壺無異，通體白玉質地，純潔無瑕，沒有絲毫雜色和花紋。
玉壺微微向前傾斜，壺嘴白光閃現，便有屢屢煙氣從壺嘴傾倒出來。
“沙沙沙…”
煙氣似乎非常沉重，傾倒出來時沙沙有聲。
白色的煙氣似茶霧，剎那間幻化出數十種奇景，令人目不暇接。
空濛白煙驟然凝合，變成圓形的煙圈，飄飄忽忽迎向云游劍。
這其實是錯覺，煙圈速度奇快，較之劍光也絲毫不慢，且絕非表象那般能夠輕易被打散。
“靈寶！”
秦桑的目光被玉壺吸引，認出此寶定是一件靈寶無疑。
他對此并不意外，定襄侯乃是靈幽王親信，據說初成妖侯便被靈幽王器重，追隨多年，沒有靈寶才是咄咄怪事。
只是，對方實力強橫，還有靈寶傍身，自己奪取靈樹的難度更大了。
靈寶沒有上中下品之分，在真正交手之前，誰也不清楚雙方的靈寶孰強孰弱。
‘嘩！’
煙圈不偏不倚，正正套中劍光，立刻收緊，成為束縛在劍身上的一道緊箍。
劍光變得有些暗淡，但只是一瞬間便綻放刺目之芒，反將煙圈的氣勢壓制，使之變成一道脆弱的白環。
只聞一陣裂帛之音，白環貼近劍鋒的位置應聲開裂，劍光如同一條即將掙脫韁繩的游龍。
這一次靈寶之間毫無花哨的碰撞，似乎云游劍稍勝一籌。
定襄侯臉色變了變，急催玉壺，壺嘴又傾倒出濃濃白煙，極速飄去。
‘咻！’
云游劍斬破白環，便被濃霧所阻。
玉壺傾斜壺身，源源不斷向外倒出白煙，壺身里的白煙似乎無窮無盡。
煙氣滾滾，已經不能稱之為煙氣了，憑空形成一條云霧大江，浩浩蕩蕩，奔流向前，霧浪高高揚起，從劍光周圍沖刷而過。
云游劍如逆水行舟。
秦桑和云游劍心意相通，更是感覺到劍身沉重萬分，白霧好似萬鈞之水，滾滾而下，又如山岳傾倒，所有力量重重壓在靈劍上。
以云游劍之鋒銳，披波斬浪也絕非易事！
‘嗡！’
這一聲劍鳴，顯得有些沉悶。
這一刻爆發出的驚天劍意，卻令定襄侯瞳孔驟然一縮。
霎時間，劍光沖霄，驚天劍意之中更帶著無盡殺意。
七魄殺陣，《元神養劍章》中的唯一劍陣！
云游劍，本命靈劍！
盡管這一劍是由劍影使出，一瞬間爆發出的威能，仍令定襄侯不由側目。
‘唰！’
劍勢如龍。
肉眼可見，白霧江河中有一道絢麗劍光逆流而上，所過之處，白霧兩分，久久無法合攏。
就在兩件靈寶爭鋒之際。
與此同時，定襄侯一直在不斷后退。
他并不想和秦桑針鋒相對。
這種對手固然難尋，和對方酣戰一場，印證神通，也是一件快事，但此乃生死之爭，兒戲不得。
只消靈幽王趕到，他們便勝券在握，所以在一開始定襄侯便打定主意采取守勢。
定襄侯退，秦桑進，一人一妖的戰場在光海里飛速移動。
他身影如電，拉開和秦桑的距離未果，反而被秦桑迅速逼近，目中閃過一絲厲色，身上的氣息正在無聲中改變。
秦桑敏銳察覺到了定襄侯的氣息變化，這種氣息他并不陌生。
“法相？”
沒想到定襄侯竟參悟出了法相，看來接下來必有一場惡戰了。
秦桑心中暗嘆，背后鳳翼急扇，遁速驟然暴漲，青色閃電將道道光浪撕裂開來。
定襄侯死死盯著秦桑，身上那股氣息加劇變化，微弱的白光在其背后顯現。
白光之中，一頭奇特的妖獸虛影緩緩凝聚而出，獸影身高是定襄侯人形身軀的數十倍。
象鼻，犀目，熊身，牛尾，是一頭外形怪異的妖獸。
法相便是定襄侯妖身顯化，秦桑首次見這種妖獸，也在暗暗驚奇，以往看到過的種種古籍名錄飛速在腦海閃過。
“貘，難道是一頭貘妖？”
秦桑想起來，在一部古籍中見到過這種妖獸的記載，并有一些介紹。
貘妖罕見，而且貘妖族群內部也有劃分，神通各不相同。
僅看貘妖法相，無法分辨這頭貘妖屬于哪一種。
隨著貘妖法相現形，秦桑感覺到一股天地威壓從貘妖身上散發出來。
對秦桑而言，這股威壓算不上很強，貘妖法相只是一道虛幻之影，無法和他的青鸞法相相提并論。
定襄侯對法相的領悟還處于淺顯的階段。
不過，此妖不修《天妖煉形》，能在化神期領悟法相之道，非常了不起了，夏侯不如它。
‘咻！’
法相聚形，立刻化作白光融入定襄侯體內。
很顯然，他也僅僅領悟出法相，和秦桑一樣，只懂得淺顯的運用，將法相融入自身。
下一刻，定襄侯氣勢驟變，雙眼表面蒙上一層白氣，幾乎看不清瞳仁，眼神中沒有絲毫波瀾，冷冷看向秦桑。
天地威壓籠罩戰場，秦桑不由一滯，氣勢無形中遭到削弱。
這便是天威壓制！
領悟出法相之道，除了一些不世出的天才比他更強，其他對手在他面前只會束手束腳。
定襄侯嘴角露出獰笑，但緊接著笑容便僵住了，一臉難以置信。
只見秦桑身上只是青光一閃便恢復如常，旋即體內一股氣息爆發而出，定襄侯對此并不陌生，正是法相的氣息。
他早知秦桑也領悟出了法相，不料靈幽王一語成讖，對方的法相之力不僅強過他的貘妖法相，且差距比他想象中更大！
‘轟隆隆…’
悶雷之聲不斷響起。
這里的虛空發生震動，周圍的光浪竟隱隱出現凝滯的跡象。
‘唰！’
鳳翼大張，每一根翎羽都盡情舒張開來，散發出耀眼的青光，電弧在翎羽之間跳躍，有玄妙神韻流轉。
秦桑須發狂舞，全身籠罩在青光里，好似變成了一頭真正的青鸞神獸，一雙青目同樣不帶絲毫感情，逼視定襄侯。
定襄侯徹底變了顏色，這一刻，貘妖法相帶來的那種盡在掌握的感覺消失了，這方天地被對方褫奪，而他淪落為被壓制者。
一人一妖的視線明明齊平，定襄侯卻有種對方在俯瞰自己的感覺。
對方未發一言，渺小之感已經在他心底生根發芽，心性稍差者，已經被動搖心神，甚至磨消戰意。
心性崩潰，距離敗亡不遠矣！
定襄侯難掩震驚的目光，靈幽王自斬修為之后，其法相之威也不過如此。
他修煉至今，從未見過將法相領悟到這個地步的妖侯！
面對強敵，秦桑毫無保留引動青鸞法相之力。
濃郁的青光之下，還有凈琉璃寶光從體內散發出來。
‘嗖！’
定襄侯只覺雙眼一花，一頭青色神鳥在他眼前極速放大。
那種天威壓制更明顯了。
定襄侯感到非常不自在，他已經快忘記這種感受了，天威壓制意味著在各個方面都會受到限制，被對手占盡上風。
危機在前，定襄侯猛然揮出一拳，拳鋒過處，白煙留痕。
煙氣中傳出尖利的吼聲，接著定襄侯的拳頭上聚化出一頭白色貘妖。
這頭貘妖的外形和貘妖法相類似，只是體型更小，乃是貘妖氣血凝聚。
拳化貘妖，雙眼通紅，表情無比猙獰，直欲噬人，怒吼著沖向來敵。
秦桑目光一閃，不慌不忙打出一掌，似緩實急，正中貘妖眉心。
‘砰！’
佛光在貘妖眉心迸發開來。
貘妖全身僵硬，被一掌硬生生止住。
秦桑哼了一聲，用力向前一按，掌心凈琉璃寶光大盛，佛印之力流轉，籠罩貘妖。
頃刻間，貘妖全身崩潰，憑空消散。
看到此景，定襄侯更加震驚，如果說他之前認為和對方糾纏一陣并非難事，現在想的是如何保全寶物和性命。
他不敢遲疑，長鼻一甩，再度噴出兩道白氣。
和之前不同，這兩道白氣糾纏間化作兩柄白氣飛刀，一左一右，疾斬秦桑面門。
趁秦桑抵御飛刀之時，定襄侯身影一晃，體內傳出陣陣骨骼爆響。
首先是象鼻快速變長，面部突出，身體膨脹，雙手雙腳化作四蹄，顯化妖身！
一頭和法相一模一樣的貘妖出現在秦桑面前。
貘妖通體毛發雪白，雙目雖小，尤為明亮。
顯化妖身之后，貘妖的氣息強橫了幾分，但仍無法對抗秦桑的天威壓制。
‘砰！砰！’
兩柄白氣飛刀被秦桑打飛。
霹靂聲中，秦桑直撲定襄侯，接下來卻看到了出人意料的一幕。
“哞！”
定襄侯發出一聲嘶鳴，對秦桑視而不見，竟在虛空中趴了下來。
四蹄收入腹下，身體蜷縮成團，頭尾相連，雙眼緊閉，乃是一個安詳的睡姿。
須臾間，定襄侯氣息平穩，竟真的在戰場上沉沉睡去。
這一幕，令秦桑也愣住了，不明白定襄侯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總不會是放棄掙扎了。
“難道是…”
秦桑陡然想起傳說中貘妖的一種——夢貘！
貘妖罕見，夢貘更稀少，據說這種妖獸精通罕見的夢道神通，因此得名。
定襄侯在戰場上呼呼大睡，難道就是要施展夢道神通？
這種神通好生怪異。
秦桑暗暗搖頭，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不知是什么樣的夢道神通，若是拖人入夢，究其根本，估計也是作用于心神。
秦桑自認有玉佛庇護，應該不會迷失。
不過，夢道神通前所未見，秦桑也不敢掉以輕心，心存警惕。
思忖間，秦桑毫無退縮之意，掌心血光涌現，掌心劍脫手而出，化作一道血光，射向定襄侯。
且看定襄侯被掌心劍刺中，還能不能睡得下。
靈劍離體的剎那，秦桑忽然發現，周圍的景色變了。
不知何時，周圍大片區域被白煙籠罩，煙氣繚繞，給人一種迷蒙之感，好似真的被拉進了夢境里面。
秦桑飛快掃了一眼，注視定襄侯，發現定襄侯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山。
氣機指引，定襄侯真身就在山腹之內。
但眼前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
半山處有一個山洞，山洞內，一頭白色的幼年貘妖探頭探腦向外窺探，眼神中充滿好奇。
一轉眼的功夫，貘妖長大，從外面拖著其他野獸返回山洞，大快朵頤。
后來，貘妖懂得吞吐月華靈氣，邁入修行之途。
直至修行成人，又寶冠加身，成就妖侯之尊，受妖王器重，成為左膀右臂。
一幕幕景象，走馬觀花也似在秦桑面前閃過，都是貘妖成長的重要節點。
景象閃過的速度很快，只在剎那間，每閃過一個景象，便會留下當時的那頭貘妖，留在山上。
轉瞬間，七頭貘妖踏出山外，齊刷刷盯著秦桑。
這些貘妖有幼年，有成年，有妖身，有人身，實為一體，氣機相連，不分彼此。
“原來是這種夢道…”
秦桑明白了。
這種夢中幻身，從夢里映入現實，和化身、分身之類的神通類似。
即使幻身被斬，也不會傷到本尊，實為拖延時間的不二法門。
就是不知實力如何。
正如秦桑猜測那般，定襄侯修行夢道，也曾研究引夢之術，將敵人拉進夢中，無聲無息殺死。
后來發現，此道甚是艱難，鉆研許久，只對修為不如他、心性不佳的對手才能奏效，遂決意放棄，改修化夢外演之道。
也幸好他沒有對秦桑引夢，否則只怕要遇到天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