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7章決戰大凌河(六)

　　面對強大的乾軍，豪格選擇決戰，肯定是有什么倚仗，或者有致勝的手段。

　　高歡得到過提醒，再聯合豪格的動作，很容易就猜到豪格的意圖。

　　雖說已經明白豪格的意圖，但為了避免豪格跑掉，高歡現在卻只能配合豪格進行表演，以免豪格知道自己早被猜透了。

　　此時六萬漢八旗組成的線列步軍方陣，冒著乾軍的炮火向前挺進，一里外是層層疊疊乾軍士卒。

　　乾軍的火炮太猛，騎在馬上目標太大，尚可喜下馬后走在隊列中，左右都是親衛護兵，讓他稍微感到一絲安心。

　　清軍線列步軍隊形密集，士卒之間，手臂幾乎都貼在一起。

　　這樣的好處是，正面能夠有更多的士卒，齊射時有更多火槍同時射擊，壞處就是乾軍火炮砸來，幾乎彈無虛發，收割著清軍的生命。

　　山頂上，乾軍的火炮前噴出一道濃煙，一枚枚黑色鐵球“轟”一聲砸在尚可喜前方，濺起一股夾雜著泥土的煙柱，泥塊向四周飛散開來。

　　這給了尚可喜巨大的壓力，他不經扭頭看向左面，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耿仲明拿著軍刀正走在隊伍中。

　　尚可喜稍微心安，老耿多年的老兄弟，是可以將后背交給他的交情，給他帶來莫名的信賴。

　　耿仲明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目光，也扭過頭來，向他舉了舉刀，似乎是在鼓勵他英勇作戰。

　　就在這時，一枚炮彈忽然落到耿仲明身前，砸死一名清軍，濺起許多泥塊。

　　“哎呀！我受傷了！”耿仲明忽然倒地。

　　尚可喜大驚失色，他沒看到耿仲明怎么受傷，興許是被炮彈濺起的石塊砸中了。

　　“老耿…”尚可喜驚呼一聲，可隊伍繼續向前，需要他的指揮。

　　尚可喜只能扭過頭去，虎目含淚，接過全軍的指揮，“全軍聽命，第一排持槍！”

　　隊伍距離乾軍只剩下二百步，尚可喜來不及悲痛，便下達了軍令。

　　清軍隊列中嘩嘩聲響，第一排的八旗兵同時用標準動作將滑膛槍雙手握持，鋒利的刺刀斜指向天空，后面八旗扛槍在肩上，線列步軍繼續向前逼近。

　　耿仲明將指揮權交給了副將金之俊，便匆匆被親兵抬下戰場。

　　“咚咚咚咚”清軍的步鼓手敲打著步鼓，樂手按鼓聲的節奏吹著音樂，清軍線列在歡快的滿洲步軍進行曲中，進抵到一百步內，已經可以看見對面陣線上乾軍的神情。

　　這時豪格攥緊了拳頭，抬頭看了看天色，估計蒙古騎兵已經迂回到高歡的后方，他不禁又目視著正面寬闊的戰場。“尚可喜！一定要打亂乾軍的大陣啊！”

　　乾軍大纛旗下，高歡看著硝煙彌漫的戰場，猛的一揮手，“放火箭，上盾墻！”

　　乾軍陣前，士卒點燃了擺在陣前的百虎齊奔箭，火箭車騰起隆隆的白煙，上萬支火箭拖著尾跡射向敵軍。

　　陣線前硝煙彌漫，遮蔽了清軍的視線，而就在這時乾軍火槍兵后，便見三列大盾兵匆匆上前將大盾插入地面，在每列火槍兵身前，形成一道長達數里的盾墻。

　　“第一列抬槍！準備！”袁時中抬起手。

　　因為乾軍在斜坡上列陣，三列火槍的位置，依次抬高，這就導致前面的乾軍射完，也不會擋住后面的火槍手放槍。

　　再加上斜坡，地面又有些泥濘，也不適合交替放槍，所以高歡準備諸多盾牌，插到每列火槍手身前，讓三列火槍手原地射擊。

　　硝煙中，第一列乾軍在軍官的“預備”聲中，同時舉起火槍，把槍架在大盾上，扳開擊錘，使燧發槍處于擊發狀態。

　　乾軍齊射在即，向前挺近的清軍線列，卻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們的視線被火箭騰起的硝煙遮蔽，看不清對面的情況。

　　清軍中軍，豪格從千里鏡中，看見這一幕，手卻有些顫抖，“高蠻子可恨啊！”

　　“放！”袁時中奮力揮刀，指揮刀落下的瞬間，乾軍士卒齊齊扣動了扳機。

　　“咔吧”聲響起，擊錘撞擊火鐮發出脆響，“砰砰砰”火槍向后一震，數萬干燧發槍向前噴吐出槍焰，騰起的硝煙迅速組成一條長長的白龍。

　　在爆響的槍聲中，乾軍射出的彈丸，如暴風般掠過大地，無數鉛彈尖嘯射入漢八旗火槍兵的隊列，撕開他們的棉甲和鐵甲，發出連綿不絕的噗噗聲響，騰起蓬蓬血霧。

　　尚可喜驚恐的發現，最前排的清軍順著線列，成排成排的倒地。

　　清軍士卒被擊身體，被射中四肢，慘叫聲響徹原野，原本整齊的清軍線，瞬間空了大半。

　　“還擊！射！”尚可喜連忙怒吼，指揮刀向前猛揮。

　　讓乾軍打亂陣線的清軍，立刻停下腳步，第一排士卒抬起火槍，上萬桿火槍，對準了乾軍陣線，黑洞洞的槍口連成一線。

　　“砰砰砰”槍焰噴射，彈丸噼里啪啦打在乾軍線列前的大盾上。

　　這時乾軍第一列射完，原地裝填，第二列大盾后的乾軍，已經將火槍架在盾墻上，齊齊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剛射完的清軍，前面后退，后排上前，擁擠在一團時，再次遭到更密集的彈丸打擊。

　　清軍火槍手再次割草般倒地，戰線上出現一段段空擋。

　　戰場上硝煙彌漫，豪格臉色鐵青，心在滴血，不過他并未下令退兵，而是豎起耳朵，聽著高坡之后，希望聽見蒙古騎兵沖鋒的號角聲。

　　吳三桂領著騎兵在戰場上游弋，看見漢八旗死傷慘重，不自覺的勒緊了馬韁。

　　南線，松平信綱、松平鐮、島津諸將、毛利諸將，都張大嘴巴看著長達十余里的戰線上，乾清兩軍的排槍對射。

　　這壯闊而又殘忍的場面，倭人一輩子也看不到一回，震驚了所有的倭兵，并從心里感到恐懼和震撼。

　　回到大陣，躺在單架上的耿仲明，支撐著身子，心中有些慶幸，可同時又為尚可喜感到擔心。

　　乾軍不用交替輪射，又有盾牌，三排士卒輪流射擊之下，漫長的清軍陣線，已經處于崩潰的邊緣。

　　除了陣線中間，那一千多西荷火槍隊，憑著精良的板甲，還在硬抗外，各漢旗已經在對射中，已經死傷慘重。

　　清軍排槍輪射時，前排的后退，后排的上前，腳下都是同袍的尸體。

　　尚可喜站在彌漫的硝煙中，身邊全是彌漫的硝煙，還有混亂的士卒，遍地狼藉。

　　“不要亂！射擊！繼續射擊！”尚可喜揮舞著指揮刀。

　　他話沒說完，忽聽前方傳來噠噠的馬蹄聲，他抬頭看去，只見彌漫的煙霧中，沖出一員乾軍騎兵。

　　乾軍騎兵躍馬揚刀，一柄雪亮的馬刀，高高舉起，左右翻飛，將混亂的清軍一一砍翻。

　　尚可喜大驚失色，本能的想后退，可他剛轉身，卻忽然覺得自己飛了起來，然后他眼中的世界，便七零八落翻滾不已。

　　最后，尚可喜的人頭，滾出幾十米外，眼睛依舊圓睜，目睹乾軍騎兵揮舞著馬刀，掃蕩著殘存的八旗線列步軍。

　　忽然一名清軍慌亂中一腳，踩在他的人頭上，直接將他踩進污泥里，永遠陷入黑眼中。

　　清軍大纛下，豪格幾乎崩潰，高歡派出騎兵滿山遍野的沖下山來，將清軍線列步軍沖得七零八落，清軍漫野逃竄，可是乾軍步軍卻依舊巍然不動。

　　“嗚嗚嗚”就在這時，蒙古人的號角聲終于響起。

　　科爾沁三萬騎兵，長途跋涉，終于出現在了乾軍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