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城上,守軍聽見疾呼,探出半個身子,往下查看,見只有五名騎兵,忙墜下筐子,拉上通關文書。
在查看無誤后,城門緩緩開啟,報信騎兵在門剛打開的瞬間,便飛馬奔入城內。
寧靜的福州城,被急促的馬蹄聲驚醒,街道兩側居住的百姓,在床上與家人議論紛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自從倭寇和紅毛夷被擊敗后,福建一地,已經太平了幾十年了。
這樣半夜城中奔馬,還是近些年來的頭一遭。
百姓們想起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消息,內心都感到一絲惶恐和不安,期望梁國不要攻打他們閩越。
這時報信騎兵一路疾馳,在宮門前勒住馬韁,飛身下馬,大聲喊道:“緊急軍情,要立刻稟報大王!”
閩越王,王宮內。
鄭芝龍昨晚睡在日本小妾的寢宮內。
在北明、滿清表態后,鄭芝龍心中稍微安定。
雖說鄭家在陸地上的實力,比不上梁軍,但是借著地利進行防守,梁軍短時間內,也滅不了鄭家。
現在有北明和滿清的支持,高歡一旦進攻鄭家,梁軍背后就會遭到攻擊,讓鄭芝龍多少有了些底氣。
鄭芝龍是海上霸主,與海外諸國聯系緊密,特別是同日本有著不錯的關系,九州、肥前、長州等地的大名,時常都給鄭芝龍送上美女和禮物,以維持雙方的關系。
此外,南洋諸國也會給鄭芝龍送禮送人,鄭家麾下還有黑藩、白藩兩支特殊的軍隊。
所謂黑藩兵,就是被賣到東亞的黑人,而白藩則是鄭家抓獲和俘虜的白人。
這兩支軍隊,軍餉極高,又不與他人相熟,對于鄭芝龍極為忠誠。
鄭芝龍正抱著日本小妾鼾睡,這些日本大名送給鄭芝龍的女人,從小就經過訓練,德藝雙馨,鄭芝龍一夜享受后,每每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這時才四更天,鄭芝龍正睡的香甜,寢宮外卻傳來太監的呼喊,“殿下!就緊急軍情稟報!”
日本小妾倉井氏,被聲音驚醒,忙推了推鄭芝龍,“殿下!殿下!”
鄭芝龍疲憊的睜開雙眼,看了皮膚白皙,波濤洶涌的小妾一眼,“天亮了么?”
倉井氏跪座在床上,“殿下,外面有人求見。”
鄭芝龍聽見了太監總管的聲音,一下子驚醒,連忙問道:“什么事情?”
“殿下,有緊急軍情稟報!”寢宮外的太監,連忙回應。
聽到緊急軍情,鄭芝龍瞬間睡意全無,猛地從床上坐起,“是梁兵過了錢塘江嗎?”
“不是!是從蒲城縣送來,說是十萬火急。”
鄭芝龍一下愣住了,他原本以為是高歡繼續向他施加壓力,派兵攻擊浙江,或者攻打贛州。
現在居然是浦城縣送來消息,難道梁軍直接攻擊福建?
鄭芝龍急忙起身,倉井氏給他批了件袍子,鄭芝龍便迫不及待走出寢殿,看著跪在殿上的太監問道:“軍報何在?”
太監連忙將一卷軍報,高舉過頭頂,鄭芝龍一把抓過來,撕開蠟封,倒出軍報,展開觀看。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直接五雷轟頂,將鄭芝龍驚得當場呆立,軍報從手中脫落,腿一軟,整個身體晃蕩著搖搖欲墜,幸虧一旁的宦官,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扶住。
“殿下,穩住啊!”
宦官連忙將鄭芝龍扶著坐下,鄭芝龍目光呆滯半響,忽然捶胸頓足,大叫一聲,“氣煞我也!”
宦官面露震驚之色,也不敢問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這封軍報是鄭彩從蒲城縣傳來,只有一個消息,就是梁軍攻陷了仙霞關,福建門戶大開。
當然,一天時間,仙霞關就被梁軍攻陷,結果太過匪夷所思,鄭彩為了減輕自己臨陣脫逃的罪責,對于梁軍器械和戰力兇猛,都運用了夸張的修辭手法,來寫這份軍報。
本來在得到北面和滿清的支持后,鄭芝龍心中已經有了底氣,不再擔心高歡的威脅。
因為在他的想法中,高歡要攻擊他,多半是先打浙東、浙南和贛州,按部就班的層層推進。
這樣一來,光是在贛州和浙江,鄭芝龍就能拖上半年到一年時間,屆時北明和清軍早已出兵,肯定能夠逼迫高歡撤軍。
就算高歡直取福建,以仙霞關天險,鄭軍至少能夠頂三個月,鄭芝龍還是能夠拖延到北明和清軍參戰。
現在鄭彩忽然傳來消息,說仙霞關失陷,福州大門洞開,原本打算守三個月的天險,一天就被梁軍攻破,鄭芝龍如何不驚,如何不懼?
這時鄭芝龍在座位上,呆坐了半響,終于緩過神來,雙手拳頭緊握,對太監吩咐道:“快,速去召世子過來商議大事!”
太監聞語連忙轉身,鄭芝龍又道:“把錢謙益也請來。”
五更,天還沒亮,鄭森便匆匆來到王宮,進入鄭芝龍的書房。
“父王!”鄭森看見鄭芝龍一臉失神的坐在桌案后,不禁皺眉行禮。
這時,鄭芝龍睜開有些血紅的雙眼,忽然說道:“森兒,寡人已經決定,撤出崇明,接受高歡的條件。”
鄭森聞語大驚失色,不過隨即反應過來,急聲問道:“發生了什么事情,讓父王改變決定?”
鄭芝龍滿臉痛苦,不愿意多提,指著桌上的軍報道:“你自己看吧!”
鄭森連忙拿起軍報,展開一看,立時如五雷轟頂,驚呼道:“仙霞關失陷了!”
鄭芝龍微微頷首,“現在你知道原因了吧!”
鄭森滿臉震驚,一時間無法接受,“父王,就算仙霞關失陷,我們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而且北面已經答應出兵,不能輕易屈服啊!”
鄭芝龍卻搖了搖頭,“寡人原本想著,即便開戰,寡人憑借關隘,也能抵擋梁軍數月。屆時戰火燒不進福建,北面就已經出兵,高歡只能退兵。現在仙霞關失陷,梁軍立刻就能殺入福建。若是戰事在福建進行,打上幾個月,即便到時候高歡撤兵,寡人也將損失慘重,并不劃算。這個帳你算過沒有?”
鄭芝龍是生意人,做事講究一個成本。
鄭森道:“可是崇明位置極為重要啊!”
鄭芝龍道:“這點本王自然知道!先撤離崇明,換取高歡從仙霞關撤兵,等奪回了關隘,加強防御之后,我們還可以等待時機,再次奪取崇明。崇明島孤懸于外,遠離陸地,現在讓給梁兵,也沒什么關系,以寡人的水師之強,要奪回崇明,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鄭森聞語沉默不語,丟失仙霞關,讓鄭家太被動了。
現在梁軍若是殺入福建,鄭家未必能夠頂到北面發兵逼退高歡的時候。
鄭芝龍繼續說道:“北明讓我們與高歡開始,其實也沒安什么好心,不過是想利用我們鄭家拖住高歡,他們好從中漁利。他們讓寡人強硬,不過是想禍水南引,寡人不能上當,對我鄭家而言,應該禍水北引,讓高歡去打北面,我們從后漁利。這才附和閩越的利益。”
鄭森明白鄭芝龍的意思,就是不想和高歡打,希望妥協,換取暫時的和平,然后唆使高歡北進,與滿清和北明開戰,讓鄭家從后漁利。
巧了,他這個想法,可謂與洪承疇、多鐸不謀而合。
鄭森忽然想要起,六國之敗,便是人心不齊,各有各的盤算,各有各的利益。
現在局勢,與戰國何其相似,北明、閩越、順國、西國、滿清、瞿式耜、丁魁楚,各方聯合起來的話,肯定是強于梁國。
可是現在,丁魁楚抱了高歡的大腿,其余諸方勢力,又都各有盤算,都想自己占便宜,而高歡于梁國,卻如臂使指,各方人心不一,恐怕歷史將再次重演。
這時,鄭芝龍見鄭森不言,遂即嘆息擺手,“錢謙益到沒?他是你的老師,你于他好好談談,務必盡力保證我鄭家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