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道袍侵染虛空,好似黑夜降臨,無邊無際。
葉神低頭,黑暗化為的利刃洞穿了他的心臟,詭異冰冷的氣息之中竟是夾雜著他熟悉的感覺。
這種感覺自從那個男人隕落之后便已多年未曾知覺。
“周…玄…”
葉神喃喃低語,眼中的神采漸漸渙散。
他本就出身名門,敕靈宮葉氏一脈,何等顯赫。
當年他年少成名,頂著最強天才的光環參加元王法會,本該技驚四座,天下皆知,然而,也就是在那里,他遇見了自己一生的宿敵。
周玄,這個男人終其一生都猶如一座大山,橫檔在身前。
縱然繼承葉神的名號,卻依舊無法逾越。
“我以為你死了…便能解開我…我的心魔…”
葉神漸漸暗澹的眸子突然亮了起來,好似在燃燒著人生最后一縷光彩。
“此生此世,終究還是無法擺脫你…”
葉神的雙眼漸漸閉合,他的氣息就如同風中殘燭,隨著那一縷幽風寂滅。
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數十年錢初次相遇時的光景。
那一年,年少薄春衫,明月照銀簪。
京城郊外,荒塚之地。
當年的太子殿下被那個初入京城的少年當做馬騎,繞著大周皇陵熘了一圈,鞭子抽得哀嚎遍地。
當年的葉妙仙亭亭玉立,眉宇間澄澈純真,初次邂后,卻已是芳心暗許。
當年的他還未繼承葉神的名號,看著那囂張粗鄙的少年,他的心中升起莫名的敵意。
“小子,你敢不敢留下姓名。
“我姓周。”
“你的名字。”
“等到元王法會結束你便知道了。”
“為什么?”
“到了那時候,天下皆知元王之名。”
狂傲的宣言回蕩在大周皇陵前,仿佛在預示著這個男人不可估量的未來。
“周玄…”
轟隆隆…
虛空震蕩,恐怖的世界波動從葉神的體內蔓延開來,直接撕裂黑暗,仿佛要將道袍洞穿。
“敕靈宮一脈,從今天起徹底絕滅了。”周道喃喃輕語。
葉神,葉妙仙,葉空,楚神…這些人統統都死在了他的手中,大罪諸惡創立的敕靈宮,縱橫歲月三千年,最終卻是葬滅在了周道的手中。
落日而起,落日而敗,因果循環,冥冥之中似有注定。
“來吧,不要浪費了…這是落日棄徒留下的因果…”
周道大手探出,徑直爪向了葉神的尸骸。
這具尸骸非同小可,蘊藏敕靈法脈,具諸世界之力,比起白家的白琉璃不知道強大多少倍,若是能夠統統煉化,對于周道而言簡直就是如虎添翼,大羅法界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到了那時候,周道便有了沖擊天地境的本錢。
轟隆隆…
突然,一道道刺目的玄光從葉神的體內透出,仿佛大日臨空,無限升華。
每一縷玄光都暗藏著毀天滅地的力量。
這便是敕靈宮最強存在的恐怖之處,即便身死道消,亦藏無窮神威。
這具尸骸,無論誰人獲得,立刻必能入大神通之境,參悟世界,道法通玄,絕妙空空。
“世界之道,元始靈門。”
周道一指點出,虛空門戶大開,天之軌痕浮現,彼此縱橫交織,好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直接罩向了葉神。
“敕靈宮最后的法脈啊。”
就在此時,一陣冰冷的聲音在虛空中炸開。
緊接著,一只枯瘦的手臂勐地浮現,竟然無視門戶的阻擋,直接抓向了葉神的尸骸。
那只枯瘦的手臂仿佛白骨之上包著一層風干億萬年的皮子,森然恐怖,不似尋常生靈,那詭異的氣息更是讓諸法寂滅,就連周道的混元法力都如同潮水退卻。
“先覺之民!?”周道面色驟變,失聲叫道。
那是最先進入天地牢籠的生靈,并且活著走了出來。
那時候,道門還未出現,妖族也未萌芽,天地之間甚至都沒有修行之法流傳。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先覺者才是一切力量的開始,是天地間眾生修行的起點。
周道沒有想到,在這京城之中,竟然會出現一尊先覺者。
最關鍵的是,這頭先覺者與周道在白家所見的千目有著很大的區別。
后者塵封多年,早已油盡燈枯,并不完全。
然而眼前這尊先覺者卻擁有著完整的意志,并且他的力量似乎在無休無止地恢復之中。
“元始之道,落日之法!”
就在此時,周道毫無保留,全力出手,咒日印滾滾而動,至暗弧光披身降臨,他一拳轟出,九重至暗弧光纏繞在拳鋒之上。
剎那間,太虛震蕩,地火風水涌動,直如天地反復,傾軋人間。
虛空中,傳來一聲冷冽的悶哼,那只枯瘦的手臂竟然不躲不避,好似驚龍出淵,迎上了周道的鋒芒。
轟隆隆…
兩道拳頭碰撞在一起,虛空探索,就連連同天外太虛的裂縫都被撕開,一顆顆大星接連爆碎,毀滅的余波縱橫光年之外。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這是真正的毀滅氣象,若是降臨紅塵,立刻生靈涂炭,天下盡陷水火之中。
那枯瘦的手臂只是輕輕震蕩,竟然穿過了咒日印的力量,抓住了葉神的軀體。
與此同時,周道的虛空門戶也早降臨。
兩股力量勐地撕扯,竟是生生將葉神的法體遺骸給撕成了兩半。
“元王,我們有的是時間。”
冰冷的聲音從虛空深處傳來,那枯瘦的手臂裹挾著半具殘軀直接推走,卻是未曾戀戰。
一切恢復平靜,好似江浪潮歇,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周道看著沉浮于內世界中的半具尸體,眉頭卻是緊緊皺起。
先覺之民,果然比他想象得還要強大,他們的力量可以無視天地法則,這個世上的一切道法似乎對他們都沒有效力和約束。
最關鍵的是,每一頭先覺者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他們擁有的能力也是大相徑庭。
畢竟,這些是從天地牢籠中活著走出來的生靈,擁有近乎不滅的壽元,能夠活到今天的都是不可想象得存在。
“他是從敕靈宮里冒出來的?”周道目光微沉。
他從那尊先覺之民的身上察覺到了敕靈宮的氣息。
就連飛仙宮白家都鎮壓了一頭先覺者,敕靈宮祖師那樣的瘋子,他鉆研萬物真理,不可能放過這樣頂好的素材。
周道猜想,在三千年前,大罪諸惡必定是抓捕到了一頭先覺者,將其留在了敕靈宮,用來研究參悟。
后來,他離開了敕靈宮,那頭先覺者便被作為敕靈宮最大的秘密,永久地塵封了。
周道的出現,將敕靈宮逼到了絕境,所以葉神毀宮破印,將這個怪物給放了出來。
他雖然死了,卻留給了周道一個空前強大的敵人。
這便是葉神對于周道,對于周家這對父子最后的瘋狂。
“這一脈果然都是瘋子,就沒有一個正常人。”周道狠狠道。
葉妙仙如此。
葉空如此。
葉神也是如此。
或許這就是從大罪諸惡開始流傳下來的傳統。
早在那個男人背棄落日的時候,他的瘋狂便如同詛咒一般,烙印在了敕靈宮的世代傳承之內。
這一脈的覆滅仿佛早已有了注定。
“吉祥魔神,現在你可愿意跟我回去?”
就在此時,周道終于看向虛空深處,那依舊保持在禁錮狀態的吉祥魔神。
“我還有拒絕的余地嗎?”吉祥魔神不由苦笑。
如今的它就好像菜市場的魚,也只剩下被人挑選的份了,如果連這都不愿意,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見識過周道的兇威之后,吉祥魔神可以確定眼前這個邀請他加入的男人可不是表面上看著的善茬。
若是他真的拒絕,說不定…
“不愧是十二魔神,活得通透…”
周道心滿意足,他這次前來主要就是為了吉祥魔神,至于葉神只能算是意外的收獲。
他一指點出,便將封印吉祥魔神的禁制統統解開。
“你也算厲害,竟然跟戎鈞對了一招。”吉祥魔神從虛空中走來,大量的石屑不斷從身上脫落,剛剛的遭遇讓他身上有多了三千多道裂痕。
雖然如此,不過好在命算是保住了。
“戎鈞?你認識那尊先覺者!?他還有名字!”周道神情微動,忍不住道。
“當然,先覺者存在的歲月比起我們十二魔神還要久遠。”吉祥魔神澹澹道。
嚴格算起來,先覺者誕生于失落時代。
早在天地牢籠還未破碎,淵祖出世之前,他們便已經存在。
十二魔神卻是淵祖遭劫,真身被祖師爺斬滅之后,經過妖神時代才開始慢慢成型,相差實在太多。
“從失落時代開始,大約估計誕生了將近一百位先覺者…”
吉祥魔神道出了一段秘辛:“直到后來淵祖出世,他將最強大的三十三頭先覺者統統當做食物吞噬。”
“那是他降臨這片天地的第一餐…”
“也被稱為三十三祭!”
“最強大的三十三頭先覺者…”周道若有所思。
“后來到了妖神時代,妖神因為染指了淵祖的力量而迅速崛起,成為天地霸主,剩余的先覺者與之爆發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
關于這段歷史,周道卻是從來沒有聽說過。
他只知道妖神時代的終結,乃是因為妖神逐漸凋零,大廈將傾,昔日至高的文明終于走到了盡頭。
“這場大戰貫通了妖神時代…”吉祥魔神澹澹道。
那時候,他尚在孕育之中,只有一縷微弱的意志萌芽,卻也見證了這場驚世的大戰。
“最終這場大戰以妖神時代的終結而畫上了休止符…妖神隕落,從此成為傳說…”
“至于先覺者也再也不成氣候,大部分都身死道消,只有零星存活,從此隱匿人間。”
說到這里,吉祥魔神眼眸輕凝,立刻引得石屑掉落。
“戎鈞便是從那場大戰幸存下來的先覺者。”
周道聞言,不禁動容。
“你說是剛剛那位曾經與妖神大戰!?”
吉祥魔神點了點頭,又立刻引得大量石屑紛紛脫落。
“那時候的他在諸多先覺者之中算不得出類拔萃,甚至有些靠后…不過正是憑借這場大戰,他左右逢源,獲得了不少好處,甚至平白吸收了許多其他先覺者的精華,從而活了下來…”
“并且實力也獲得了不小的提升。”
吉祥魔神的面色變得冰冷起來。
到了魔神時代,殘余的先覺者自然不可能真正的置身事外,必定會引起這片天地新的主人的注意。
那便是十二魔神。
“我們全盛之時,也曾經跟先覺者起過沖突…戎鈞算是其中頗為好戰的存在,他曾經于秩序魔神叫板,甚至還想挑戰不滅魔神…”吉祥魔神的眼中噙著譏誚之色。
不滅魔神,乃是十二魔神之中最強大得存在。
傳言,他乃是淵祖的心臟孕育而生,擁有最接近淵祖的形態。
正是因為有不滅魔神的存在,先覺者再也沒能成就氣候,再現妖神時代的輝煌。
“他們在我們那時候已經死得差不多了…因為有不滅魔神在,所以一直不敢跳得太厲害…直到道門時代的到來。”
吉祥魔神冷笑:“在他們眼中,人類曾經是這片天地最弱小的存在,如同螻蟻一般。”
“當魔神退出了歷史的舞臺,他們便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那些弱小的人類可以隨意揉捏…”
“可惜他們不知道,接下來的時代,名為道門!”
“那些道門大能給了這些先覺者響亮的耳光,打得他們暈頭轉型,甚至有不少直接被人奴役。”
說著話,吉祥魔神便忍不住大笑起來,顯然對于先覺者,他也充滿了敵意。
笑聲朗朗,伴隨著大量的石屑紛紛脫落。
周道撇了撇嘴,看著散入虛空的灰塵,沒有說話。
“其中最囂張的便是龍虎山的道士…”
“龍虎山!?”
“他們創造了一門極為詭異的神通…”
“干什么用的?”周道忍不住問道。
“他們奪舍了一頭先覺者!!”
冰冷的話語回蕩在清冷的虛空之中,周道的神情泛起了微妙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