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悟道山一戰,震動天下。
這一戰的玄奧妙乎如煙,讓人不可捉摸。
道王降世,林戒化劫,最終的勝敗似乎并無定論。
但是有一點卻是可以確定,其影響才剛剛開始。
四大道門封閉山門,閉世不出,彷佛正在消化王通變化所帶來的種種因果。
放眼天下,林戒化劫所引發的連鎖反應似乎宣告了新時代的到來。
這是一個嶄新的修行歲月。
“你們是沒有見到,這一戰太精彩了,此后五百年,怕是再也沒有如此精彩的大戰了。”
“都說道王降世,那可是兩千年前的蓋世強者,堪比武帝的存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還有大消息,元王立下了重誓,要在道山會盟之上,斬殺王通。”
“元王是動了震怒,要知道,林戒可是他的師兄,卻被逼得身化劫數。”
“逼你媽,這是大神通,代天行罰,從此無所不在,這是另類的修行和升華。”
自悟道山大戰結束之后,天下各域震動,街頭巷尾都在議論著王通和林戒。
尤其是京城之地,天子腳下,這種議論漸漸形成了一種風潮。
那些站在極高處的門閥世家看得更加長遠。
對于他們而言,這場大戰的結果并不重要,可是林戒化劫,這對于人類漫長的修行史都是影響深遠的大事件。
從此以后,只要踏入真境,每突破一重劫數,天必降劫數。
業障越深,劫數越強,唯有度過去才能突破境界。
這對于所有人而言,都是需要去驗證和適應的變化。
“突破境界還會降下劫數?放他媽的狗屁。”
敕靈宮中,一位黑袍男子冷笑,對于這樣的流言根本就沒有放在眼里。
“元王的師兄,果然跟他一樣,口氣比天還大,敗了就是敗了,臨死還要給自己找回面子。”
莫懷虛在眾目睽睽之下高升法壇,眼中噙著深深的譏誚。
悟道山一戰,讓天下出現了兩種不同的聲音,有支持王通的,當然也有擁護林戒的。
敕靈宮與周道有不世大仇,他們自然不可能站在林戒這一邊。
“今天,我便突破龍門境,讓你們知道什么叫做謠言不攻自破。”
莫懷虛眸光斜睨,俯視著下方的一眾弟子。
“莫師兄威武。”
一眾敕靈宮弟子高聲呼道。
話音剛落,一股恐怖的氣息自莫懷虛體內沖天而起,渾身的罡炁彷佛燃燒起來,便要破開桎梏,登臨九天,踏入那蛻變凡身的龍門大境。
剎那間,莫懷虛催動玄功妙法,他的血肉在瘋狂地蛻變,一絲絲精華于丹田內聚合,糾纏著雄渾的罡炁,似要將他的生命氣息徹底轉化。
一入龍門登九天,這是真境的最后一重境界。
“這便是龍門境啊,太壯觀了…”
“莫師兄果然厲害,堪比沉幼清師姐,我看他將來很有可能踏入道境。”
“哪有什么劫數,還說那林戒身化修真劫,果然是謠言。”
眾人感嘆的同時,有人冷笑。
莫懷虛的突破極其順利,眼看便要踏出最后一步。
突然,天空中黑云涌動,聚集在莫懷虛的上空,一道道恐怖的雷光好似蛟龍起伏,從云層中探出。
“這…這是…”
一眾敕靈宮的弟子勃然變色,感受到了可怕的生死威壓。
面對那乍現的劫數,他們紛紛后退,驚異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莫懷虛的身上。
突然,一道粗大的雷光勐地降臨,轟擊在莫懷虛的身上,刺目的電光瞬間便將他的身形吞沒。
只聽得一聲慘叫聲在天地間響徹,緊接著,一股血肉焦湖的味道彌漫開來。
以莫懷虛的肉身強悍直接了一道,便遭到重創。
瞬間的功夫,第二道雷霆接踵而至,近乎碾壓的力量將他聚合的罡炁瞬間震散。
曾經的經歷如同走馬燈一般,在莫懷虛的腦海中閃過。
他做過的孽,留下的業,此刻都變得清晰無比,吸引著天上的雷霆。
曾經,他為了一枚破境丹,不惜將自己的同門師妹偷偷迷暈,洗去記憶,賣給了十萬大山一群淫狐。
曾經,他為了煉制屬于自己的法器,暗中將一同闖蕩遺跡的生死兄弟全部坑殺。
曾經,他為了得到真傳絕學,不惜在自己師傅救命的藥中下毒。
往事種種,這些被他深藏在內心最大的秘密,此刻宛若心魔一般涌現,呼應著不斷落下的劫數。
“啊啊啊…”
突然,一聲慘厲的叫聲劃落。
莫懷仙的身軀在恐怖的天劫下炸裂,化為一團血霧,融入那駭人的雷光之中,身死道消。
“死…死了…真的死了…”
“我的媽啊,這世上真的有天劫,從此修行,都要應劫了嗎?”
“太可怕了,莫師兄的修為都要遭遇如此劫數,這標準是什么?”
“以后不能隨便突破境界了,對于有些人而言,機會只有一次啊。”
敕靈宮徹底炸鍋了,眾人看著彌漫在天空中的血痕,心中唯有敬畏。
開元府,南寧城。
高墻大院,一座封閉的七層小樓內。
刺鼻的血腥氣彌漫在最高層的每個角落,目光所及,到處都是斷肢殘骸,腐爛的內臟灑了一地。
一對兄妹倆,大約只有六七歲的模樣。
此刻緊緊抱在一起,蜷曲在角落內。
年幼的他們怎能想到,城中首富,那最大的善人竟然是一個披著人皮的魔頭。
明面上,他收容孤兒乞丐,布施行善。
可是暗地里卻將他們當做牛羊,隨遇摘取血肉,用來煉制惡毒的法寶。
“乖孩子,過來,幫爺爺完成心愿吧。”
此刻,一位神刑句僂,臉上滿是皺紋的老者緩緩走來。
他的手中托著一枚宛若水晶般通透的頭骨。
商慈仁臉上掛著微笑,撫摸著手中的靈骷髏。
這寶貝的煉制之法,乃是他年輕的時候獲得的,據傳,來自早已失落的鬼王宗。
靈骷髏,乃是以童年童女的精血骨髓喂養而成,還要以無數大藥點化。
一旦成功,具有純陽太陰之力,陰陽輪轉,便能生出無上造化,不要說為他延年續命,就算日后踏入道境也并非難事。
南寧城首富算什么?
他要做那可以萬壽無疆的老祖。
商慈仁一招手,那對兄妹一聲慘叫,幼小的身軀瞬間融化,化為兩團猩紅的精氣,直接飛入那詭異的靈骷髏之中。
頓時,那靈骷髏泛起無量光芒,引動的異象甚至破開了九層小樓的阻擋。
“突破了,我煉制多年的寶貝終于要突破了…”商慈仁渾濁的眼眸勐地泛起精茫,身體止不住地顫動起來。
這些年,他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和財富,終于要將這寶貝練成了。
就在此時,滿天雷光涌動,竟然化為一條浩蕩長河降臨,輕輕席卷。
那枚靈骷髏竟然不翼而飛,掉入那長河之中。
“我的寶貝…”
商慈仁面色驟變,失聲尖叫。
嘩啦啦…
就在此時,雷水滾滾,向著兩邊分退,一位虛無的青年緩緩浮現,他好似玄光鑄就,滿天白發垂落,手中竟然托著三枚骷髏。
“年老的修行者,請問你掉落的是金骷髏,銀骷髏,還是靈骷髏。”
就在此時,那青年開口提問。
“靈骷髏,我掉的是靈骷髏…”商慈仁急忙道。
“你是一位誠實的修行者,既然如此,我便將金骷髏和銀骷髏都送給你吧。”
說著話,那青年一抬手,便將手中的金骷髏和銀骷髏留下,緊接著帶著靈骷髏走入浩蕩劫海之中,消失不見。
商慈仁愣愣地站在原地,片刻后方才緩過神來。
“我的靈骷髏…”他一聲暴喝,雙目圓瞪,幾乎就要掉出來。
那件寶貝,不知花費了他多少心血,買下十座南寧城都還要富余,這他媽是眼前這金骷髏和銀骷髏能比的嗎?
“你踏馬…”
商慈仁氣急攻心,身子一挺,五臟如焚,直接原地去世。
這一日,天下各域都有突破歷劫的事件上報,統統匯總,直入京城御妖司總部。
所有人都知道,林戒化劫,并非虛言。
一個嶄新的修行世代,真的來臨了。
半個月后,南境邊陲。
松煙小鎮。
這里是通往塞外的必經之地,南來北往,三教九流,比起常駐的平民百姓反而更多。
此刻,一座破舊的茶樓內。
西北角的香桉上供奉著一尊牌位,上面竟然寫著,上天劫主林尊諱戒之位。
大腹便便的老板正在焚香禱告,恭敬地拜祭著。
“老板,你不是修行者,怎么也拜上林尊的牌位了?”
就在此時,一位身形粗獷的壯漢叫嚷道。
“嘿嘿,如今天下修行者有幾個不拜林尊?我這茶館做的就是修行者的生意,當然也要供上,求得財源廣進。”
老板瞇著眼睛,笑著道。
自悟道山一戰之后,修真劫的存在早已被天下修士證實。
如此一來,林戒的身份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他人雖不在,卻反而享起各方香火來。
畢竟,誰都不想苦修半生,最終葬在那深不可測的天劫之中。
“快看,這是京城閱文館最新出的修真天劫大全,里面記載了最近出現的各種劫數。”
“三九天劫?竟然真的有這種天劫,聽說上個月,太一門有人遇到過。”
“聽說還有許多另類的天劫,譬如河神劫…簡直就是坑人。”
茶樓內,許多南來北往的修士聚集在一起,熱議的自然是最近才剛剛出現的修真劫。
至于那本閱文館剛出的修真天劫大全更是成為人手必備,一本便要五十兩銀子。
“喪犬,你是怎么教手下的?竟然跑到我的地盤來散貨?”
就在此時,一陣冷冽的低吼聲從角落處傳來。
兩方人馬劍拔弩張,桌上放著最新版的修真天劫大全,高高累了一摞。
“刀疤,松煙鎮這么大,你吃得下嗎?”
桌前,喪犬一手落在那高高累起的修真天劫大全上。
“我是看在大家同為鎮魔司的兄弟上,才來只會你一聲。”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南境邊陲,龍蛇混雜,就連御妖司的掌控力都極其微弱。
這里也為妖族以及鎮魔司的生長提供了土壤。
松煙鎮,便是鎮魔司一處極為重要的據點,在這里,他們什么樣的生意都做。
只要緊俏,賺錢,譬如最近爆火的修真天劫大全都賣瘋了。
僅僅一個月,刀疤便帶著他的手下賣出了五萬本,賣的全都是盜版,純利便有六十萬兩銀子。
如此肥肉,哪怕同為鎮魔司的高手也不禁眼紅,想要分一杯羹。
“喪犬,這塊肉膩得很,我就怕你吃得下,消化不了。”
刀疤摸了摸臉上的傷疤,露出一抹冷笑。
“哈哈哈,你就算全都讓出來,看我能不能消化得了。”喪犬大笑起來。
“實話告訴你吧,不出三個月,我便將升任掌旗使,到時候你見到我都要點頭哈腰。”
鎮魔司內部與御妖司一般,也是等級分明。
如今,喪犬和刀疤同為黑旗使,再往上便是掌旗使,一旦晉升,地位便是天差地別。
“只怕喪犬大人等不到那天了。”
就在此時,一陣慵懶的聲音從旁邊的桌位上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一位少年緩緩起身,他穿著布衣,腰間掛著一把刀。
“哪來的狗東西?敢在我面前亂吠?”喪犬斜睨了一眼,沉聲喝道。
“這是我新進招募的手下,從京城來的。”
刀疤摸了摸臉上的刀疤,看向那布衣少年,露出一抹欣賞的笑意。
“你最好不要惹他,這把刀可是鋒利的很。”
“鋒利?”
喪犬站起身來,冷冷地瞥了布衣少年一眼。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不等對方回答,喪犬便走了過去。
“今天我就讓給你講講鎮魔司的規矩。”
話音未落,一聲長吟震動茶樓,剎那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只看見眼前白光閃爍,如雷霆飆擊。
下一刻,猩紅的鮮血沖天而起,一顆碩大的頭顱噗通一聲落在地上,徑直滾到了布衣少年的面前,臉上殘留著不可置信的震驚之色。
少年的刀依舊掛在腰間,他看向腳下的頭顱,嘴角微微揚起,笑著道。
“我叫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