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劫道大成大戰前夕
荒草如芥，枯塚零落。
林戒步入空無的棺槨之中，那古來的“劫”字泛起陣陣光暈，好似漣漪擴散，溢滿了整座空間。
祖師爺疑塚無數，這個“劫”字便是留給林戒的機緣。
一個“劫”字，蘊藏著落日宗于無盡歲月中積累的劫難。
如今，林戒便要走進去，宛若輪回，感受歲月的沖刷，感受劫數的洗禮，感受從古至今的沉重與深沉。
對于修行者而言，天地滄桑，人世變換，古今劫數…俱都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縱然蓋世神通也難以消除其帶來的沖擊和影響。
然而，林戒修煉得乃是劫日印，劫數越強，神通越大。
這是他的劫數，也是他的緣法。
周道走到旁邊，默默守護著從小相依為命的師兄。
無數的光影仿佛從時光長河中跳脫出來，穿過林戒的身體。
那樣的苦難，那樣的絕境，那樣的無助，那樣的憤怒…種種情緒，如萬流匯聚，于無數劫難中，在林戒的血肉神魂中交融。
“落日的劫…”
周道如同一位看客，他仿佛跳出了天地之外，走出了歲月長河，以極高的姿態，看著那鐫刻于此的“劫數”。
飯團探書 蒼山落日，累累白骨化成山，血流成河向西去，昔日天下無敵的大教于朝夕間化為焦土。
三千門人，在一片殺伐聲中化為灰盡。
沖天的不屈，終是遺恨，永難釋懷，留在了歲月長河之中。
他們的親人，他們的摯友，他們的戀人，他們的妻兒…在落日黃昏中，終究沒有等來凱旋的身影。
“劫雖至，身已殘，我卻還能再戰千載歲月…”
古老的戰場上，似有一道身影佇立。
天地的荒蕪，將其映襯得越發悲涼落寞，此刻，唯有那如戰鼓般的心跳與不甘的喃喃輕語，回蕩天地。
“落日的劫數啊。“周道感嘆。
他知道，這是埋藏在歲月中的那一刻。
淵祖的肉身被祖師爺斬滅之后，他第一次尋到了轉世身，再度回到人世間。
那時節，他雖然再也不復全盛之時的風采，可是祖師爺也早已不在。
那樣的淵祖，天下無敵。
林戒肉身震蕩，雙目中流出血淚。
他仿佛回到了那樣的歲月，經歷大劫，挺身而起，奔赴戰場，看著身邊親友凋零，那種憤怒，那種無奈，那種瘋狂，那種絕望…
最終隕落，只剩下無盡的遺恨。
若是可以，他還能拖著殘軀，征戰天地。
林戒低吼，猩紅的鮮血從毛孔中噴涌而出，宛若野獸般，透著不屈與瘋狂。
時光如潮水滾滾而逝。
落日宗成為神隱一脈，門人凋零，弟子兩三人而已。
歲月無情，世人早已忘記，這曾經天下無敵的一脈。
誰還能記得，那蒼山落日的光景。
然而，淵祖意志無處不在，若不將那余暉斬滅，他又怎么能心甘。
十二魔神，遠古妖神，契合者，信仰者，淵種與大淵種…
落日宗的弟子身前永遠不乏強敵，他們在亂世中經歷血戰，他們在盛世中品味孤滅…
他們一直都在，劫數從未消亡。
“歲月真漫長啊…”
周道喃喃輕語，他看著落日宗先輩遭受的劫數與苦難，第一次感受到無盡的生命仿佛變成了詛咒。
這樣的沉重，世代相傳，在無盡的殺伐中，保留一點薪火相傳。
那是絕望中僅剩的一絲希望。
作為旁觀者，周道倍感煎熬。
可是林戒卻是作為親歷者，在一遍遍承受著重重劫難。
他的肉身震蕩，浮現出一道道裂痕，光暗涌動，雷火交織，似在錘煉，又如劫罰。
這樣的異象驚天動地，幾乎溢滿了古老空間的每個角落。
周道心念一動，祭出元始法劍，定住了這片虛空，生怕其崩碎。
終于，時光再次定格。
落日宗有大能出，他積蓄力量，網絡了諸多道門大能，開始了一項曠古絕倫的計劃，又或者可以稱之為神通。
“元王法會！”
周道喃喃輕語。
元王法會，本就是捕獲淵祖，封禁于中央大墓，汲取天下龍脈之力，以歲月為鋒芒，將其徹底磨滅。
此時，周道方才知道，為了實現這可怕的道術，曾經的落日宗前輩走得有多艱難。
他拜訪過九大道門，甚至步入西方大沼澤，以大神通降服道門大能，合天下之力，敕煉龍脈，開啟元王法會。
淵祖的力量太過強大，元王法會開啟之日，便是其應劫之時。
林戒的身后浮現出一座大墓的虛影，黑暗涌動，似要將其拖入其中。
他盤坐不動，秉持劫日印，所有的劫數都成為了他成長的資糧。
漫長的歲月中，元王法會漸漸遭到了淵祖的蠶食，歷代元王幾乎都沉迷于那不死不滅的力量。
登臨大位，反而成為了落日宗的大敵。
直到那個男人橫空出世，他徹底完善了元王法會，實現了前輩未曾完成的宏大設想。
”老爹。”
周道心神劇變，他在歲月的光影之中見到了上代元王的身影。
在他的幫助下，周道成為了古往今來最特別的元王，也是最后一位元王。
周道開啟中央大墓，獻祭龍脈，借助落日宗歷代先輩的力量，斬滅了淵祖的部分本源，逼得他輪回轉身。
此刻的淵祖，已然是古往今來最衰弱的時刻。
他甚至無法做好充足的準備，便提前進入轉世身。
“洪明！？”周道露出恍然之色。
早在他修煉咒日印的時候，洪明已經是淵祖命中注定的轉世身。
只可惜，淵祖太衰弱了，他根本沒有任何的準備，也無力對這具身軀進行改造，便只能匆促進入。
步步相扣，勝利的天平終于在無盡歲月之后向落日宗傾斜。
“無盡歲月的付出，承受了多少劫數…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周道雙拳緊握，只覺得體內的血滾熱沸騰。
“劫雖至，身已殘，可是戰未休…”
就在此時，林戒一聲暴喝，剎那間，仿佛有無數的吶喊聲與之共鳴。
他的身后氣象萬千，無數的劫數相互交織，孕育出一尊可怕的虛影。
天地動容，歲月驚悚，就連這片古老的虛空也終究難以抵擋那至高至上氣息。
剎那間，這片存在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虛空終于崩滅。
林戒的氣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一縷縷破開天地桎梏，涌向天外，就連祖師大墓都隨之湮滅。
“大師兄！”
周道恍忽，只看見一道身影霸天絕地，佇立蒼穹。
那是林戒，只是如今的他滿頭黑發早已化為一頭霜華，徹底侵染成白。
這樣的姿態，他未曾見過。
“那…那是什么？”
天劍峽上空，所有人仰天看著這可怕的天象，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剎那的感知，就如同迎來了天公的震怒。
一道道探查的神念于頃刻崩滅，無數的雷霆在神魂深處炸裂。
“這…這到底是什么？不可觸及…”
一位道境強者仰天嘶吼，他雙目充血，雙拳舉過頭頂，竟是再也沒有了氣息，臉上保持著驚悚猙獰的神情。
恐怖的異象轉瞬即逝。
天劍峽的上空氣清朗朗，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劫道大成…劫道大成了…”
顧曼羅望去漫漫無際的流云散滅，眼中隱有晶瑩閃爍。
她知道，為了這一天，林戒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他歷經劫數，幾死還生，終于踏入到了這夢寐以求的境界。
“九月初九，但憑一戰。”
就在此時，一陣朗朗呼聲響起，如秋水起漣漪，波瀾驟生，瞬間傳遍了悟道山。
“這…這是林戒的聲音…他終于來了。”
“王通的大敵，沒想到，他真的敢來悟道山…”
“看樣子，他自信十足，神通大成了。”
各方震動，悟道山下頓時熱鬧非凡，循著聲音看往同一個方向。
言語雖短，戰意盎然。
唯有這樣的林戒才有資格成為王通的對手。
此時此刻，所有人對于這一戰越發期待。
“三日后，唯以生死論成敗。”
就在此時，一陣輕慢的聲音從悟道山深處傳來。
“王通…他也出關了？”
“這是王通的聲音，這是戰前的宣言。”
“這兩人意志堅定，如天柱擎蒼穹，不可撼動啊。”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王通的回應如同火上澆油，讓眾人心中的火越發熾盛。
“好。”
簡單的一個字，歸于寂滅無聲。
天劍峽方向，再也沒有了任何動靜。
林戒走了，如風輕云澹。
王通亦未曾現身。
這是兩人心照不宣的默契，大戰之前，無需再見，心無旁騖，只能九月初九，那驚天一戰。
“嘖嘖，看樣子，這兩人的心境都再無瑕疵，于大戰前達到了完美之境，不受任何羈絆。”
“如此說來，那就真的是看神通強弱，道法高深了。”
“世人皆言，王通乃是龍虎山最強傳人，天賦之強，直追當年道王，終于可以見識一番了。”
“我倒要看看，這王通有何手段，敢言天下第一。”
悟道山下，三五一群，聚集在一起。
顯然，剛剛林戒與王通的隔空對話，將這一戰的氣氛再次拉向了高潮。
此刻，距離九月初九還剩下三天的時間。
眾人翹首以待，默默等候著這天下矚目的日子。
兩天后。
悟道山下，桃花林深處。
一座簡陋的草廬前。
“這里怎么有一座草廬？”顧曼羅雙手抱膝，坐在桃花樹下，忍不住問道。
“這是我師傅年輕時候留下的，只有我們落日宗的弟子才能尋到。”
林戒緊挨著顧曼羅，陣陣幽香擋不住地襲來。
“明天便是九月初九了…”
林戒望著天上明月，不由笑道。
“你怎么不問我對于明天一戰有沒有信心？”
顧曼羅轉過頭來，美艷的臉龐卻是如此的接近，美眸中流露出一絲溫柔。
“我對你有信心就足夠了。”
“不愧是媳婦兒。”林戒大笑，魔爪伸向了顧曼羅。
“誰是你媳婦兒？還沒過門呢！”
顧曼羅嘴上嬌嗔，身子卻還是順勢躺入林戒懷中，聞香竊玉，勾起了腹中的燥熱。
“等明天一戰結束…”
林戒剛要說話，顧曼羅玉手探出，趕忙捂住了他的嘴巴。
“怎么了？”
“不要做任何承諾，千萬不要說，等大戰結束，我們就成親之類的話…”顧曼羅搖了搖頭。
“為什么？”林戒一怔，不明所以。
“你家小師弟特意叮囑的。”顧曼羅直起了身子，認真道。
“他說，這樣的人多半會領盒飯，大戰前忌諱暢想未來。”
“領盒飯！？”林戒露出古怪的神情。
“師兄，我的意思是，戰前要心無旁騖。”
就在此時，周道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顧曼羅如同兔子般，從林戒懷里掙脫開來，不整的衣衫卻是讓她小臉通紅。
“嫂子，不怪我不解風情吧。”周道咧嘴笑著，也不知道來了多久。
“你們聊。”
顧曼羅低著頭，慌亂地離開。
林戒看著她遠去的身影，緩緩收回了目光，斜睨了周道一眼。
“你來得可真是時候。”
“師兄，大戰前夕，還是保重身體，不要殘害生命。”
周道微微笑著，走到了林戒的身邊。
林戒望著天上明月，沉默不語。
短暫的安靜之后，周道終究還是先開口了。
“師兄，明天便是九月初九了，做師弟的還是想問一問，你有幾成把握？”
“把握？”
林戒略一沉默，緊接著，眼中透著前所未有的渴望。
“打過才知道！”
話到此處，林戒看向周道。
“師弟，如果明天我贏了，你記得幫我跟朝廷申請，在悟道山立塊碑，這事咱得記錄下來。”
林戒咧嘴笑著，如今他這位師弟可是朝廷親封的元王。
“沒問題。”
“如果明天…王通輸了，記得幫他出本書，刊印個幾十萬冊，在各地散一散，專門講講這事。”
“嗯！？”周道一怔，緊接著，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讓他媽的王通遺臭萬年。”
兩人相視一笑，笑聲朗朗，回蕩在桃花林中。
圓月西墜，大日東升。
九月初九，終于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