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棺!
這個名字如同禁忌,觸動著周道的神經。
當年馬家初祖號稱萬妖之主,溝通山海真靈,神念之強,充塞寰宇,幾乎無處不在。
如此可怕的力量讓他發現了一個秘密,關于道門九宗的秘密。
道門九宗的山府之下,各鎮壓著一副棺材,黑色的棺材!
馬家初祖晚年,曾在皇帝祭天之地封禪臺下建造了一座大墓,空懸未用。
直到兩千年前,武帝橫空出世,接連誅滅長生,太乙,盤皇三大道門,屆時,那座懸空大墓終于啟用,馬家的傳人舉行大祭,將三口黑棺請入墓中。
此次,妖柱隕落,朝廷之所以迫不及待地要定下新的福王大位,便是要將剛剛誅滅的天師道的那口黑棺請入大墓。
畢竟,歷代以來,開啟封棺的儀式都是馬家之主操持舉行。
“又是黑棺!?”周道神色凝重。
道門九宗的靈山之下各鎮壓著一副黑棺,以至于大秦歷代帝皇都對其念念不忘。
當年,上代元王周玄隕落,身死道消的剎那,也是一口黑棺出現,將其接引,封印其中。
如今,周道從劇毒道人的口中知道了關于黑棺的另一段秘辛。
從鎮魔司創建之初開始,這尊堪比御妖司的龐然大物便開始著造黑棺。
如此浩大的工程,幾乎貫穿了大秦三千年江山歲月,細細想來,簡直讓人頭皮發麻。
“那口黑棺到底是什么東西?”周道忍不住問道。
毫無疑問,這是鎮魔司的最高機密,否則也不會因為劇毒道人窺伺一二,便招來殺身之禍。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劇毒道人悲催的搖了搖頭。
當年,他也只是知道了個大概,根本沒有摸清那東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結果便遭到了魔主的誅殺。
所幸,劇毒道人精修御妖司神通,外世界極為特別,保留了一絲殘魂,茍延殘喘到了今日,憑借諸多機遇,方才重新鍛造出了這副皮囊。
“這幫殺千刀的,老夫對那所謂的秘密根本不感興趣,結果…”劇毒道人咬牙切齒。
在他眼里,無論是御妖司,還是鎮魔司,都踏馬不是東西。
“你也算是一方梟雄,畢竟曾經輝煌過。”周道笑著寬慰道。
能夠在御妖司和鎮魔司內部都爬升到高層的位子,終兩司歷史,可怕也只有劇毒道人一位而已。
從這個角度來說,這位昔日的高手也算是榮光萬丈了。
“鎮魔司的那幫人都不正常。”劇毒道人壓低了聲音道。
“能夠進鎮魔司的都是瘋子,他們就如同這人世間的黑暗,以惡屠惡,無論是朝廷,還是妖魔,都將其視為洪水猛獸。”劇毒道人沉聲道。
作為昔日御妖司的高層,當年他剛剛進入鎮魔司的時候,一度極不適應。
鎮魔司的人,思維近乎于妖,他們與尋常勢力不同,從來不將利益和得失放在首位,甚至連自身的發展和御妖司的仇怨都要靠后。
他們唯一的信念便是,世間的一切黑暗都將歸于黑棺。
鎮魔司,便是那光明之下的絕對黑暗。
“真踏馬有病啊。”周道聞言,也不禁啐了一口。
事實上,他和鎮魔司打的交道并不多,畢竟,他身份雖高,可是基本可以視為御妖司的編外人員了。
“你身份不低,一定要小心鎮魔司。”劇毒道人叮囑道。
一旦身中咒日印,如果施法者死了,那他也就活不了了。
因此,如今周道的安危便是他心中最大的寄掛。
“放心,我應該遇不上。”周道搖頭。
“不。”劇毒道人搖了搖頭。
“鎮魔司內部有個制度,只要御妖司的高層,他們都會想方設法的接觸,無一例外,他們會針對每個人制定周密的計劃,讓他們一步步走向鎮魔司。”
說到這里,劇毒道人眼中閃過一抹黯然。
事實上,當年他爭奪九神柱失敗之前,就已經和鎮魔司有過頻繁的接觸了。
這些人雖然號稱御妖司的死敵,可是身上卻仿佛有著一種磨礪,明知黑暗,卻讓人不知不覺地踏入其中。
“我知道了。”周道點了點頭,并沒有太過在意。
他叮囑了劇毒道人幾句,讓他收集太虛炁的同時,也不要忘記他的那些老朋友,最好能夠一起拖下水。
緊接著,周道便駕馭元始劍,遠離太虛,神魂歸體。
元始山上,玉虛宮內。
繚繞的香火中,周道的身影虛幻不實,他的身體微微起伏,傳遞出玄奧的生命波動。
剛剛的一切似如夢幻,仿佛永恒光陰,又如同經歷了剎那瞬間。
明月西墜,似要為這不尋常的夜畫下句點。
京城郊外,荒蕪的西山上。
遠處,枯林聳立,一陣寒鴉驚起,目送著即將逝去的黑夜。
“你知不知道今天晚上鬧出了多大的動靜?”
殘落的月光下,馬宗魁緩緩走來,神色不善。
今夜的動靜鬧得太大,身為馬家昔日最炙手可熱的人物,他早在第一時間便收到了風聲。
元始山上,天魔降世,圣王法相顯現…樁樁件件無一不在襯顯周道的威風。
要知道,那可是馬應龍的兄弟,他的死敵。
“道生魔種…當年祖師的境界啊…可惜了…”
夜風習習,吹得衣袍獵獵。
黑衣人負手而立,背對著馬宗魁,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龐,可是言語中卻充滿了惋惜。
洪天福死了,那本是天師道最強傳人,氣運逆天,甚至在與元王的大戰中領悟到了祖師的境界。
如果給他時間,天師道未必不能重新人世,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只可惜,他已經死了,死在了元王的手中,就連祖師法器降魔印都丟了。
“洪天福死了,連你們天師道祖傳的寶貝都丟了…你們還想翻盤!?”
馬宗魁沉著臉,對于雙方的合作產生了懷疑。
如果對方連滅殺周道的力量都沒有,如何能夠在開啟封禪大墓的儀式上,誅殺馬應龍!?
馬應龍不死,福王的位子豈能落在他的頭上!?
“那些已經無足輕重了。”黑袍人淡淡道。
“區區元王算得了什么?”
黑袍人冷笑:“鎮魔司提供的靈油已經足夠開啟祭日大靈尊,那樣的力量絕對不是凡俗可以想象的。”
“你是說…”馬宗魁心念微動。
“祭日大靈尊即將蘇醒,只要你按我說的做,凡是擋在我們面前的敵人,都將化為灰燼,沒有任何懸念。”
黑袍人的話語回蕩在暗夜中,透著一絲難以抑制的興奮。
“如此便好!”
馬宗魁眼睛微微瞇起,臉上的愁云也消散不少,旋即露出一抹笑意。
“還有一件事需要你辦。”
“說吧!”
“鎮魔司那邊遇見了麻煩,京城內,你應該也養了不少人手,幫忙盯著周道。”
“盯著他干嘛?”馬宗魁眉頭一挑,奇聲問道。
說實話,他并不是太想跟鎮魔司的人打交道,更不用說要借用他的力量。
“鎮魔司內,有兩大高手跑了出來,可能會跟周道接觸,這是他們最上面不想看到的。”黑袍人直接道。
“兩大高手!?”
“誰?”馬宗魁忍不住問道。
“星君與月魔!”
“黑暗魔主的左膀右臂!?”馬宗魁吃了一驚。
星君月魔,兇名在外,乃是黑暗高手麾下最強的兩大存在,十年前,甚至逃過了炎柱的追殺。
他們代表著黑暗魔主的意志。
可是黑暗魔主卻是鎮魔司六大魔主之一,他們既然要接觸周道,為何鎮魔司的上面卻要阻止!?
馬宗魁面色微凝,露出不解之色。
“黑暗魔主的意志,并不能代表鎮魔司的意志。”黑袍人淡淡道。
“況且,黑暗魔主…”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
馬宗魁心念微動,下意識追問道:“什么?”
“沒什么…辦好這件事,交好鎮魔司,對你有好處。”
說著話,黑袍人一步踏出,融入漫漫虛空,消失不見。
“辦你媽媽!”馬宗魁啐了一口。
他原本就是馬家的天之驕子,馬應龍橫空出世之前,只有他指派別人辦事的份,什么時候讓人如此指派過?
“等著吧,只要弄死了馬應龍,看老子怎么過河拆橋。”馬宗魁心中冷笑。
高傲的他是不容許被人當槍使的,他撩起袍子,轉身便走,消失在了寂寥的夜色中。
經過一夜的苦修,周道對于破界境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
唯有實踐之后,方才能夠知道這重境界的可怕與兇險。
也難怪古往今來,但凡參悟此等境界,必須要有高手從旁護持,守觀入定,否則的話,天外廣大,若是遇見劇毒道人這樣的兇人,也免不了神魂俱滅的下場。
一夜的折騰,自然要犒勞一下自己。
天剛蒙蒙亮,周道便拉著王小乙出現在南城的靈陽街上。
早就聽說,這里新開了一家牛雜鋪,滋味極好,湯底乃是用祖傳的十八味藥材熬制而成,選用的肉也是剛滿百日的小牛。
“星月牛雜鋪!?”
周道站在鋪前,抬頭瞥了一眼,諾大的街道,唯有這件鋪子開得最早,熱騰騰的霧氣混著勾人的香味,幾乎溢滿了半條街。
“聽說,他們這鍋湯可是老湯,每天過了三更,便要加入藥材,一直熬到早上見光。”
王小乙說著,卻已是食欲大動。
上個月的食為天小報可是介紹過這家鋪子三回。
據傳,他們家的湯能夠滋陰補氣,活血養顏,壯骨生精,催陽利腎。
附近,可是有不少大戶人家每天早上都會來請一碗湯回去,用來開胃。
“果然是香得厲害!”
周道忍不住走了進去。
此時,鋪子剛剛開門,板凳桌椅還沒有擺放好。
東北角的香案已經點燃了三株清香。
開門做生意的,焚香擺案,供奉財神并不稀奇。
不過這家鋪子卻特別奇怪,他們供奉的卻是一塊黑漆漆的牌位,上面半個字也沒有。
“這是什么門道!?”周道不禁問道。
“或許是旁門左道。”王小乙瞥了一眼,隨口道。
民間許多做小生意的商販,有時候也會拜妖仙淫祀之流,用來吸引人氣,使得生意興隆。
畢竟,大廟易進神難求。
那些正經的神仙大開方便之門,信仰甚眾,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有求必應。
可是,那些妖仙就不同了,只要找對了門路,幾乎是有求必應。
當年,平安鎮的老王包子鋪之所以生意火爆,據說就是因為他們祖上曾經供養了一只狐仙,生意興隆得一塌糊涂。
后來,那只狐仙得了道行,便要遠游,臨行前,甚至還留下了一個方子,讓老王家的后人摻和在包子餡里,可保生意紅火,后世富貴。
像這種拜對了門路的也講究造化,畢竟市面上很多打著妖仙旗號的神婆都是騙子。
所以老話說,小廟難進神易求。
“這家生意如此紅火,我看八成了拜了山門。”王小乙低聲嘟囔道。
“我看不像。”
周道搖了搖頭,他可是堂堂道境高手,什么樣的妖仙香火能夠瞞得住他的眼睛。
“婆子,該開鍋了。”
就在此時,一陣洪亮的聲音從后面傳來。
只見門前的灶上,一位身段火辣的美婦走了出來,她一身粗布衣服,不施粉黛,卻風韻猶存,更顯妖嬈。
“我算知道這家生意為什么這么好了。”王小乙咧嘴笑道。
美婦揭開鍋蓋,熱騰騰的霧氣好似長龍升騰,竄出門外,溢滿了街道。
就在此時,地面隆隆震動,只見一位上身赤裸的壯漢走后面走了出來,他皮膚黝黑,肌肉強健分明,一手拎著一頭小牛。
“這漢子好大的力氣!”王小乙眉頭微皺。,
這兩頭小牛少數也有三百多斤,一手一頭!?
普通人可不會有這么大的力氣。
那壯碩的漢子剛剛走了出來,凌厲的目光便落在了僅有的兩位客人身上。
“婆子,關門吧,今天不做別人生意了。”漢子放下小牛,淡淡道。
話音剛落,美婦人卻已經將門面掩好。
“老板,大早上就關門不做生意了嗎?”
“元王大駕光臨,哪還有招呼其他人的道理?”
漢子走到灶前,拿起那柄不知用了多久的殺牛刀,撫摸著鋒芒,微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