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3章 生榮死哀萬妖之主
八月的京城顯得蕭條無比，街道兩旁飄著白幡，路上的行人都依稀可見。
朝廷有旨，妖柱遺體于泰和殿停棺七日，全國商行停市三天，嚴禁一切歌舞絲樂，若有違者，按大不敬罪論處。
“這是國葬啊！”周道不禁感嘆。
泰和殿，那是只有皇族中人逝世方才能夠停棺的地方。
朝廷的這道諭旨足見對于妖柱的榮寵。
“妖柱隕落，這是天大的事情，麻煩還在后面。”
一路上，九皇子都沉著臉。
回到御妖司，周道便看見門庭緊閉，曾經威嚴熱鬧的官衙前顯得冷落不堪。
對于御妖司而言，妖柱隕落，乃是不可承受之重，上下皆哀。
“大人，您回來了！”
就在此時，兩名身穿白衣的奴仆迎了上來。
周道抬眼一看，這兩名奴仆唇紅齒白，皮膚透著光亮，宛若女子一般，瞧著模樣竟然兩名公公。
兩名身穿白衣的宮人徑直走到馬應龍身前，遞上一身孝服。
“嗯！？”周道若有所思。
“老周，我先去了。”
馬應龍失魂落魄，只留下一句，便跟了過去。
“馬家倒是靈通，你們剛剛回京，他們便想到了這位妖師。”九皇子看著馬應龍遠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如今的馬應龍可不是個小角色，他在十萬大山橫殺八方，立萬千妖骨而不敗，搏得了妖師之名，甚至踏入道境。
這種級別的高手，在馬家都算得上是絕對的高層。
如今，他既回京，馬家自然要派人過來。
“怎么是兩名宮人！？”王玄之心思縝密，看出了端倪。
按照大秦律令，除了皇家王爵之外，哪怕是公侯也沒有資格用太監這樣的奴仆，否則便是僭越大罪。
“你們不知道？”九皇子微微有些錯愕。
“知道什么？”
“進去再說吧，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九皇子揮了揮手。
周道點頭應允，帶著眾人回到了元王殿。
自從他被封了王爵，得了封地，立下元始山，開啟平安觀，林小小，大鯉子，柳南星，李人山等人便統統搬到郊外的元始山。
周道走后，也只有仆從定期打掃。
許久未歸，寂靜莊嚴的元王殿顯得些許冷清。
銅首獸紋燈亮起了昏黃的燭光，照亮了冰冷的大殿，將眾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在這樣的日子里，顯得肅穆不少。
“老九，老馬怎么讓兩名宮人請去了？”周道剛剛坐定，便忍不住問道。
“那兩名宮人是馬家的仆從！”九皇子澹澹道。
“什么？”眾人相視一眼，吃了一驚。
仆從是太監，那豈不是說…
“或許你們不知道，馬家不僅僅是天下第一封妖世家，他們的身份極為顯赫高貴，乃是大秦六王之一的福王！”
“福王！？”周道神色微變。
他本身就是大秦的第七位異姓王，因此對其他六位王爵也知曉一二。
大秦江山三千年，除了他之外，總共只出現過六位異姓王。
盤王以及成王都是因為輔助武帝誅滅長生，太乙以及盤皇三大道門有功，所以破格封王，屬于半路出家。
真正開國封王，其實只有四位，分別是武蒼山的生父武王，以及紀嬰師的父親虛王。
另外便是福王以及榮王。
前兩位自然不必多說，關于榮王，周道聽說，這是一位清修的王爺，世代避居山中，從來不參與朝廷和道門的紛爭，逍遙紅塵之外，算是一位閑散的王爺。
到了如今，榮王府的存在感已經很低了，雖然每年享著朝廷的俸祿和封賞，不過幾乎可以算得上局外人。
至于福王，周道卻是鮮有耳聞，甚至他從相關檔桉之中都很難發現關于福王的記載。
他一度認為，這位王爺或許也如同榮王一般，遠離朝廷。
三千年的光陰，甚至讓世人都漸漸遺忘。
“馬家竟然就是福王府？”周道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馬家乃是天下第一封妖世家，位在廟堂，身份如此顯赫，外人竟然不知，實在有些不合常理。
“福王可不是一般的王爵，乃是大秦六王之首。”
九皇子沉聲道：“當年太祖賜封號福王，意喻洪福齊天，享大秦國祚之福。”
“這般恩榮！？”
眾人吃驚不小，這簡直就是告訴世人，我大秦的飯你家可以吃到死，有我一口干的，就有你一口稀的，后世子孫誰若違逆，便是悖棄了太祖的承諾。
“這可是太祖親口所說，紀錄在宮廷正史之中。”
九皇子凝聲道：“馬家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一直以來，都在刻意規避澹化太祖如天榮寵，除了國家大祭之外，幾乎很少以福王之尊，現于人前。”
“相反，馬家封妖世家的名號倒是越來越多，久而久之，便有了現在的局面。”
“我的天啊，老馬竟然還是位王侯子弟…”
“平時沒看出來啊，怪不得上次逛天香樓，他就跟上自己家似的，從小就有紈绔的資本啊。”
王玄之和王小乙面面相覷，一時間卻是滿臉的錯愕。
“怪不得舉行國葬。”周道露出恍然之色。
對于御妖司而言，隕落得乃是一位神柱。
可是對于朝廷而言，死去的卻是一位王爺，而且是六王之首的福王。
生榮死哀，莫過于此。
“老馬這次回來，是不是能夠繼承王位！？”王玄之突然問道。
以馬應龍今時今日的地位和實力，按理說在馬家內部應該是水漲船高。
如果馬應龍真的繼承了福王大位，那他們這一波人豈不是出了兩位王爺。
“臥槽，那以后我們在京城豈不是可以橫著走了。”王小乙開始興奮起來。
兩位王爺，且都是御妖司一脈，這是多大的能量，甚至可以在朝廷自立一黨。
“可能性不大吧。”周道眉頭微凝，輕聲道。
大族的繼承制度極為嚴苛，對于血脈出身的要求可是寫在宗族律法之中的。
據他所知，馬應龍算是旁系一支，出身算不得高貴。
當年，更是因為沒有封妖天賦才離開了宗族。
“你說的不錯。”九皇子點了點頭。
“馬家不是普通的世家，也不是普通的王侯，內部的派系和階層極為復雜。”
“實力只是構成階層的部分條件，這一族對于血脈的看重超乎世上任何一族。”
對于封妖第一世家，九皇子比任何人都認識得真切。
“什么年代了？老馬如今可是道境強者。”王小乙不以為意。
“無論什么年代，在外人看來，這樣的規矩顯得迂腐可笑，卻不知道，這卻是真正貴族世家的證明…”
“這是他們傳承無盡歲月豎起的那面旗幟…”
九皇子沉聲道：“寒門不識法與理，卻要登天破規矩。”
王小乙眼睛微微瞇起，不再言語。
“我這么說，你們或許不太舒服…”九皇子心思何等玲瓏，立刻便察覺出眾人情緒的變化。
“但是你們若是知道馬家的歷史，就不會這么想了。”
“論起源頭，這一族比起我們皇族更加悠遠顯赫…”
九皇子凝聲輕語。
“早在大周皇族統御天下的時候，馬家便已是天下三十三大世家之一，雖未躋身一流，卻也是源遠流長，封妖之術獨步天下。”
“古老的世家門閥！？”周道吃了一驚。
大秦立國之前，門閥世家的威能不可想象，一念生起，甚至可以絕對帝位的更迭。
江山社稷，眾生命運，不過是他們之間競逐的游戲。
“馬家竟然還有這樣的來歷。”
王玄之不禁感嘆，他也是出身京城，可是如此秘辛卻從未聽說過。
“平常人當然不知道，太祖立國之后，天下三十三大世家，幾乎被殺了個干凈。”九皇子解釋道。
“馬家之所以能夠留下，甚至榮寵更勝前朝，便是因為他們家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馬祖尊神！？”
周道不禁動容，作為妖柱的晚輩，御妖司的高層，他曾經在秘檔內見過相關記載。
據傳，太祖起于微末，少年時，曾經結交了一位馬家的弟子，兩人年齡相近，結為至交。
以當時馬家的地位，結交那樣的草莽，在外人看來實在有些離經叛道。
可是后來，歷史的發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正是那樣的草莽少年，堪堪百年，攪動天下風云，覆滅大周皇族，定下了這三千年不朽江山。
馬家乘著這股東風，立開國之功，得天子之寵，不僅從三十三大世家之中一躍而出，甚至成為開國四王之首。
至于當年的那位少年，更是被馬家視為宗族新生之功臣，列為初祖，號曰馬祖尊神，位至祠堂最高，享后世香火不絕。
“就是這位大人，大秦皇族的初代福王，被馬家視為老祖。”九皇子沉聲道。
“說實話，以太祖的性子，馬家若是不出此人，恐怕下場也會和其他世家一樣，滿門屠戮，一個不留。”
“時也命也！”周道感嘆。
“我今天要跟你們說得，正是這位馬祖尊神！”
“嗯！？”周道一愣。
“妖柱隕落跟這位先祖還有關系？”
“關系太大了。”九皇子豁然出手，雄渾的法力好似一張大網，瞬間遍布元王殿。
“你踏入道境了！？”
周道微微動容，看向九皇子的眼神透著一股深意。
他記得離開京城的時候，九皇子還只有龍門境的修為。
“僥幸而已。”九皇子不以為意，接著剛才的話茬道。
“馬家的血脈極為特別，他們的血天生便克制妖物，封妖一族，由此而來。”
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靈血封妖，天下莫有能對者。
正是因為這樣可怕的能力，大周皇族時代，馬家才能位列天下三十三大世家之一。
然而，那一世，馬家出了一個怪胎，他的血非但不能克制妖物，甚至對于那些妖物而言，反而是大補之物，得之可煉法化道，成就無量境界。
這樣的怪胎在馬家不僅僅是異類，更是恥辱。
最終，他離開宗族，漂泊他鄉，遇見了另一個草莽少年。
“太祖！？”周道下意識道。
九皇子點了點頭。
“一個落魄的世家弟子，一個乖戾的草莽少年…這兩人卻是碰撞出了非同一般的火花，他們在風華最盛之時結下了深厚的情誼，以至于在修行的道路上，機緣不斷…”
“馬家的那個怪胎，在太祖的幫助下漸漸尋到了自己的路。”
說到這里，九皇子的目光微微凝起，透出深深的敬畏。
“太祖在無意間造就出了一位蓋世的強者，那無上的存在影響了那個時代的格局…”
“馬祖尊神！”
“那個怪胎在遇見太祖之前都未曾意識到自己的體內隱藏著何等可怕的潛能，他的血天生與妖物相近…”
“那一日，太祖遭遇強敵，肉身幾乎盡毀，神魂亦將消亡，初代總司都落深淵，生死不知…”
“正是在那樣的絕境下，那個怪胎終于爆發出從未展現過的能力…”
“什么？”王小乙下意識問道。
“他能令諸妖臣服，如王者君臨…”
“這樣的力量在后來的歲月日漸強大，終于…那個怪胎終于入道，成就了足以橫絕那個時代的無上威名…”
“萬妖之主！”
九皇子唇角輕啟，吐出了一個名字。
這是一個禁忌的名諱，尤其對于妖族而言，是不可提及的過往。
曾幾何時，那個君臨十萬大山，統御千萬妖族的無上至尊，卻是一個人類。
“這么牛逼嗎！？”王小乙聽愣了。
馬應龍的先祖竟然有著如此輝煌的過去，君臨天下，萬妖之主。
這等身份，何其貴重！？
“當年太祖裂天下妖族，分封七十二洞，便是借助了馬祖尊神的力量。”
九皇子沉聲道：“他天生契合妖物，掌控萬妖種族，溝通山海之靈，神念之強，充塞乾坤寰宇，幾乎無處不在…”
“終于，有一天，馬家的那位大人發現了一個秘密。”
“什么秘密！？”周道心頭微動，他知道這才是九皇子今天要說得正題。
“他發現，道門九宗的山府之下鎮壓著一個秘密。”
“什么秘密！？”
“那九座靈山下面，各壓著一副棺材！
“黑色的棺材！”
九皇子的聲音好似冬日的寒氣，瞬間在周道的心頭彌漫開來。
“黑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