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山上空,云霄聳動。
碩大的身影盤踞百里,頭角崢嶸,青色的鱗片煥然如真,天地靈氣都不由自主地涌入其中。
“那是一頭…小青龍!?”九皇子神色驚異,眸光變得匪夷所思起來。
自古真龍難相見,唯有古籍見真身。
在道門漫長的歲月中,真龍也只有在秘本古籍的傳說中才能窺見一斑。
到了如今,這種生靈的存在依舊成謎。
可是,今日,在這陰山之中,竟然真的藏著一頭龍!?
“嘖嘖,了不得啊,這陰山果然深藏造化。”周道法眼如炬,不由贊嘆。
“道哥,那真是一頭龍!”王小乙錯愕不已。
站在陰山之巔,他們能夠感受到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恐怖威嚴,洋洋灑灑,無處不在。
身臨龍威,似乎面對的便是山河之勢。
“這并非真龍,不過也差不太多。”周道搖頭輕語。
“不是龍!?”
“胡言亂語,我是一條龍…”
云霄聳動,那碩大的身影漸漸探出真身,伴隨著急促的爭辯聲。
“我是一條小青龍!”
話音剛落,九天云霄散滅,那頭小青龍終于露出了真身。
比起云霄中展露出磅礴身軀,足足小了十倍,形體瘦弱,頭上的犄角好似枯木杈,龍須綿軟,盤卷在脖子上。
“這…”
眾人面面相覷,眼前這玩意雖有龍形,可跟傳說中的真龍相差實在太遠,彷佛營養不良的變種。
“笑死我了,你這樣也能算是一條龍!?”
就在此時,一陣狂笑聲響徹天地。
緊接著,一道金光從周道的身后飛出,霎時間,水汽彌漫,如江海波濤漫卷。
金鯉都都卷著身子,長鰭拍著圓滾滾的肚子,發出刺耳的譏笑聲。
“臭河鮮,你笑什么?”小青龍怒聲吼道,雙眼瞪得圓鼓鼓,氣得龍須舞動。
“家里沒有鏡子,我可以借一泡尿給你。”大鯉子打趣道。
“扒了你的鱗!”
小青龍張牙舞爪,向著大鯉子撲殺過來。
“斷了你的角。”
大鯉子也不是善茬,常年跟釋王山眾妖廝混在一起,早就將在龍虎山的歲月忘得一干二凈。
此刻,它兇威畢露,金光流轉間,身體勐地變化,長軀如龍,竟然亦長出了犄角,只是還沒有利爪。
“龍形!?”九皇子微微變色,忍不住看向周道。
“你這鯉魚可不簡單。”
小小的鯉魚,不過凡種,在妖物之中都屬于底層存在。
天下江海湖海之中,水族萬千,鯉魚化妖,也大多是其他妖物口中的糧食而已。
可是周道飼養的這頭金色鯉魚非同小可,登天化形,竟有龍威。
“臭河鮮,你敢學我。”
小青龍大怒,一張嘴,竟是將方圓五百里的靈氣統統吸入腹中。
剎那間,他身軀震蕩,化為青色神光,似劍光逆斬,破滅虛空。
大鯉子神色凝起,周身金光泛起,如怒海波濤掀起的漣漪,撲殺而去。
青色與金色光芒碰撞在一起,恐怖的波動似風暴席卷,壓得陰山震動不已。
滾滾煙塵沖天而起,被天空中,兩道龍形震碎。
“青龍裂天,金鯉化象!?”九皇子眸光凝起,似有深意。
那小青龍吞吐天地靈氣,身融虛空,軀體再度異化,撐起百里方圓,縱橫蓋世兇威。
大鯉子亦不遑多讓,金光橫絕東西,身后虛空浩蕩,似有異象泛起,若風云匯聚,演化出一股恐怖的威壓。
“道哥,這頭小龍當真不一般。”王小乙不禁動容。
作為周道的心腹兄弟,他很清楚金鯉都都的實力。
自從離開龍虎山,跟著周道回到京城之后,這條鯉子獲得的資源不可想象,各種靈丹妙藥,天材地寶簡直當作糖豆來吃。
甚至還能得到周道,乃至于御妖司諸多高手的點撥。
閑暇的時候,便混跡于釋王山,與蛤釋奇以及諸多大妖切磋神通。
可以說,這頭被周道養在池子里的鯉魚,看似山水不顯,可是實力卻驚天動地,在釋王山僅次于蛤釋奇。
如今,眼前這條小青龍不但能夠與之戰得平分秋色,隱隱間還有壓制的驅使。
“當然不一般,這頭小龍乃是陰山龍脈所化。”周道的眸子里泛起異樣的光彩。
“什么!?”眾人聞言,大驚失色。
“龍脈也能化為生靈!?”林小小不可置信道。
“萬中無一。”周道凝語。
陰山之地,邪煞大兇,日積月累,竟然生生養出了一條極陰小龍,并且通靈化形。
這在漫長的道門歷史上都是屈指可數的存在。
《御妖司工作手冊》中也有關于龍脈異象的記載,譬如道門大能葬入龍脈,尸身不腐,久而久之化為另類存在,就像尸王屠狂生一般。
又或者,有山民入大澤,聞聽山中有奇異叫聲,穿過云霧,如驚雷獸吼。
事實上,這便是龍脈通靈的一種,然而即便這種狀況距離化為真正的生靈還是天壤之別。
陰山龍脈,竟然化形成靈。
這種存在天地造化,萬古奇珍,有些類似周道在離陽道觀獲得的香火童子,只不過眼前這條小青龍更加珍貴。
若是被道門大能獲得,必定可以噼開靈山洞府,為一教興盛根基。
“大鯉子撐不住了。”
突然,林小小雙眸瞪大,指著天空高呼起來。
天空瞬間暗了下來,陰山震蕩,驟起的威壓連同天地,灌入小青龍龐大的身軀之中。
他全身鱗甲豎起,森然的陰氣凝若實質,彷佛化為另一片虛空,壓得金光爆碎,漣漪浮動。
“哼!”
大鯉子一聲悶哼,漸漸不支。
它感覺到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對其進行壓制,一身實力,卻越來越弱。
“臭河鮮,讓你再囂張。”小青龍冷笑,凌厲的爪牙踏破云霄,探入散亂的金光之中。
“到底是陰山龍脈,果然立地難敵。”
就在此時,周道的聲音幽幽響起,他身形恍忽,如一陣云煙,橫檔在了大鯉子的身前。
“主人!”
小青龍兇戾的眸光勐地凝起,落下的爪牙卻沒有任何停止的意思。
虛空破碎,空間亂流涌動,肆虐的雷光纏繞在狂暴的爪牙之上,蕩滅周天靈氣。
恐怖的兇威下,周道的身形越發渺小,似螻蟻難見。
“統統都要化為肥料。”小青龍彰顯出陰山主人的氣魄。
突然,它的身軀勐地一震,落下的爪牙豁然停駐,竟然不能再探分毫。
虛空中,一股無形的力量升騰,似天譴橫檔,將他攔在那天門之外。
“人類…”小青龍低吼。
話音未落,周道便已經消失在他的感知之內,下一刻,那股無形的力量再次涌動,恍若昊天神錘,砸向人間。
小青龍還未反應過來,發出一聲凄厲的吼叫,直接從云端墜落,砸向陰山深處。
大地震動,亂石紛飛。
山腳下的山民嚇得四散而逃。
“虛空生法…你是道門的高手…”
大地深坑內,小青龍痛苦地掙扎著,齜裂的雙眸中涌起深深的驚駭。
“你可愿臣服于我!?”
周道凌空而至,懸在半空中,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我是一條小青…”
傲然的聲音透著不屈的意志。
話音未落,恐怖的威壓如潮水般從周道體內,僅僅一絲,大地深坑再次擴大,小青龍的身軀遭受著不可承受的力量,被壓得更深了,碎裂的鱗甲混同鮮血散亂一地。
“我不是在詢問你,而是在給你機會。”周道澹澹道。
“拜見主人!”小青龍高聲叫道。
“慫包。”
遠處,大鯉子一臉不屑,啐了一口。
眾人見狀,面面相覷。
“你倒是識相。”周道微微一笑。
他心念一動,縈繞在陰山周圍的壓力頓時消失。
小青龍身子蜷曲,縱為一道青光,飛到了周道身前。
青光散滅,一條胳臂長短的泥鰍浮現眼前,依舊是頭角崢嶸,身披鱗甲。
“主人。”小青龍搖著尾巴,眸子里藏著敬畏。
“你思想覺悟提升得很快嘛。”周道斜睨了一眼,輕笑道。
“有人跟我說過,只有活著,才能真正登天化龍,若是有朝一日,面對選擇,千萬不要猶豫。”
小青龍毫不隱瞞。
“哦?你還跟別人接觸過?”周道好奇地問道。
“兩千年前,那頭怪物被人打穿,精粹散落融入陰山…”小青龍輕語。
龍須舞動,蕩起的漣漪彷佛一副畫卷在周道的腦海中浮現。
蒼云如大幕,黑壓壓一片,籠罩在陰山之上。
一道詭異的身影佇立在黑暗的中心,他眸光猩紅,如大星之光,渾身焰云黝黑,散發著災厄的氣息,眉心處,閃爍著神秘的符文。
“鬼帝!?”
“陰山老祖留下的最后一點力量了,朕給你體面,殺過來吧。”
突然,九天之上,漫天蒼云中,一道偉岸的身姿浮現,衣袍獵獵,包藏江山。
鬼帝兇狂,發出一聲恐怖的吼聲,震退五萬甲兵。
他化為一道黑影,裹挾災厄之氣,運轉鬼道神兵,破開乾坤寰宇,殺向九天君王。
“不堪一戰。”
突然,那偉岸的身影說話了,他屹立九天之上,似乎未曾有任何動作。
沖天而上的鬼帝身體開始寸寸瓦解,便如同紙片般,每進一步,崩壞的速度便越加快一分。
”陰…山…”
只剩下半邊身子的鬼帝回首看向身后的陰山。
劫數降臨,陰山法脈終究要和光同塵,消失在這片天地,從此以后,未來的精彩便再也沒有陰山的身影。
對于他而言,這是他棲身的故土,亦是當年他和那個男人打下的家園。
“守不住了。”
鬼帝嘆息,神色決然,看著天空中那偉岸無敵的身影,義無反顧地殺了過去。
十步…
當他距離那道偉岸身影還有十步距離的時候,終究化歸塵土,散落在陰山遍地。
“陛下…”
此刻,一位身披赤甲黑袍的男子飛向天際,對著那偉岸的身影恭敬一拜,他的身上烙印著御妖司的印記。
“掃平陰山。”那偉岸的身影澹澹道。
“遵旨!”
血腥屠戮之后,昔日的陰山變得越發荒涼,神鬼不入,妖魔亦退避三舍。
那偉岸的身影自九天走來,不入陰山深處,踏入地底暗河。
點點熒光匯聚,融入地脈,這是鬼帝僅存的精華。
突然,地脈深處的河水泛起一陣漣漪,一只宛若肉球的泥鰍鉆了出來,圓熘熘的大眼睛幾乎占據了半個腦袋。
它輕輕蠕動,陰山便地動山搖,地底暗河都泛起滔天波瀾。
“真是造化,萬物的執念當真可怕。”那偉岸的身影不禁感嘆道。
他看著那肉都都的泥鰍,忍不住探出手來,后者晃了晃腦袋,吐出舌頭,滋了一嘴口水。
“小家伙,你便在這里吧。”那偉岸的身影收回了手掌,微微笑道。
“記住了,只有活著才能登天化龍,若是有朝一日,面對生死抉擇,千萬不要猶豫。”
說著話,那偉岸的身影轉身便要離開。
“你…是…誰?”
突然,肉都都的泥鰍發出了嬰孩般的聲音,懵懵懂懂,口齒含混不清。
“名字!?”
那偉岸的身影未曾停留,一步踏出,消失在了茫茫陰山。
“我叫秦天宗!”
余音鳥鳥,彷佛逆亂了歲月光陰,回蕩在周道的耳畔。
“武帝!?”周道恍忽地看向小青龍。
這家伙見到的第一個人類竟然是武帝。
陰山的葬滅,鬼帝的隕落,反而造就了這特殊的龍脈,化靈成形,冥冥之中與武帝結下因果。
“天道…果然很神奇。”周道輕語,露出微笑。
他一指點出,無形的波動擴散出去,剛剛小青龍散落的鱗甲精血匯聚成一團,如真火淬煉,隱隱間,一條細小的蟲子蠕動,彷佛光彩鑄就,竟然也散發出龍脈的氣息。
“這是…”小青龍駭然變色,勐地看向周道。
這個男人竟然可以利用它的碎片再造龍脈。
如此手段,簡直不可想象,剛剛若是自己還有別的念頭,恐怕對方便能將他回爐重造。
念及于此,小青龍背后冷汗直流。
“周道,你竟然可以敕造龍脈!?”九皇子看見這一手,忍不住失聲叫道。
“只是廢物利用而已。”周道笑著,有意無意間看向小青龍。
事實上,這是龍藏魔神的能力,這頭魔神身如法藏,匯聚天下風水,關乎自然龍脈走向。
剛剛這一手,便是周道從龍藏魔神的力量中領悟出來的。
周道運轉咒日印,從虛空之中抽取平安觀內的龍藏魔神之力,混同那熒光小龍,打入小青龍的體內。
剎那間,它的身體泛起一層瑩白的光澤,眉心處泛起璀璨的符文,似如大日般璀璨奪目,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緊接著,陰山震蕩,一道道陰戾兇煞之氣彷佛受到陽光照耀,不斷化為黑煙竄起,最終湮滅于虛空之中。
頓時,天地靈氣風光涌入陰山,地涌金泉,天將赤霞,紫氣東來,玄音遍地。
“這…這簡直就是腐朽化神奇,造物之法,道哥,你將陰山…”王小乙失聲叫道。
轉眼間,陰山煥然一新,氣象天成,如仙家寶地,靈府洞天,妙不可言,冥冥之中,甚至有乾坤護佑,寰宇歸墟。
“極陰生純陽,此乃大道妙法,千百年后,這里將不弱于天下任何一脈道場。”
說著話,周道雙手接引,虛空門戶打開,古老的平安觀降臨,落在了山巔之上,成為靈山洞天的第一座道觀。
“師傅,得給這個地方改個名字。”林小小建議道。
“一元復始,陰陽圓滿…”周道喃喃輕語。
“元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