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酷暑,驕陽如火。
龍虎山中依舊清涼如陰,如此仙家寶地,自然是寒不能侵,熱不可擾。
半個月前,龍虎山舉行大典,授予蘇玲瓏道門三寶,
一時間風頭無雙,地脈弟子的腰板都比平日里挺直了不少。
如此讓一直頗具優越感的道脈弟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適應。
他們也難得地從他脈弟子的眼中看到了那種傲然在上與不可一世。
這些日子,不少道脈弟子都外出游歷,說是要完成宗門任務,降妖伏魔,造福一方平安,實際上也就是躲清凈。
這一日,道脈主峰,悟道山。
靜修場,偏僻角落。
“哥,這枚大還丹你哪弄來的?”
秀發覆額的少女捧著手中的赤紅丹藥忍不住驚呼出聲。
“小聲點。”陳若樸趕忙抬手捂住了妹妹的小嘴。
“別聲張,你自己偷偷服用便是。”
陳小娥驚異地看著自己的哥哥,又望了望手中的赤色丹藥,隱隱有些不安。
丹分九品,九品之上,便是靈丹。
大還丹正是這種級別的丹藥,即便在龍虎山內部購買,也需要兩千還真丹,尋常弟子服用,可以立刻提升修為,達到九變巔峰。
哪怕是真境高手吃了都大有裨益。
她的哥哥雖然有些天賦,也只是最近方才踏入真境,所有資源和財富早已消耗一空,怎么可能弄來如此珍貴的丹藥。
“讓你吃就吃…不要對外聲張。”陳若樸凝聲道,原本溫和的臉龐閃過一抹戾氣。
“等過段時間,
我們也可以回去算算舊賬了。”
“哥,
你要動手了嗎?”
陳小娥知道,
她的兄長等這一天已經等得太久了。
他們兄妹出生在偏遠山鎮的一戶農家,原本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誰曾想,陳若樸十五歲那年,鎮子里鬧了妖災,所有人都染上了一種怪病,且傳染性極強。
官府生怕朝廷責罰,竟然隱瞞不報,暗中將此事扣下。
可這場妖災鬧得太兇,到底還是有人跑出了鎮子,將怪病傳出。
誰曾想,有些居心叵測的富商竟然從中看到了賺錢的機會,他們勾結官府,任由妖災肆虐,將鎮子里的百姓玩弄于鼓掌之間,隨心所欲,大發橫財。
不知有多少人在這場妖災里家破人亡。
陳若樸兄妹的父親便死在了這場災禍之中,他們的母親悲痛欲絕,當晚便吊死了。
兄妹兩九死一生,方才逃過追殺,離開了鎮子。
他們費勁心力,
方才能夠拜入龍虎山門下。
如今十年過去了,陳若樸不知道那座山鎮如今怎么樣了,可是那等大仇卻早已在他心中滋生,化為參天大樹。
此生此世,若是不報此仇,他死不瞑目。
即便墮身煉獄,也要將那些貪官污吏,不法商販統統斬殺,人狗不留。
“以我現在的實力應該足夠了。”陳若樸沉聲道。
他忍辱負重十載光陰,好不容易踏入真境。
如此實力,若是還不能快意恩仇,那修行還有什么意思?
“哥,這枚大還丹還是留給你吧。”陳小娥有些猶豫道。
她不過才煉境七變,即便服下大還丹,達到九變巔峰對于陳若樸也沒有太大幫助,還不如將這寶貴的丹藥留給兄長。
“無妨,我還有。”陳若樸推還過去。
“你還有!?”陳小娥有些不信。
大還丹何等珍貴?以陳若樸的身份,能夠拿出一顆已是不易,怎么可能還有?
陳若樸笑了笑,卻不說話。
這是他最大的秘密。
當初,他費盡心力,進入龍虎山,原本就是個雜役。
有一天,他在整理外門庫房的時候竟然發現了一個破舊的銅瓶。
原本,陳若樸本沒有在意,可是后來,機緣巧合,他發現,這個破舊銅瓶居然是個寶貝。
只要將廢棄的丹藥放入其中,經過十二個時辰,廢丹便能夠修復完全,得到一枚完美無瑕的丹藥。
正是憑借這件寶貝,陳若樸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只花費了十年時間,便踏入真境。
“大還丹!?陳師弟,想不到你還有這等好東西?”
就在此時,一陣陰惻的笑聲從遠處傳來。
陳若樸猛地變色,抬頭望去,只見一位青年在眾人拱衛之下邁步走來。
雖是六月酷暑,可是此人卻身披虎皮大襖,面色白皙如霜。
“齊師兄。”陳若樸趕忙上前,行了一禮。
在龍虎山,若無山頭依仗,誰也無法安身立命。
當初,陳若樸初入道脈的時候,便是拜了齊恒越的山頭。
此人實力不弱,乃是歸元境的修為,更是道門執法隊的成員,勢力頗大。
“陳師弟,你踏入筑炁境可喜可賀…高枝振翅,卻是沒必要再將我放在眼里了。”
齊恒越言語淡漠,目光卻是落在了陳小娥手中的赤色丹藥。
陳小娥心頭一緊,趕忙握住,向后退了一步。
這樣的舉動頓時讓齊恒越的臉上露出了冷意。
“大膽,陳若樸,這些年如果沒有齊師兄照應,你能踏入真境?如今得了寶貝,竟敢私藏?”
旁邊,一名狗腿子般的弟子立刻大聲呵斥,言語激動,仿佛被人刨了祖墳一般。
“齊師兄,這枚丹藥…”陳若樸面色難看。
即便他擁有銅瓶,可是像大還丹這種級別的廢丹也極為難尋,若是交出來,他妹子的修行…
況且,這些年,他說是拜在齊恒越的山頭,實際上并沒有得到什么照應,反而要年年孝敬,等同保護費。
“齊師兄,這件事是小弟唐突了,只是我家妹子已經到了年紀,如果再沒有進境,只怕此生真境無望…”陳若樸畢竟是經歷世故的人,立刻鎮定下來。
“稍后我定準備厚禮,補上…”
“廢話。”
話音未落,齊恒越一聲冷哼,將其打斷。
“你這廢物妹子還配用大還丹?簡直就是暴殄天物,拿這種話糊弄我?”
冰冷的話語在眾人耳畔回檔。
陳小娥低著頭,宛若受驚的小獸,心中充滿了愧疚,她恨自己成了兄長的累贅。
“齊師兄…”陳若樸的聲音變得冰冷。
如今的他便只有這個妹妹了,這是他的底線。
“怎么?你還想跟我動手?”齊恒越冷笑著。
轟隆隆…
突然,一股可怕的氣息從齊恒越的體內沖將出來,寒徹如霜,如冰山萬仞,侵襲而至。
陳若樸一聲悶哼,雙腿猛地顫動,幾乎便要跪下去。
他雖然修成筑炁境,可是在歸元境的齊恒越面前還是太弱了。
“該死…總有一天,我要將你挫骨揚灰…”陳若樸心中狂吼,殺意頓生。
然而無論他如何掙扎,今日也改變不了這悲慘的結局。
“不自量力。”齊恒越冷笑,使了個眼色。
旁邊的狗腿立刻心領神會,上前便要從陳小娥的手中奪過丹藥。
就在此時,一股無形的力量沖天而將,宛若一只大手直接將那狗腿子震飛了出去。
“什么人?”齊恒越面色驟變,抬頭望去。
“齊師弟…伱怎么越活越回去了?竟然對新人出手?”
一陣淡漠的笑聲悠悠傳人。
眾人循聲望去,不由地紛紛變色。
“見過云師兄。”
“云赤飆!?”
齊恒越看清來人,目光猛地一沉,神情變得有些難看。
云赤飆,乃是跟他一起入門的同期。
兩人一起修成煉境九變,一起踏入真境界,甚至一起進入道門執法隊。
長久以來,齊恒越都將云赤飆視為勁敵。
直到當日,道門執法隊在京城全軍覆沒,被元王斬殺,唯有云赤飆一人逃了回來。
從那時候起,齊恒越便再也沒有將這喪家之犬放在眼里。
誰曾想,前不久,地底世界一戰,這個喪家之犬竟然又活著回來。
再過沒多久,云赤飆就仿佛轉了運,開了掛似的居然搶先一步,踏入成罡境。
所有人都說,云赤飆氣運濃烈,京城一戰,唯他幸存。
地底世界一戰,又只有他逃出生天。
如今,更是破境直入,參悟成罡。
外界皆言,云馳飆乃是受到命運眷顧的男人,鴻運當天,神佛難當。
因此,他在道脈的地位水漲船高,從一個道門執法隊中不起眼的小人物,如今搖身一變成為了追隨者無數的云師兄。
這里面的天差地別,齊恒越最是清楚。
“云赤飆…”齊恒越沉聲道。
話音剛落,一股恐怖的威壓降臨,仿佛一記重拳落在胸口。
齊恒越連連后退,噴出一口老血,面色變得更加慘白。
“我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云赤飆斜睨了一眼:“你算個什么東西?”
說著話,那冰冷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
“云…云師兄神威…”
眾人面面相覷,立刻表明了態度,生怕遭到波及。
“齊師弟,以后如果再讓我見到你欺凌同門,這道脈也就沒有你吃飯的地方了。”
云赤飆裝著逼,心中卻是無比的快意。
曾幾何時,他還跟眼前這個廢物平起平坐,甚至要被壓一頭。
如今,他卻能隨便借著一個由頭,肆意鎮壓,將從前的不快一吐而盡。
這種感覺讓他欲仙欲死,欲罷不能。
“這些都是元王的恩賜。”云赤飆清楚。
如果不是當日周道為他種下心魔,改造了神魂,他不可能突飛猛進,達到今日的境界。
這一切都是周道所賜。
如今,周道在他心中便是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信仰無一,不可動搖。
“記下了嗎?”
“記…記下了…”齊恒越顫顫巍巍道。
“滾吧。”
齊恒越眼中閃爍著畏懼,如同喪家之犬,轉身便走。
這一幕落在云赤飆眼中,讓他心中大快,念頭無比通達。
“多謝云師兄援手之恩。”
陳若樸走來,行了一禮。
“恩。”
云赤飆點了點頭,并沒有在意,他出手的本意可不是救助這么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說著話,云赤飆轉身便走,沒有絲毫的逗留。
今天,他可是有大事要拜訪周道。
“這便是傳說中的云師兄?果然義薄云天,施恩不望報。”
陳若樸看著云赤飆瀟灑遠離的身影,心中的感佩油然而生。
“怪不得都說云師兄是被命運眷顧的男人,德行如此,才有上天庇佑。”
陳小娥也不禁感嘆,眸子深處閃過一抹崇拜之色。
“此恩必報!”
陳若樸將這份大恩牢牢的記在心中。
靈脈,大日峰。
高級靈府內,濃郁的靈氣如同漿液全部灌入密室之中。
可怕的波動甚至引起異象,大日圣光,黑夜無窮…
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完美的融合。
“小小果然有天賦。”周道抬眼,看了一眼密室,不由感嘆。
林小小不僅掌握圣日印,還借助黑天魔神踏入真境。
如今,她已是真正的脫胎換骨,掌握著極其可怕的力量。
可以說,周道收的這個徒弟物超所值,連周道自己都看不清這丫頭的極限在哪里。
“落日宗也算后繼有人了吧。”周道感嘆,心中卻是無比的輕松。
他所要做的事情,九死一生,即便將來有個萬一,落日宗也不會斷了香火。
念及于此,周道方才拿起桌上的信箋,將其拆開。
這是王小乙的來信。
周道進入龍虎山這么久,方才和王小乙取得了聯系。
這封信并不長,不過卻透露出許多信息。
“秦皇將諸多皇子派往各地歷練,連小十三都在其中?”周道一怔。
十三皇子算是周道半個弟子,可今年也才七歲而已。
“老九竟然跟鎮魔司的高手大戰了一場,如今生死不知?”周道眉頭皺了起來。
他跟十三皇子是師徒之情,跟九皇子秦念塵卻是兄弟之誼。
當年老九化名凈無痕的時候,便與周道相識,結下情義。
“怎么會這樣?”周道的面色有些難看。
鎮魔司歷來神秘,從平安鎮時代起來,周道便聽過其兇名。
自大秦立國以來,鎮魔司便與御妖司不死不休,如今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恐怕九神柱都要動身。
“老九的心計應該不會有事吧。”周道心中暗道。
當年,九皇子因為嫂子的原因,很早便離開九成,四處漂泊經商,他的手段可比那些養尊處優的九皇子要厲害多了。
周道定了定心神,繼續看了下去。
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名字進入視線。
“靈少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