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寄蜉蝣于天地怎么會是你?
一片黑暗混茫，如同深淵萬丈，根本望不到盡頭，唯有幾許熒光閃爍，轉瞬即逝。
這條路宛若天譴，恐怖的威壓充塞天地,時時壓迫人心。
“啊…”
剛剛踏上通天路，一名弟子慘叫，肉身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擠壓，瞬間擰成一團，旋即爆開。
猩紅的血肉濺灑在通天路上，很快便被黑暗吞沒掩蓋。
“我的天,這到底是什么地方？為何如此壓抑？”
另一名弟子聲音顫抖，他召喚出一件法衣，位列一品法器,蕩起的靈光好似碧波蕩漾，抵御著周圍的壓力，方才好受了一些。
“這便是蜉蝣妖神的通天路！”
人群中，一名不起眼的少年突然開口，他樣貌平平無奇，臉頰上還有著一道細小的刀疤，穿著也極為素樸，與旁邊那些裝備精良的師兄師姐顯得格格不入。
李罪業冷靜地望著似乎沒有盡頭的道路，腦海中回響起師兄的提點。
“九大妖神，他們的路各有不同…剎那黑淵，那里將有殺劫大變…走那里…或許有非常的收獲。”
“洪明師兄，到底是怎樣的收獲？”李罪業心中泛起了嘀咕。
他乃是天脈弟子，修煉得乃是離火符術，最適合的實際上是蒼神夜貍。
據傳，蒼山圖騰內的通天路乃是一條火焰回廊，九曲十八彎,充塞著各種火焰,對于他修煉離火符術大有裨益。
可是李罪業對于洪明的話卻是深信不疑。
轟隆隆…
突然，通天路震動，周圍的壓力再次暴漲。
虛空似乎都在顫動，可怕的頻率足以撕裂法器。
“啊…”
一聲慘叫驚起，身邊一名名弟子接連爆碎，根本承受不住這股可怕的威壓，頃刻之間便化為肉餡，灑落在通天路上。
“該死，一刻也不要松懈，盡量用法寶或者神通護體。”有人大叫。
一時間，寶光沖天，術法不絕。
那些沒有護體法器或者神通的便將真炁散于四肢百骸，宛如內甲，護佑著血肉與骨頭。
“傳聞剎那妖神生活在九淵之中，那里乃是天地之極，諸天最底層的地方，壓力如同無間，看來是真的。”李罪業沉聲道。
他聽洪明師兄說過,剎那妖神,于剎那光陰之中誕生,心念驟起，彈指便是無量生滅。
因此，它才能適用無間的壓力，于生滅之中輪轉，于剎那之間獲得永恒。
不能參悟妖神剎那的妙諦，領悟那進化的軌跡，根本無法走過這條通天路。
通天見神，這是參悟的過程，亦是進化的過程。
“鬼神敕符，入身化甲，黑影從臨，十方頓首，”
就在此時，李罪業一聲低吼，他渾身的真炁都如同業火灼燒，竟然于虛空中勾勒，化出一道符文，加持在肉身之上。
霎時間，他的身后頓有黑霧彌漫，好似藏著陰影。
在這黑霧籠罩之下，李罪也肉身激蕩，竟然將這不斷變化的壓力抵擋下來。
“好神通，沒想到李師弟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人群中，一陣驚呼響起，看向李罪業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誰也沒有想到，這位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存在感低到幾乎無人問津的師弟竟然身藏大術，生死絕境居然爆發出如此威能。
李罪業掃了一眼，并沒有說話。
這門鬼神令乃是洪明傳授，如果不是為了步履通天路，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在人前施展的。
“若無凌駕眾人的本領，便不要那人前顯貴的虛榮。”
這是當日洪明傳授他這門神通時的告誡。
“李師弟，以前為兄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此刻，一名華服青年走了上來，向著李罪業深深鞠了一躬。
他言語恭敬，可是李罪業卻能夠感受到他心中滋生的惡意。
鬼神令，如有鬼神庇佑，亦可洞悉人心。
他弱小時，這樣的人或許并不將其當回事，可一旦有了躥升的苗頭，反而會升起歹念。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人心如鬼，險惡難知。
“好說。”
李罪業并不看他，身后黑霧彌漫，如煙云千丈，護佑其前行。
通天路漫長無比，周圍的壓力似乎每個呼吸都在變化。
如此頻率和壓迫讓所有人的身體都吃不消，血液，皮肉，筋骨，內臟…乃至于呼吸似乎都在受其影響。
“原來這便是通天路的奧秘。”李罪業若有所思，漸漸看出了門道。
剎那妖神的奧秘便藏在通天路上。
他們前行的過程，便是適應的過程，身體在這股力量的潛移默化下不斷進化。
一旦走到盡頭，便能夠掌握妖神大劫。
事實上，李罪業猜得卻是八九不離十。
初代道王給后人留下了希望，想要掌握妖神大劫共有兩種方法。
一是參悟圖騰，觀法悟道，直接掌握。
另一種便是走過通天路，以外人催使肉身進化，洞悉妖神之秘。
突然，又一名弟子爆開，血肉化為薄霧，最終在混茫黑暗中被碾為塵埃。
眾人看得心驚肉跳，原以為跟著屠狂生進來能夠沾點便宜，誰曾想轉眼之間，便已經死了十幾名同伴。
其中甚至還有成罡境高手，可是在這條通天路上，他們的性命比螻蟻還賤。
“成罡境在龍虎山都算得上是高手，放在外面便是一方霸主，封疆大吏…”李罪業搖了搖頭。
洪明師兄說得對，人命是最不值錢的。
天賦如妖又如何？實力高強又如何？
在這古老的通天路上，還不是要血灑如漿？
“走…”
李罪業看都不看，催動鬼神令，踏著同伴的尸骸大步向前。
一群人漫無目的地走在通天路上。
這條幽黑混茫的道路仿佛沒有盡頭，前方的壓力越來越大，變換的頻率渺渺如光陰流轉。
即便有鬼神令護佑，李罪業也有些承受不住。
他的心臟跳動如火山噴薄，肺部似有罡風灌入，肝如藏，膽似爐…比起剛剛進來的時候已經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可是，李罪業的心中卻是升起了惡寒，不敢在繼續深入。
突然，通天路震動不止，森然的黑暗中，一座祭壇虛影浮現。
香火繚繞，一縷熒光閃爍，升騰不滅。
“剎那妖神！？”李罪業神情異動，簡直不敢相信。
就在此時，一道巨大的黑影從祭壇上走了出來，身形類人，化為一道劍光，斬向眾人。
“散。”
李罪業一聲暴喝。
話音未落，他周身的黑霧猛地炸裂，鬼神令的力量在這道黑影面前卻是連一息都未能撐過去。
恐怖的光芒在這幽寂的黑暗中未曾帶來希望，卻如同催命符一般。
劍光所至，一名名弟子猛地炸裂，連最后的恐懼都沒能呼喊出來。
“通天路上的試煉…這是蛻變的法…”
李罪業心神驚顫，不由地露出了恐懼之色。
通天路每前行一段，他們的身體便會出現變化，獲得不同程度的感悟。
祭壇上走來的黑影便是這段路進化的完美形態。
試煉法身，以法試人。
唯有活下來才有資格繼續后面的路。
“殺！”
李罪業一聲暴喝，他經過洪明的調教，無論是手段還是心理素質都要遠勝別人。
他很清楚，勝不過便要全都死在這里。
“鬼身入我體，化我手中刃。”
李罪業一聲暴喝，真炁灼灼，化為沖天的黑氣，于血肉之中噴薄而出，在他的右手中化為一桿長槍。
槍身瘋狂轉動，空氣撕摩，帶起萬道火光，像極了當年周道的冰火毒龍槍，只是這般威力，足以穿山破地。
轟隆隆…
恐怖的黑影再次化為一道劍光，大勢如天，轉瞬似星辰化過蒼宇。
李罪業只感覺眼前一亮，他手中的鬼神大槍便猛地碎裂，毀滅的力量沿著手臂傳來，將他的肌肉盡皆絞斷，刺骨的灼燒感也隨之傳來。
眨眼的功夫，李罪業的手臂便仿佛燃燒起來，泛著巖漿般的紋路。
“死了…”李罪業心頭咯噔一下，瞬間失去了希望。
此刻，所有人都已經看到了自己的下場。
剎那妖神，這種力量根本就不是他們能夠染指的。
通天路，也不是誰都可以踏足的。
若無敬畏之心，踏之則如褻瀆，形神必滅。
“竟要死在這里。”李罪業充滿了不甘。
無數的光影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回放著一生的際遇。
轟隆隆…
就在此時，天地震蕩，一縷熒光破空而至，化為一道奇異的軌跡，如天之劍痕，破開了那恐怖黑影，竟生生將其吞滅。
“這…”
李罪業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
幾乎瞬間，他只恍惚瞧見一道人影在身前閃爍，無敵的氣息便如妖神圖騰上的那一縷熒光，竟是將這通天路上的試煉法身給直接撕裂了？
“什么人？”李罪業抬頭望去。
黑暗中，那道身影早已走向通天路深處，步入混茫黑暗之中。
青衫如飛，盡顯風流，無敵的身姿卻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刻進了李罪業的神魂。
“王…王元…那是靈脈的王元…”
就在此時，有人大聲驚呼，顫抖的聲音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王元？這怎么可能？他是靈脈弟子，修煉了三元法鑒，是不可能染指妖神大劫，踏足通天古路的。”
話音未落，便有人提出了質疑。
初代道王曾經留下咒言，凡修煉三千神通者，皆不可入畫踏天路。
這是龍虎山上下盡知的事情，也是不可打破的鐵律。
“不會錯，那絕對就是王元…他入了剎那妖神的圖騰，踏上了通天古路。”有人咬牙，面色變得異常凝重。
如果是真的…這代表了什么？
“他破了初代道王的咒言！？”有人驚呼，根本不敢相信。
“別急，也有可能不是王元，他…怎么可能做到？”
“你踏馬瞎了？他身上穿得明明就是靈脈的道袍，撅起你的屁股，好好看看。”
“我的天，這是要出大事…我要出去…”
眾人炸鍋了，這件事如果坐實了便是轟動龍虎山上下的大事。
地底世界一戰與之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初代道王，乃是兩千年前的近人，對于龍虎山弟子，那可是如神一般的存在。
如果不是他，王通怎能有如此崇高之上的地位。
就連龍虎山掌教都給予了他極大的權柄。
便是這如神一般的存在，他留下的咒言讓一個靈脈的新晉弟子給破了？
“走，我們出去。”
頓時，便有書名弟子催動法印，離開了通天路。
此刻，虛空中，那神秘的祭壇虛影也隨之消散，歸于黑淵古道深處。
這條路，他們闖不過去，也不敢闖。
剩下的人，有些面面相覷，跟了出去，可是還有部分人仍猶豫不決。
走過這段路，他們的確獲得了不少好處，身體異變，領悟妙法。
可是，這后面的路必定更加兇險。
“王元！？他是怎么做到的的？”李罪業看著茫茫前路，眼中驚疑未退。
他看到了其他人未曾見到的東西。
方才一瞬，那個男人并非以無上神通破了那道試煉法身。
他的氣息于剎那變化，仿佛與這條古路融為一體。
天地茫茫，那渺小的熒光卻成為了唯一的焦點與矚目。
寄蜉蝣于天地，便空茫無他物。
再回首，哪里還有大敵于前！？
那個男人仿佛…
“天生契合！？”李罪業心頭顫動，實在不敢相信。
他咬著牙，竟是一步踏出，跟了上去。
剩余的人看了看左右，有幾個膽大的也緊隨其后。
通天路深處。
一條長河于虛空中破碎，宛若銀河橫絕星空，斑斕異彩中散發著驚天動地的氣息。
“曹兄，你果然厲害。”
屠狂生立在遠處，目光落在了曹不凡的身上。
這個男人指尖纏繞著三寸劍芒，氣息如驚海波瀾，沖天如炎，竟然將那一片“碎光”化為的長河生生撕碎。
“這條路果然不好走，越是深入，試煉法身便越是強大。”曹不凡若有所思。
這一路走來，他已經擊潰了七尊試煉法身。
他們形態各異，能力各不相同。
擊敗他們的同時，曹不凡也獲得了不少好處，肉身蛻變，感悟到了“剎那”的玄妙。
“你不愧是上代元王的弟子，如果能走到最后，掌握剎那劫，便能破入道境。”屠狂生的眼睛亮了起來。
曹不凡的實力很強，甚至比他還要強大許多。
更難得的是他在剎那妖神一脈有著極高的天賦，一旦掌握剎那劫，便可破開龍門，登臨道境。
到時候，曹不凡便是繼承周天玄宗的不二人選，也將成為王通的強勁助力。
“那個男人本想將周天玄宗留給他的兒子…可是現在…卻依舊要落在我的手里…”曹不凡的眼中閃爍著深深的怨念。
當年，他曾經將那個男人視為神明，為了他，他甚至可以去死，可以放棄一切…
然而，那個男人的眼中卻從來沒有他，甚至不愿將其收為弟子。
正因為如此，當年還是少年的曹不凡選擇了楚狂天與葉妙仙。
“曹兄，你若神通大成，可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屠狂生輕笑道。
“那個叫做王元的小子嗎？”曹不凡笑了。
“放心，那樣的角色殺也就殺了，等我掌握剎那劫，還在乎那種蟲子嗎？”
曹不凡意氣風發，勃然大笑。
屠狂生的眼中也是噙滿了快意，似乎已經見到了周道的下場。
“你們家大人沒告訴你們，出門在外不要桀桀怪笑嗎？”
就在此時，一陣淡漠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屠狂生猛地回頭，混茫如獄的道路上，一道身影緩緩走來，滿懷笑意的目光將兩大高手鎖定。
“王元…你…怎么會是你？”
屠狂生一聲驚吼，眼珠子都差點掉了出來。
眼前的一幕著實有些超出他的認知。
靈脈弟子怎么可能出現在通天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