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谷藏幽蘭,妙華如玉珠,聞香親芳澤,原是天上仙。
周道看著眼前白衣女子,不禁愣神。
深山大澤,那一襲白衣不施粉黛,青絲披散,卻有著說不出的動人與風情。
啪啪啪…
就在他愣神之際,那條金色大鯉子似乎有些看不過眼了,甩動尾巴,拍打在周道的臉上,將他的目光阻斷。
“你的魚?”周道緩過神來,干咳了一聲。
開玩笑,這條金色鯉魚一看就是異種,血脈特殊,若是帶回去放入孽龍江,剛好可以跟小白胖子做個伴。
周道怎么可能輕易放走?
“你叫它一聲,它能答應嗎?”周道壓著金色大鯉子,淡淡道。
“嘟嘟…”白衣女子的目光掠過周道,落在那條金色大鯉子上,輕喚了一聲。
“小的在此。”
那金色大鯉子竟然真的開口答應了。
周道雙目圓瞪,露出錯愕之色。
這魚并非妖物,居然能開口說話,而且答應得如此諂媚,簡直…
“回來吧。”
白衣女子招了招玉手,那條金色大鯉子竟然化為一道金光,從周道眼前遁走,飛向白衣女子。
咕嘟咕嘟…
周道抬眼望去,那條金色大鯉子嘴里吐著泡泡,懸浮在白衣女子身邊,好似漫游水中一般,自由暢快。
“再亂跑就把你熬成湯。”白衣女子斜睨了一眼,淡淡道。
“大鯉子當然要紅燒。”
周道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
白衣女子美眸輕凝,好似一泓秋水,順著周道的目光看了過來。
“你不是龍虎山的弟子,還是不要亂跑。”
說著話,白衣女子轉身便走。
“小子,算你走運。”金色大鯉子擺動著尾巴,轉身瞪了周道一眼,露出戲謔之色。
“今天本大爺心情好,下回再收拾你。”
周道神色微動,白衣女子一步踏出,便消失在了深山空谷之中。
“主人,等等我。”
金色大鯉子急忙呼喊,化為一道金光縱走。
“她是龍虎山的弟子!?”
周道喃喃輕語,腦海中浮現出剛剛那白衣女子的身形,久久不曾消散。
龍虎山,玄女峰。
這里乃是龍虎山三十三座主峰之一,這一世,龍虎山掌教彌覺羅破了先例,將其賜給了那位號稱年輕一輩第一強者的玲瓏仙子作為道場。
在龍虎山,玄女峰有著極其超然的地位,論聲勢,也只有王通所在的悟道峰可以與之比肩。
山巔后崖,一片池塘,幾片青云浮萍飄在水面上,散發著濃烈的靈氣。
這種靈根乃是奇珍,能夠自主吸收天地靈氣,使得方圓百丈范圍內的靈氣濃郁程度增幅二十倍不止。
古時候,不少道門高手都以此來點綴靈府。
像龍虎山的高級靈府都用不到青云浮萍,必須是定制款才可以。
天空中,云霄破開,一襲白衣踏空而來,妙足輕點,落在了池塘旁邊。
“玲瓏師姐,嘟嘟找回來了嗎?”
就在此時,一名梳著馬尾辮的嬌俏少女迎了上去,她眼前的這白衣女子赫然便是年輕一輩第一高手,蘇玲瓏。
“找回來了。”
話音剛落,一道金光破空而來,“噗通”一聲落在了池塘之中。
金色鯉魚入了水,立刻歡快地暢游起來,它甩動須子,一張嘴,便將方圓百里內的靈氣統統吞入腹中。
僅僅一吸,周圍的靈氣便被它徹底抽干。
“可算是找回來了。”馬尾少女見狀,松了口氣。
“這要是弄丟了,說不定掌教都會責罰,靈脈祖師在天有靈也會怪罪。”
蘇玲瓏看了看池塘里的那貨,淡淡道:“靈脈祖師若是在天有靈,必不會怪罪。”
說到池塘里的這條金色鯉魚,其實也有些來頭。
當年,靈脈祖師從那至神至隱一脈不僅帶回來三千神通,還帶回來一條金色鯉魚,養在池塘里。
據說,這金色鯉魚也來自那至神至隱一脈,總共有三條,可惜只弄回來一條。
起初,所有人都只當這是條普通的鯉魚。
可是后來,人們發現,它活得時間太長了,直到靈脈祖師羽化,這條魚還活著。
此后又過了五百年,這條魚方才寂滅,準確來說,這條魚重新變成了一枚魚卵,好似石球一般。
龍虎山如此底蘊,都未能看出這是個什么玩意。
從那時起,這枚石卵便一直存放在靈脈的大日峰。
直到三年前,蘇玲瓏前往靈脈,觀悟三千神通,竟然與這石卵產生了感應。
那一天,大日高懸,光明普照,石卵沐浴日光而生,孕出了這條金色鯉魚。
龍虎山上下都覺得神妙無比,就連掌教彌覺羅都前來查看,可是看了半天,這條大鯉子除了特別能吃之外,似乎并沒有其他特別之處。
彌覺羅便將這條靈脈祖師留下的金色鯉魚交給了蘇玲瓏撫養。
原以為是得了靈脈祖師的福蔭,誰曾想這貨就是個麻煩,胃口大得出奇,隔三差五偷偷溜出去尋吃食,山中的珍奇異獸,靈根藥草,甚至于連門中的丹藥法寶…沒有它不能吃的。
三年的光景,這貨的惡名早已傳遍龍虎山,被視為公害。
蘇玲瓏對此也頗感頭疼,如果不是靈脈祖師遺留,她早就將這玩意給放生了。
“巧兒,看好它。”蘇玲瓏叮囑道。
“嘟嘟,玲瓏師姐說了,你再亂跑就給你刮了魚鱗熬湯喝。”馬尾少女趴在池塘便,兇道。
“紅燒!”
蘇玲瓏轉身離去,留下了輕飄飄的兩個字。
龍虎山腳下,經過半天的激烈角逐,各域的代理權業已分割完畢。
可以說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師傅,這次我們獲得二級代理權,回去之后便可以前往東陵城開設道觀,將蘇半山師徒兩徹底趕絕。”
池上邪身邊的大弟子忍不住勾畫出長龍道觀未來的宏偉藍圖。
他知道池上邪與蘇半山的恩怨,只要將其鏟除,東陵城開始分觀多半便會由他這位大師兄主持。
有了這等資歷和功勞,將來的觀主之位誰還能跟他爭?
“蠢貨,你沒看見蘇半山師徒和那位平安觀主湊到了一起嗎?”池上邪面色猛地一沉,厲聲喝道。
他身邊的大弟子聞言面皮顫抖,神色微變。
“那樣的存在,隨意便拿出四百萬還真丹,你以為是你可以招惹的嗎?”池上邪瞇著眼睛道。
一開始,他以為周道只是天賦不錯的后起之秀,學了一手雷法,實力不弱而已。
可是剛剛的大會上,就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年輕人,隨隨便便就拿出了四百萬還真丹,奪得一級代理權,獲得龍虎山外門弟子的席位。
這種人隨便動動手指頭便可以讓他們長龍道觀煙消云散,沒有任何懸念可言。
如今蘇半山師徒兩與這樣的人走在了一起,能夠像以前那樣對待嗎?
雖然在池上邪眼中,平安觀主這樣的大人物未必將蘇半山師徒放在眼中,不過同路而已。
可是,大人物的脾性最難捉摸,往往同路的緣分都可能是保命的護身符。
池上邪可不敢賭,畢竟對方要捏死他也就是眨眨眼的事情,萬一…
“蠢東西,這點眼力都沒有,枉你跟了我這么久…”
池上邪狠狠瞪了大弟子一眼,想要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不在于天賦,不在于勢力,而在于智商。
不能審時度勢,智商突然下線,那就離死不遠了。
像這樣的蠢貨廢物,如何能夠繼承他的衣缽?
此言一出,池上邪的大弟子面如死灰,不由地低下了頭,其他弟子看在眼中,卻是幸災樂禍。
他們知道,這位喜歡抖機靈的師兄在師傅心中的分量已經遽然下降,再也沒有與他們相爭的資格。
“從今天起,不要再招惹蘇半山師徒…靜觀其變。”池上邪一聲令下,無人膽敢反駁。
風水輪流轉,這次合該這師徒兩撞了大運。
不過來日方長,池上邪并不著急,人這輩子,恩怨情仇,貫穿首尾,有的是時間慢慢算。
此刻,靜室內。
陰魄力滿臉愁容,畢恭畢敬地站在齊羽面前。
為了奪得此次臨江府的一級代理權,他們祭鬼宗上下打點,可是已經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光是齊羽拿得好處便有一巴掌那么多。
如今,到嘴的鴨子眼看著飛走了,陰魄力豈能善罷甘休。
“大人,那平安觀主擺明是不將龍虎山的規矩放在眼里,您可不能放過他。”陰魄力委屈道。
“我做事需要你來教嗎?”齊羽瞪了一眼。
陰魄力心頭一顫,壓低了身子。
“這件事到此為止,你先回去吧。”齊羽也不跟他計較,吩咐道。
“到此為止?”陰魄力一愣:“那我們祭鬼宗…”
齊羽不等他說完,凌厲的眼神直接飆了過來。
陰魄力急了,往日的眼力勁蕩然無存:“大人,您若是不方便出面,我可以另尋高手…”
“另尋高手!?”齊羽眼睛微微瞇起,語氣變得輕緩。
“你容我考慮一番,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陰魄力聞言,頓時露出喜色,趕忙行了一禮:“小的先謝過大人了,此事之后,必有厚報。”
說著話,他還向齊羽使了個眼色,旋即便退了出去。
轉眼間,靜室內便只剩下齊羽與舒默兩人。
“你跟著他,找個機會,讓他消失吧。”齊羽淡淡道。
本來他并沒有想要為難陰魄力,只要對方聽勸,啞巴吃黃連,咽下這口苦水也就罷了。
可是陰魄力竟然還要另尋其他高手。
要知道,如今齊羽與周道的關系可不一般,尤其是不久之后,周道便要以內門弟子的身份進入龍虎山。
這時候就怕節外生枝。
“我明白了…師兄…”舒默乖巧地點了點頭。
自從她的秘密被齊羽洞悉之后,比起以前更加聽話,幾乎是言聽計從,無論何事,只要是齊羽吩咐,她都不會有半分猶豫。
“此事結束,你再去一趟祭鬼宗,若有必要…”
說到此處,齊羽的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師兄…”舒默明眸輕顫,嬌小的身軀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還有…”
齊羽站起身來,突然道:“你飼養的那些驢妖,馬妖,蛇妖…統統都給我處理了…”
說著話,齊羽走到舒默的身邊,壓低了聲音。
“你不要以為我沒有看見…”
舒默猛地抬頭,俏美的臉蛋早已嚇得煞白,好似慌亂的小兔,眼中閃過恐懼之色。
三天后,道門術法研討會結束。
齊羽的辦事效率不可謂不高,不僅幫周道辦妥了外門弟子的身份,就連內門的關系也打點通透。
“道哥,你今天入了龍虎山,便等于是進了龍潭虎穴,萬事都要小心,千萬不能暴露身份。”
王小乙反復叮囑著,元王兇名洞徹天下,這一世如果道王出世,他的身份就顯得太過敏感。
另外,當初在京城的時候,周道便曾斬殺過以龍虎山為首的道門執法隊,數十名高手,最終也只留下了云赤飆一個活口。
前些日子,龍虎山掌教的師弟融赤天被秦皇鎮壓,罰跪在靈照山前,更是因周道而起。
樁樁件件,他的身份都不能暴露,否則波瀾一起,天翻地覆,只怕難以走出龍虎山。
“放心,找到小黑黑,立馬遁走。”周道未曾忘了此行的任務,自然事事都會以低調為先。
“小鬼,你膽子越來越大了,竟敢跑到龍虎山偷人。”
許久不曾出現的地王尸陀發出了一聲感嘆,自從青蟠寶袋破碎,那一方小世界被周道以日宗界法練成丹田炁海之后,這頭古老的妖王便一直待在他的內世界之中。
“偷人?那本來就是我的人。”周道淡淡道。
“算起來,我也很久沒有來過龍虎山了…”地王尸陀發出了一聲喟嘆。
“你來過?”周道好奇地問道。
“很久之前了…”
周道心頭一動,剛要追問。
遠處,蘇半山師徒兩前來辭行。
此行,他們最大的收獲便是遇見了周道。
“恩公,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是否唐突。”蘇半山沉吟半晌,突然道。
“你說。”
“恩公能否將蘇鳴留下,在身邊做個道童?”蘇半山向著周道行了大禮。
“師傅…”蘇鳴怔然。
從小到大,他便和蘇半山相依為命,他沒有想到蘇半山會在這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
“我庸碌了一輩子,這孩子跟著我是不會有太大出息的。”
蘇半山看向蘇鳴,眼中透著一絲慈愛與期望。
在周道面前,他卸下了身為師傅的驕傲和尊嚴,自認平庸,需要的不僅僅只是勇氣。
蘇半山知道,周道是他們這輩子都未必能夠再遇的機緣。
蘇鳴跟著他,哪怕只是做一個端茶遞水的道童都比跟他回去有出息。
“還請恩公成全。”蘇半山拜道。
蘇鳴忍不住看向周道,眼中既有傷感又有期許。
他傷感于師傅的良苦用心和不知是否將要來臨的離別,卻又期待能夠跟隨在周道身邊。
“抱歉,我不能留他。”周道搖了搖頭。
蘇鳴面皮輕顫,稚嫩的臉龐難掩失落之色。
蘇半山嘴角發苦,嘆了口氣,這樣的結果他早已有了心理準備,非親非故,像周道這樣的人物為何要答應他的要求?
一切不過是他的一廂情愿而已。
“是我唐突了。”蘇半山再次行禮。
“蘇鳴,你跟我來。”周道招了招手,旋即轉身走向遠處。
蘇鳴見狀,略一遲疑,還是跟了上去。
來到無人處,周道轉身,突然一指點出正中蘇鳴的眉心。
他大腦“嗡”地一下,便感覺到海量的信息涌來,好似無數符文在眼前跳動,星光流轉,生生不息,充斥著難以言喻的玄奧。
“這是…”蘇鳴驚喜不已。
他聽說過,道家之中,高深術法都是以心印心,不傳六耳。
剛剛,周道傳了兩門功夫給他。
一是九轉火丹功,乃是長生門的絕學。
踏入真境之前,這門九轉火丹功一直都是周道的看家功夫。
另一門便是他結合太乙流光劍與太乙雷法創造出來的太乙雷劍。
這門神通威力奇大,可以橫掃同境界修士,沒有任何懸念可言。
在掌握咒日印,蜉蝣劍訣,日宗界法以及金光咒之前,這也是周道的主要攻伐手段。
“這兩門絕學足夠你好好參悟了,哪怕是修煉到道境都沒有任何問題。”
說著話,周道一抬手,從丹田炁海之中取出一塊破碎的石碑。
這塊殘破的無字天碑乃是長生門的遺物。
當年周道初入京城,修煉咒日印,遇見書生洪明,后來他被敕靈宮高手所擒,救下他的同時,周道便得了這塊破碎碑文。
多年來,他參悟數次,也未曾洞悉其中的秘密。
或許,他和此碑無緣。
“我將他交給你,與長生門的緣分,便到今日。”周道笑語。
他取出一個儲物袋,將這塊破碎石碑放入其中,交給了蘇鳴。
這一刻,他只覺得無比輕松,仿佛了結了一樁因果。
“恩公…我…”蘇鳴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知該說什么。
從小到大,除了師傅之外,周道是對他最好的一個人,可以說是改變了他的命運。
“這儲物袋里還有一件法器,名為大雷音劍,對于你參悟太乙雷劍有幫助。”周道輕語。
他在敕靈宮弄走了一萬件法器,這柄大雷音劍算是其中品質不錯的。
除此之外,周道還留了些丹藥在儲物袋內,足夠蘇鳴修煉到真境。
這些東西對他而言,不過九牛一毛身上的毛尖尖而已,也是和蘇鳴投緣,隨手送出。
可是這些寶貝卻真正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些東西切不可露出去,連你師傅都不能告訴,知道嗎?”周道告誡道。
“我明白。”蘇鳴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好修煉,你將來必有遠大前程。”周道輕語,拍了拍少年的肩頭。
這一天,周道離去,進入龍虎山。
蘇鳴目送著周道的背影,雙拳緊握,眼中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熾烈。
“總有一天,我要報此大恩。”
“傻孩子,平安觀主對于我們而言,那是如天一般的人物,怎么會需要你報恩?”蘇半山苦笑。
“遠大前程…必與天齊!”蘇鳴喃喃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