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似是故人來皇家恩典
山中長風起，荒草盡低頭。
青紗道姑眸光投來，原本的凌厲漸漸消散，錯愕間竟然涌起一抹柔色。
那一眼，望穿秋水，似曾相識。
“小鬼，我們見過嗎？”道姑打量著周道，突然問道。
“倒是沒有這個機會。”周道心頭咯噔一下，趕忙回道 他認識的高手也不在少數，強大如劍柱，神秘似劍柱，自然如天柱…卻從未有人像眼前道姑這般氣質，似有出塵意，卻藏殺伐心，一念嗔怒起，亦難掩高貴。
青紗道姑略一沉默，眸子里閃過些許黯然。
光陰如水而過，剛剛的剎那，她的確有些恍惚，那眉眼依稀，似是故人來。
“我久居深山，卻不知天下換了模樣，江浪總有新潮起…”
青紗道姑突然悠悠念叨：“龍虎山，陳拙峰的生死法，沒想到有了傳人。”
此言一出，王小乙勃然變色。
他已經極力隱藏氣息，尤其是他們這一脈，融萬物，煉己身，對于自我的掌控力達到入微化塵的境界。
即便如此，那道姑竟然一眼便看出了他的虛實。
“小鬼，你師傅可還好？破了真境沒有？”道姑突然問道。
王小乙不禁動容：“前輩認得家師？他…他老人家現在還在九變打轉。”
說到此處，王小乙干笑了兩聲，他如今已經踏入真境，可是身為師傅卻依舊在煉境徘徊不前，說出去的確惹人恥笑。
“萬物皆是藥，化我腹中丹…你們這一脈如果沒有你師伯鎮著，怕也是早就絕戶了。”
道姑輕語，她似乎與王小乙身后的師承極為熟稔，不僅知曉其神通淵源，甚至還與門中長輩相識。
說著話，青紗道姑不在看他，目光微移，落在了小十三的身上。
她先是一怔，緊接著眸子里涌起異彩。
“小東西，說來真是緣分。”
小十三一陣錯愕，周道也是神情動容。
他能夠感受到那道姑在見到小十三的時候，情緒明顯緩和了不少，甚至透著歡喜和親近，與剛剛收拾明昭和林雪見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
“到底入了神塚，就是不一樣，這么個小不點，前途無量。”
青紗籠面下，那道姑似乎笑了。
她一抬手，竟然取下了頭上的白玉發簪，一時間青絲如瀑，披散而落，說不出的動人嫵媚。
“小東西，送你做個見面禮。”
說話間，道姑玉手輕抬，那白玉發簪化為一道長虹，破空而至，落在了小十三的身前。
小家伙猶豫了一下，怯生生地握住了那白玉發簪。
霎時間，天地靈氣瘋狂涌動，百里干涸，盡都沒入白玉發簪之中。
小十三緊緊握住，靈氣震蕩，洗滌著他的肉身。
“好法寶。”周道訝然。
這白玉發簪一看就不是凡品，方一認主便生出如此異象，靈氣倒灌，如銀河垂臨人間，時時刻刻改變著小十三的體質。
“這道姑看出了小十三的來歷…她認識皇家的人？”
周道心中隱隱有了猜測，如此高手，還與大秦皇室有著交情，這是何等身份？
正在他思慮之間，道姑的目光落在了小黑貓的身上，后者若有警覺，弓著身子，僅僅貼在周道的懷中。
“小錦璃，我們又見面了。”
道姑輕語，竟然叫出了小黑貓的閨名，后者長尾晃動，露出驚疑之色。
“你認識我？”
“你還在襁褓里的時候，我便抱過你。”道姑的眉眼間涌起一絲淡淡的憐惜之色。
很顯然，她對于小黑貓的身世一清二楚，應了妖神劫，能夠活到現在已是奇跡。
“你爹還好嗎？”道姑問道。
小黑貓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在周道面前，似乎有些刻意回避。
道姑若有所覺，看向周道，眼中閃過一絲訝然。
“你是瞞著你爹跑出來的！？”
小黑貓低著頭，窩在周道懷里，貼得更近了。
周道下意識抬手，撫摸著小黑貓的后背，輕輕安撫著。
“小鬼，你倒是氣運。”道姑的目光落在周道身上，似有深意。
無論是霍錦璃，還是王小乙，亦或是小十三，各個來歷不凡，與道姑也頗有淵源。
這些人能夠聚集在同一個人身邊，這本身便有些不可思議。
天下若有風云出，必有龍虎聚滄溟。
不知不覺中，周道身邊聚攏起了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這股力量如今或許尚且微弱，可是卻有風雷大相，總有一天能夠攪動天地大勢。
俗話說，貴人交馳，必有大運。
但凡結交貴人，時常往來，即便一時困頓，總有一天必有鴻運到來。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僅僅從周道身邊的人，那道姑便覺得他有些不同尋常，至少氣運這方面，同輩少有。
“世道的確不同了。”
道姑喃喃輕語，便要收回目光、
就在此時，她余光掃過，突然愣了一下，不由地將柳南星和柳奴兒兄妹兩鎖定。
道姑打量了半天，秀眉微微蹙起，透著些許訝然。
“小鬼，你的命數還真是古怪，福禍相依，柳家的人未曾死絕，竟然還被你遇上。”
說著話，道姑神色舒展，深深看了周道一眼，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她收回目光，一抬手，鎖鏈般的雷電狂飆激怒，將明昭猛地一甩，釘在了高山之上。
“小鬼，以后再嘴賤，我便殺到你們御妖司南方總部。”
道姑神色冷冽，似乎對于明昭剛剛的妄言依舊耿耿于懷。
冰冷的聲音回蕩在山野郊外，緊接著，道姑玉手輕抬，一道明晃晃的符箓飛起，似如金光縱地，飛向山巔，竟然化為兩只玄光大手，左右開弓，瘋狂地抽打著明昭的耳光。
霎時間，山野俱寂，萬籟沉靜，唯有“啪啪啪”的脆響聲不絕于耳。
那聲音好似抽打在靈魂深處，振聾發聵，讓所有人斗為之膽寒。
殺人誅心，教訓過一頓還不解氣，堂堂半步成罡的強者，御妖司的封疆大員，竟然被吊在山中，當眾抽著耳光。
這樣的恥辱刻骨銘心，怕是這輩子都洗刷不了。
“太狠了。”王小乙咋舌道。
對于半步成罡這種級別的強者而言，這可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叮鈴鈴…
清脆的鈴聲再次響起，道姑騎上毛驢，悠悠然已經遠去。
“京城方向！？”
周道望著道姑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們也走吧。”小黑貓催促道。
周道點了點頭，領著眾人上了馬車。
一聲長鞭響起，車馬駛向京城方向，后方則是亂成了一鍋粥，叫罵聲，哀嚎聲，呼救聲…不絕于耳。
“道哥，你說那道姑什么來頭？”王小乙忍不住問道。
“不清楚。”
周道搖了搖頭，目光卻是落在了柳南星和柳奴兒兄妹的身上，腦海中縈繞著剛剛道姑臨走前留下的話。
“福禍相依…柳家的人！？”
周道心里犯著嘀咕，路上隨意救下的這對兄妹難不成還有什么來頭不成。
他掃了一眼，這兄妹兩平平無奇，非但沒有半分修為，甚至于比起尋常人的體質都是不如，尤其是妹妹，面黃肌瘦，身子虧虛的厲害。
“小柳，到了京城你有什么打算？”周道揣著心思，關心起來。
“我打算帶著妹妹繼續要飯。”柳南星拉著柳奴兒的小手，滿懷期待。
對于京城，他充滿了向往。
相比于游走鄉間，只能撿一些碎饃饃，爛菜葉，京城的殘根剩飯必定無比美味。
尤其是各大酒樓的那些老爺貴人，淺嘗輒止，說不定會剩下許多美味佳肴，供他們裹腹。
說起來，柳南星已經有三年沒有嘗過肉味了。
“我倒是有個安身之所，你們若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先住下。”
周道略一思忖，還是決定將柳家兄妹先安頓下來。
“當真？”柳南星驚喜不已。
這趟真是出門遇貴人，眼前這神仙老爺果是菩薩心腸。
很顯然，他的祖墳冒了青煙才有如此機緣。
當然，如果他家還有祖墳的話。
“不用客氣。”
周道擺了擺手，打算將其安頓在羅柒柒住處附近。
半天后，車馬放慢了速度，終于達到京城。
城門口，一列蟒龍車輦已經在等候，十幾名金甲衛士守在旁邊。
“宮里的人。”
周道心頭一動，帶著小十三下了馬車。
“供應十三殿下。”
眾人行禮，一名老太監上前迎駕。
“小十三，該回宮了。”
周道捏了捏小家伙的臉蛋，微微笑道。
旁邊的老太監看在眼里，滿是褶皺的臉龐猛地一顫。
小十三？
在宮里，也只有宸妃娘娘和陛下能夠如此稱呼殿下，更不用說在臉上動手動腳了。
即便如此，十三皇子依舊顯示出不舍之色。
“師傅…”
“回去看看你母妃父皇，走了這么久，他們肯定惦念你。”周道安撫道。
“小周監察使。”
老太監迎了上來，堆著笑臉。
“公公。”周道行了一禮。
在宮里，能夠和外臣打交道的內監都不是尋常角色，尤其是這種代天宣召的，背地里的能量可是大的很，手里的關系也是盤根錯節。
“老奴姓李，小周監察使若是賞臉，能夠記住便是老奴的福分。”老太監姿態放得很低。
像這種在宮里幾十年，都已經修成精的人物，無論內里的能量有多大，對外總是能夠擺正姿態，始終不忘自己是個奴才。
可是這樣的角色無論走到哪里，誰也不會傻到真的將其當成奴才。
“李公公。”周道極為客氣。
“小周監察使一路辛勞，護佑殿下有功，宮里有旨意，讓你明天晌午進宮領賞。”
周道心頭大喜，這趟差事果然沒有白干，平白得了那么多好處，沒想到宮里還有賞賜在等著他。
“謝…”周道正要謝過，卻被李公公一把攔住。
“小周監察使，謝恩得等到明天，入了承恩殿，這是規矩。”
周道聞言，訕訕一笑：“李公公見笑了。”
“小周監察使年少有為，專心修行，對于這些規矩不知也很正常。”李公公幫周道打著圓場。
他看得出來，周道年少得寵，又與十三皇子如此親近，此番護佑用功，宸妃娘娘怕是也要記下這份人情。
這樣的少年俊杰自然要結個善緣。
“明日進宮，有些規矩還需要李公公提點。”周道從青蟠寶袋中取出一方玉瓶，里面裝著五百還真丹，剛要遞過去，卻被李公公攔住。
“小周監察使的心意老奴領了，我們君子之交，來日方長，大可不必如此客氣。”
第一次見面，李公公自然不會收下周道的禮。
未結情分，便生利益，注定走不遠，這是他混跡宮廷多年得出的經驗。
周道點了點頭，倒也沒有堅持。
“小周監察使，老奴先行告辭了。”
李公公行了一禮，帶著小十三離去。
“走，我們回御妖司。”周道招呼著。
走了三個月，他也生出了倦鳥歸巢的心思。
李藏鋒，王玄之，馬應龍，姜元，羅柒柒…想必也很掛念他。
進入東龍門，穿過朱雀大道，御妖司總部便在眼前。
“周道。”
還在遠處，周道便看到了王玄之的身影，他照著手，欣喜叫道。
馬應龍，姜元，羅柒柒也跟在后面。
“哈哈哈，你可終于回來了。”
王玄之迎了上來。
“老王，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們也沒有閑著啊。”
周道打量了一眼，目透奇光。
三個月的時間，王玄之與馬應龍突飛猛進，不僅僅站穩筑炁境，氣息幾乎翻了數倍，進步明顯。
“嘿嘿，總不能被你甩在身后。”馬應龍笑著道。
“周大哥。”姜元也是一臉的欣喜。
如今他和齊昊都已經從天才訓練營畢業，正式加入御妖司，胸前九枚黑色翎羽顯得格外顯眼。
“嘖嘖，出息了。”
周道拍了拍姜元的肩膀。
當年，如果不是遇見周道，恐怕到今天，姜元也只是平江城黑市的一個小混混而已。
“周大哥回來的正好，這些日子，五方司主便要進京了，御妖司可熱鬧了。”
“五方司主！？”周道微微動容。
就在此時，天空中一道巨響傳來，霞光吹來，紅菱開道。
一隊車馬浩浩蕩蕩駛入御妖司，車簾漫動，周道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兩邊的臉頰腫得老高，嘴角流血，宛若豬頭。
“是他！？'
夜深了。
御妖司，別院內。
古老的銅鏡顯出一道身影，仿佛藏在迷霧中，恐怖的氣息從中傳出，讓明昭和林雪見都不由低下了頭。
“司主，那道姑欺人太甚…當殺。”明昭捂著臉，惡狠狠道。
“我知道了，這事到此為止吧。”
“到此為止！？”明昭一怔，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銅鏡。
他眼前這位可是御妖司的南司主，執掌御妖司南方總部，權勢通天，論地位絲毫不在九神柱之下。
他明昭被人欺侮至此，一向護短的南司主大人竟然算了？
“你們的運氣已經夠好了。”古鏡內，那模糊的聲音淡淡道。
“運氣好！？”明昭和林雪見相視一眼，滿是不解。
“這些年她倒是修身養性，客氣了不少，若是早個十年，你們還有命在這里跟本座說話嗎？”南司主淡淡道。
“那道姑如此霸道？”明昭驚疑不定。
“霸道？”南司主悠悠一嘆：“霸道又如何！？這天下都是她們家的。”
話音落下，明昭瞪大了眼睛，仿佛猜到了什么。
圓月高懸，孤寂的宮中。
乾陽殿依舊燈火通明。
秦皇高坐龍椅，側手邊設下一座，與之相距不過是不而已。
宮里規矩森嚴，哪怕是深受榮寵的妃嬪也斷不會與秦皇坐得如此親近。
可是如今，那座位之上卻是坐著一位道姑。
“皇姐離京已有十年了吧。”秦皇生出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