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巍峨,如同一尊掌印。
天才訓練營的核心之地便如同胎盤一般,被這巨大的手掌捧在手心。
“嘖嘖,天才訓練營這處洞天福地果然不凡。”
在李超乾的默許下,周道破天荒地在天才訓練營住了一宿。
作為大教官,這點權限還是有的。
不過以周道監察特使的身份,別說僅僅是住一宿,即便在此修煉一段時間也并沒有什么。
高山涼亭,俯瞰天才訓練營,看著這里的乾坤格局,周道越發覺得不凡。
“五心向天,先天涅槃!”
古時候,道士藏于名山大川,參悟自然,修以秘術,以特有的“印式”與天地接軌,共振同頻,吸收靈氣,調和自身,修煉神通。
這便叫做五心向天。
天才訓練營的格局暗合此象,山岳化五指,似如人類五體,指天接引,托著那先天胎盤,孕育自然造化,衍繹生生不朽。
如此洞天福地,聚攏氣運,鐘靈神奇,也難怪御妖司長盛不衰,每一代都有大高手出,震動世間。
這樣的秘境,一點都不比那些道家大宗的山門遜色。
“聽說,這座洞天福地,乃是太祖以大神通從他處搬遷過來,賜予初代總司大人的。”姜元輕語。
“后來,初代總司大人便將這處洞天福地安放在三王廟中,作為天才訓練營的基地。”
“改天換日,移山填海!?”周道聞言,不禁咋舌。
這可是古老道書上方才記載的神通,他一直以為那只是傳說。
所謂改天換日,移山填海,實際上指的便是此類的洞天福地,他們內藏世界,自成乾坤。
雖然不是真正的天地,卻具象如一。
古時候,許多道士隱藏在深山之中修煉。
有些凡人為求長生之道,入山尋找仙緣,其中大多數人空尋數十載,一無所獲。
可是還有人誤入古洞,卻能拜入仙師門下。
那便是因為,古時候,道家宗門都是藏于洞天福地之中修煉,那些古洞便是入口,常人豈能尋到?
有緣有緣,即便神仙也只度有緣人而已。
《御妖司工作手冊》中曾有記載,古時候,曾有一書生,屢考不中,于是遁入深山修行,他誦讀道藏,潛心苦修,除了山下砍柴的樵夫,無人相伴。
恍惚中,五十年彈指一揮間。
書生年老凄涼,對著供奉的神佛破口大罵,自己誠心如此,卻未得緣法。
就在此時,那樵夫破門而入。
五十年韶華逝去,樵夫并沒有任何改變,他笑言書生,福緣太淺,自己所住山洞便是神仙居所。
奈何五十年,書生竟然都不曾拜會,白白錯失了機緣,言罷化為一縷青煙飛升消散。
書生大驚,趕忙下山,尋找樵夫常年居住的那口古洞,然而茫茫大山卻再也難以尋找,仙緣如此,錯不再來。
從此以后,便再也沒有人見過書生,只是偶爾聽到山中有哀嚎痛苦之聲,凄厲悲鳴,不絕于耳。
洞天福地,天地之造化,陰陽之瑰寶,日月之玄精,四時變化,內藏乾坤。
如此靈府,凡人遇之而不得,可是太祖卻能夠以通天手段將其拘謹遷移,神通之強,簡直如仙如神。
縱然周道也不禁咋舌。
“難怪能給于那樣的亂世創出這不朽的江山。”
“這座洞天福地雖然賜給初代總司大人,不過太祖晚年經常來此。”
姜元起身,指了指東邊。
“那里有間茅草屋,據說那是太祖年少時居住的地方。”
那時節,太祖身在草莽,與初代總司大人相識,年少偶遇,于貧苦之中渡過了一段艱難的歲月。
后來太祖感念年少時的際遇,便將那間茅草屋也搬到了這里。
從那時起,初代總司大人每每閉關,便在那茅草屋內。
“太祖爺還真是念舊。”周道輕語。
這樣的過往讓這位開創萬世基業的帝君多了些許人情味,有血有肉,不似說書先生口中所說,無情最是帝王家。
“小圓子,以你現在的實力,在天才訓練營之中應該算得上數一數二了吧。”
周道話鋒一轉,問起了姜元的近況。
姜元一怔,尷尬地笑了笑:“算是吧,不過還是太弱了,不能做到橫掃無敵。“
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王玄之忍不住翻了翻眼睛,掃了姜元一眼。
好家伙,這小鬼說得謙虛,可是聽著怎么怪怪的?
這是什么地方?天才訓練營,天驕匯聚之地,他才進來多久?就踏馬想要橫掃無敵了?
這小鬼怎么跟周道一個德行?
“你現在的實力已經算是不錯了,這里還有人能夠與你抗衡嗎?”周道生出了興趣。
當日,在練武場上,姜元與武江川的戰斗他是親眼見證了。
如今的姜元早已今非昔比,徹底融合了涅法瞳,釋放出了那無以倫比的力量。
這樣的姜元竟然還有同齡的小鬼能給與之抗衡。
“有,但是不多,比如,那日跟武江川同來的那個人。”
姜元想了想,報出了一個名字:“王通!”
以姜元現在的修為,放眼天才訓練營能給讓他看不透的人已經不多了,可是王通必算一個。
他很另類,似乎并沒有任何背景,也不參與任何爭斗,可是他的強大毋庸置疑。
姜元曾經于數次試煉之中,與王通短暫的交過手,只能用一句話來形容。
那便是深不可測。
“他似乎通曉長生門的道法…”
“長生門!?”周道一怔,旋即露出深思之色。
“你們天才訓練營的成員有點雜啊,怎么什么人都有?只看天賦,不審核一下嗎?”周道有些疑惑。
撇開這個王通不說,像那些王侯子弟真的從天才訓練營出來也未必會加入御妖司。
尤其像武家的人,很有可能進入敕靈宮。
這不是花費自己的資源,為其他勢力培養人才嗎?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王玄之咧嘴一笑。
“但凡進入天才訓練營,一旦畢業,便要進入御妖司,效力十三年,不得退出,否則以叛逆罪論處,這可是朝廷律法。”
“這…”周道恍然。
這等于是變相簽署了賣身契,十三年的時間,以御妖司如此龐雜精密的機構,給你洗洗腦子還是能夠做到的。
十三年的時間,青春年華基本都留在了御妖司,那時候就算要走,怕是也要權衡利弊,看看其他地方還有沒有自己的位置。
“小圓子,帶我去看看初代閉關的地方吧。”周道起身道。
“好嘞。“姜元招呼著:“周大哥,過兩天我便要前往隕墟閉死關了,你要不要一起?”
“隕墟?那是什么地方?”
“據說太祖曾經于那地方遭劫…”
三人一路遠走,消失在靈翠山間。
遠處,九層高樓之上。
王通望著漫漫云霧,緩緩收回了目光。
“忘先生,我聽大教官說,姜元很有可能要前往隕墟了。”王通頭也不回,聲音中透著一絲凝重。
“我沒有想到他的氣魄如此之大,明明已經冠絕群倫,卻依舊要把自己死路上逼。”
“真是個自大的小鬼。”
房內,一位身穿道袍的青年端坐在桌前,品著身前的香茗。
王通忍不住抬眼望去。
如果不是眼前這位忘先生,或許他這輩子也不可能出現在天才訓練營,與京城這些王公子弟,當世天驕為伍。
“那地方看著是京城一景,憑吊古人,昔日宮殿化廢墟,實際上下面藏著兇險。”忘先生淡淡道。
“昔年太祖曾經在那里遭劫,以身入魔,隕落凡塵,白白送掉了性命,帝隕之命,未曾虛傳。”
“太祖隕命?”王通微微變色,有些不敢相信。
“若非當時有人施展通天之能,回天有術,恐怕也就沒有這大秦的天下了。”忘先生輕語。
隕墟,又叫帝隕墟,只是為了忌諱,將帝字避了而已。
“竟然還有這等秘辛!!?”王通喃喃輕語,陷入沉思。
“那地方來歷非凡,據說,原本就是元王法會供奉的那座大墓的一角…”
忘先生的聲音戛然而止。
王通心頭一動,忍不住道:“大墓?”
“你不需要知道這些。”忘先生搖了搖頭,看向窗外:“算日子,元王法會差不多快要真正開始了。”
“三星已出其二。”
“什么意思?”王通不解。
元王法會他知道,三十三年舉行一次,乃是天下間最大的盛會之一。
歷代以來都是由敕靈宮主持。
不過聽忘先生的意思,元王法會開啟還有特定的條件。
“時勢造英雄…元王法會開始之前,天象必變,龍脈之上,三星匯聚,那座大墓便會顯現,元王法會才會真正開始。”忘先生輕語。
到了那時候,只有持有法骨之人才能給參加法會。
“災星,魔星皆出,如今便只差兇星了。”忘先生看著窗外,若有所思。
如今天下各大勢力都能察覺到京城上空的天象早已異變。
災星已出,魔星剛現,如今三星已出其二,只差兇星。
當然,尋常高手并不知曉,到底是誰應了災星與魔星的業位。
但是無論是誰,這三人都將在元王法會之中扮演極為重要的角色,影響深遠。
“災星,魔星,兇星?”王通眼皮輕跳。
元王法會乃是天下盛會,為何開啟的條件卻是如此不祥?聽著都極為怪異。
“到底會是誰呢?”
忘先生喃喃輕語,他的修為已經達到了煉境巔峰,也是參加此次元王法會的種子之一。
可是即便如此,他與大多數修士一樣,只能看出天象的大概變化。
就算是真境強者也未必能給窺伺出未來的走向。
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佬,隱約可以捕捉到一絲乍現的天機。
然而他們高高在上,如仙如神,只于極高處默默注視著一切,靜靜等待。
八方吹不動,穩坐釣魚臺,這才是真正的幕后者。
“或許便是廢掉武蒼山的那人。”
忘先生目光微凝,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連武蒼山那樣的紈绔瘋子都敢下死手,如此兇性,倒是很有可能應了兇星的業位。
“又或者是那個叫做周道的神秘強者。”
忘先生心中又浮現出一個猜想。
或許普通修士不清楚,可是成為玄天觀最出色的傳人,忘凡塵知道前不久,那個叫做周道的神秘強者橫空出世,平了敕靈宮的香壇,殺了三千弟子,甚至于連陳修緣,葉流云都死在了他的手中。
這般兇狠,直接上了敕靈宮必殺通緝榜第二位。
如此看來,這個叫做周道的也很符合兇星的征兆。
然而,如今除了名字以外,各方對他一無所知,仿佛平白被抹殺了一般。
“又或者是那位…炎君!?”
想到必殺通緝榜,忘凡塵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排名第三的炎君。
外界傳言,此人乃是李藏鋒的弟子,神秘非凡,只在臨安府曇花一現,殺了敕靈宮弟子武元蒙,為此還送掉了一位真境強者的性命。
橫空出世,大兇似妖,這樣的角色絕對不會一直默默無聞,說不定正是應了兇星業位!
“也有可能是前不久廢掉護國公子嗣的那位兇人…”
忘凡塵的大腦飛速運轉,瞬間便聯想到了數種可能。
然而天意難測,在真正的兇星出現之前,誰都有可能。
天才訓練營東北角,一座小土坡上。
三間茅草房孤零零地佇立在那里。
如果不是聽說這里曾經是御妖司初代總司閉關之所,周道深深覺得,如此洞天福地之中,像這樣的建筑就應該跟當年的落日宗道觀一樣,直接給強拆了。
“初代總司當年也不容易啊,生活太艱苦了。”
周道不禁咋舌。
很難想象,太祖年少時居然與初代在這種地方生活過相當一段長的時間。
難怪立國之后,要將這座茅草屋搬移此地。
這是在憶苦思甜啊。
就這么說吧,在這里,周道連喘氣都不敢大聲,就怕給這屋子給吹沒了。
“初代總司年少的時候靠著編草席養家糊口,至于太祖爺更是因為偷…關愛殘障人士,才認識了初代總司。”王玄之輕語。
這樣出身的兩人,生活條件可想而知。
平日里,幾乎很少會有人來此,偶爾過來也是瞻仰一下先人遺跡,憑吊一番。
周道小心翼翼地將屋舍的門搬到了旁邊,走了進去。
不大的屋子里只有一張干干凈凈的床榻,上面放著一青灰色的蒲團。
據說這是古物,初代總司自己編的,并非什么寶物,不過有歷史意義。
墻壁上空蕩蕩的,只掛著一幅字,上面簡簡單單只有一橫,是個“一”字。
天下第一的“一”!
“這誰的字?怎么掛這里,太潦草了吧。”周道輕語。
雖然只是個簡單的“一”字,不過就跟大風刮過的似的。
“據說這是太祖手書。”姜元鄭重道。
“太祖寫的?怪不得看著有股子王霸之氣!”周道點了點頭,認真道。
“聽說當年初代總司羽化之后,太祖爺經常來此,一坐便是一天。”姜元淡淡道。
憶往昔歲月,年少輕狂,這里有著一段不可追溯的青蔥年華。
即便對于太祖那樣的巨擘而已,都彌足珍貴。
周道看著那幅字,心頭觸動,忍不住探出手來,伸了過去。
就在觸碰到卷軸的剎那間,漣漪泛起,仿佛長河流淌,身前的光影不斷聚合渙散。
轟隆隆…
依舊是這間茅草房,蒲團之上,一道恐怖的身影盎然盤坐,整個人被恐怖的血氣所籠罩。
“這是…”周道心驚。
即便只是光影碎片,眼前這道身影明明未曾突破煉境桎梏,卻依舊帶給了他極為驚悚的壓迫感。
煉境,在這個人類面前似乎再也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轟隆隆…
就在此時,九道流光從那道可怕的身影飛出,秘紋浮現,古老神秘。
“法骨!?”周道睜大了眼睛。
那是九大法骨,被眼前這個可怕的人類用來修煉,參悟秘痕。
他的血氣如真龍嘶吼,在九大法骨之中流轉,不停地淬煉蛻變。
如此奇異的修煉之道,讓周道耳目一新,仿佛推開了一扇前所未有的大門。
“世間的平衡才是真理,以術御妖,才是正道。”
“瞎子,你放屁,天生萬物,皆該為我所用,妖亦可為器。”
就在此時,一陣刺耳的爭吵聲從茅草屋外傳來,激烈異常。
“隨心所欲,法用萬物,非圣人不可為,一念之差,如入魔道。”
“佛陀一怒,亦可化為天魔,滅度蒼生,修行之道,就該如此,鎮壓內魔,超凡入圣,便可普度眾生。”
兩人的爭辯聲越來越大。
“瞎子,我們找秦老大評評理。”
轟隆隆…
就在此時,蒲團上,那可怕的身影突然停止了修煉,血氣散滅,九大法骨回歸體內。
那是一位黑發少年,眉宇張揚,額前有著一道淡淡的疤痕。
他推開房門,走了出去,兩名年紀相仿的少年迎了上來。
其中一位拄著盲杖,雙目緊閉,另一位身形魁梧,透著狂野。
“你來評評理,剛剛…”瞎子輕語。
黑發少年抬手搖了搖:“我聽到了。”
“秦老大,你覺得誰說得對?”狂野少年不依不饒。
黑發少年眉眼輕抬,望著遠處陽光明媚,嘴角微微揚起,吐出了一句話來。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話音落下,如驚雷浩蕩,眼前的光影豁然散滅。
周道站在茅草屋內,望著眼前那懸掛的卷軸,雙眼圓瞪,異彩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