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不朽!
曾幾何時,長生門端坐人世絕巔,俯仰眾生,求索大道。
試問九天長生法,萬劫皆至身不朽。
兩千年前,帝君揮鞭一指,鐵甲八千,兵戈驟起,可憐仙山化焦土,傳承千年的長生門一夜葬滅,再也不復昔日榮光。
無字天碑,傳聞這是長生門至寶之一。
原本這是一塊天外神石,神妙萬千,被長生門開山祖師尋到,悟出無上法。
后來,長生門立足人世,其祖師將這塊天外神石煉成無字天碑,作為鎮山至寶,傳承氣運。
再后來,長生門滅,昔日的龐然大物一夜之間化為教徒。
據說,那一戰極為慘烈,朝廷的封王死了三個,御妖司九神柱也死了兩個。
正是因為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價,朝廷對于長生門的處置也極為無情,兩萬三千門人,全部誅殺,一個不留,株連遭戮者達三十萬之多。
堪稱開國以來,最大的殺戮。
也就是在那一戰,無字天碑被打穿擊碎,徹底跌落神壇,再也不復昔日榮光。
“這便是當年赫赫有名的無字天碑嗎?”
武安通走來,看著那塊奇異的殘缺碑文,失聲叫道。
他的祖上曾經參加過那場慘烈的戰爭,族中至今還保留著相關記載。
據說當年,三王血祭,請出大秦龍劍,九神柱祭劍滅山,方才擊碎了這塊長生門世代相傳的無上至寶。
“長生不朽,縱然這塊天外神石也難以幸免于浩劫之下啊。”武安通不禁感嘆。
無字天碑的材料極為特別,來自天外,不同于世間任何一種金屬玉石,雖然無字,可是上面的紋路卻恍若天成,據說含藏道韻,細細體味,融入己身,可以參悟出了不得的神通。
“難怪你崛起得如此迅猛,甚至于當年能夠被敕靈宮看中。”武安通輕輕瞥了陳修緣一樣。
“這是我的機緣,天命所歸,長生的道法注定要在后世煥發新的光彩。”陳修緣淡漠道。
他從小便沒有母親,跟著父親相依為命,四處漂泊。
陳修緣的父親不過是個云游四方的野郎中,他從小所學也只是一些不入流的醫術而已。
九歲那年,他的父親上山采藥,失足摔死,連尸首都沒有找到。
從那時起,他便孤身一人,流落四方 這樣的年紀,早晚有一天會泯然于世間,不知什么時候便暴死荒山,連個收尸惦念的人都沒有。
也不知他的孤苦身世讓得老天垂憐,又或者是真的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那一年,年幼的陳修緣在一座荒山之中尋到了這座破碎的碑文,古碑雖無字,卻藏道與法。
他立地頓悟,踏入修行之道,貧弱可笑的命運開始改寫,完全走上了另一條道路。
也就是那時候,他告別過往,為自己改了個名字。
修來長生緣,必化無上仙。
從此以后,他便叫做陳修緣。
“長生門的氣數還未徹底湮滅于那場大戰之中,總有一天,這一脈將會再現世間。”
陳修緣看著身前的無字天碑,心中默念。
正是因為繼承了這塊古碑,他才生出了這樣的感應。
歲月流逝,長生門的氣運會將復蘇,或許就在這一世,他沾染了因果,便已在局中。
若是能給占得先機,或許可以真正繼承長生門的一切,從此登天化龍,躋身最巔峰之列。
“或許他的手里也有一塊無字天碑。”陳修緣喃喃輕語,腦海中浮現出周道的身影。
他便是憑借這塊無字天碑方才練成《九轉火丹功》,達到雷火降真劫的境界。
如果那人不是也同樣尋到了無字天碑的碎片,如果能夠連成這門長生門的絕學,達到與他一般的地步?
念及于此,陳修緣便有些激動,無字天碑乃是長生門的至寶,冥冥之中,秉承氣運。
只要他獲得的碎片越多,能夠領悟的神通也就越強,占據的氣運也就越多,總有一天,或許可以繼承長生門的一切。
“可惜啊,聽說最大的一塊被皇族占據了。”陳修緣心中暗道。
他在敕靈宮的時候便聽師長說過,當年一戰,無字天碑遭劫,四分五裂,碎片散落天下。
其中最大的一塊被大秦皇族尋到,足足占據了原本的三分之一大小。
如果他能給獲得皇族保存的那塊無字天碑,立時便能氣運加身,成就無量造化。
“無所謂,先奪了此人的氣運,厚積薄發。”陳修緣收斂思緒。
如今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周道的身上。
雖然一頭兇級高等的大犬妖,再加上一個平平無奇的窮書生未必就能讓對方現身。
不過陳修緣并不在乎,他有的是耐心。
“少侯爺,稍安勿躁,此人已經我們掌中玩物,來之便死。”陳修緣看了一眼心浮氣躁的武安通,微微笑道。
這座雷云殿乃是敕靈宮的香壇,經營多年,內藏神威,陳修緣坐鎮于此,先天不敗。
這也是他未曾在燕山之下動手的原因之一。
“但愿吧。”武安通淡淡道。
實際上,他內心并不覺得周道會孤身前來。
為了一只狗跑到他人地盤送死?但凡有些腦子,必定不會走此絕路。
不過武安通也清楚,陳修緣之所以為他出頭存了很大的私心,即便周道不來,他也會找上對方。
“少侯爺,我已經備下酒菜,請吧。”陳修緣八方不動,氣定神閑,便等著請君入甕。
武安通點了點頭,隨著陳修緣入座。
大殿內,酒氣飄飄,如勾魂的刀子,菜肴肉香,彌漫散開,好似奪魄的口袋,饞得蛤釋奇淚眼朦朧,淚水止不住地從嘴里流出來。
“這幫禽獸,簡直喪盡天良。”蛤釋奇雖被鎮封,可是對于外界依舊有著強烈的感知。
“等本大爺脫困,將你們全都吞了。”蛤釋奇咬牙切齒。
“嗯?”就在此時,蛤釋奇余光瞥見,一同被困的洪明正盯著大殿中央的無字天碑,雙目出神。
“書呆子,你看什么呢?”蛤釋奇晃動尾巴,出聲問道。
洪明沉默不語,心中卻是泛起深深的疑惑。
那空蕩蕩的碑文上竟突然有字了!?
那古老的字體,一筆一畫,與他那日撿到的黑金石頭上顯示出來的字體簡直如出一轍。
洪明愣愣看著,不覺癡了。
到了半夜,陳修緣看向殿外,月色朦朧,山中霧氣漸起,除了蟬鳴鳥叫,再無其他動靜,野獸蟄伏,萬籟俱寂。
“看來他不會來了。”武安通淡淡道。
“忘情忘性,頭腦清醒,這樣也好,有資格做我的對手。”陳修緣的心中沒有任何的波蘭。
他目光冰冷,看向角落里的人質與狗質,殺機頓起。
對他而言,給予周道的機會只有這個晚上而已,一旦過了,這一人一狗也就沒有在留下的必要了。
突然,一陣巨響驚起,如雷霆震動,浩蕩不息,傳遍了整座東王山。
陳修緣目光猛地一跳,如黑夜中電光乍現,豁然看向殿外。
“終究還是來了嗎?”
此刻,東王山下,一道身影如狂龍起陸,向著山巔奔襲而來,可怕的氣息震動八方,壓塌了一片又一片山林。
霎時間,東王山上,百鳥驚啼,萬獸競走,如遭恐怖。
雷云殿前,一座門牌高聳,上書敕靈宮三個大字,筆走龍蛇,神秘古樸。
天下之大,任何一座香壇都有敕靈宮的印記。
它代表得便是這尊傳承無盡歲月的龐然大物,其身后是無盡的榮光與不可戰勝的威嚴。
“敕靈宮,我們還真是有緣!”周道駐足,目光冰冷,寒徹得如萬丈深潭。
此刻,他殺機驟起,已然動了真怒。
在他眼皮子底下將人劫走,甚至出言威脅,千里奔襲,生死無算。
這是他出道至今都從未有過的事情。
“今天我便平了此地。”
周道一聲驚吼,聲若驚雷滾滾,傳遍整座雷云殿。
“什么人?膽敢來闖敕靈宮的香壇!?”
霎時間,雷云殿內,三千赤甲如潮水涌出,手持法刀,血氣沖天,連綿如驚濤駭浪。
遠遠望去,東王山上,一片赤霞升騰,似如大日真火,灼灼不滅。
“有人闖進東王山了?那里可是敕靈宮的香壇!”
“鎮守東王山的乃是陳修緣,此人功參造化,修煉長生秘術,距離煉境巔峰也只有半步之遙而已,誰這么大的膽子?”
“雷云殿有三千赤甲死衛,修煉得乃是赤魔祭身法,這不是在找死嘛。”
東王山上的動靜引起了不少高手的注意。
要知道,東王山上立有雷云殿,乃是敕靈宮設立的香壇,等同其道場。
別說在京城,放眼天下,敢如此明目張膽挑戰敕靈宮威嚴的絕無僅有。
“小鬼,你是什么東西,敢跑到這里來撒野?”
雷云殿前,三千赤甲厲聲高呼,殺伐之聲震天動地。
他們的血氣縱橫如怒海,好似一人。
“滾!”
突然,周道一聲暴喝,《小雷元經》的功夫化入其中。
可怕的聲音如雷霆震蕩,天空中陰云之中,有弧光閃現。
就在這一刻,周道一步踏出,沖天的氣勢壓得那連綿的血氣之海猛地震蕩,浮現出一道道裂痕。
“那是高手,僅憑氣勢,竟然能夠壓下三千赤甲死衛!?”
遠處,有人驚呼,透著深深地驚疑。
“小鬼,憑你這粗淺道行,也敢妄言!?”
三千赤甲高聲狂呼,霎時間,血氣沖天,竟然化為一道可怕的身影,三頭六臂,手持刀劍,金剛怒魔,如神似鬼。
此乃敕靈宮秘法赤魔祭神法,能夠將三千人的力量雜糅合一,演化出驚天之力。
血氣化魔,可怕的力量壓向周道,整座雷云殿都在顫動。
“主人…”
大殿之中,蛤釋奇勃然變色,即便被重重封禁,他也能感受到那彌漫東王山巔的無上偉力。
三千赤甲,合而為一,這股力量摧枯拉朽,幾乎不是人力可以抵擋。
“太乙流光劍!”
周道無懼,他念誦《小雷元經》,演化《太乙流光劍》。
恐怖的血氣沖天而起,于滾滾雷云之中,化為無數的劍氣,似如九天星辰,光芒不朽不滅。
無數劍氣奔騰,洶涌似決堤江海,萬馬齊喑,澎湃不息。
“敕靈香火,逆之必死。”
赤魔怒吼,不竭的血氣如山崩塌,迎向了漫天的劍氣。
這一刻,許多高手紛紛敢來,看著眼前這震撼的一幕。
雷云殿內,陳修緣亦是面色微變。
他沒有想到,周道在他的地盤之上,面對三千赤甲,竟然沒有退走,選擇力敵死戰!?
說實話,敕靈宮的赤魔祭神法獨步天下,三千赤甲從小便以秘藥喂養,特殊法門訓練。
他們的力量,他們的意志,乃至于他們的思維都猶若一人。
可以說,雷云殿就算沒有他鎮守,也是固若金湯,沒有任何懸念可言。
面對這樣的力量,此人竟然還敢硬上?
“瘋子嗎?”陳修緣咬牙,死死地盯著殿外這場突發驟起的戰斗。
赤魔君臨,覆滅蒼山,以磅礴的血氣硬撼漫天劍光。
太乙流光劍嘶吼咆哮,不斷湮滅血氣。
然而三千赤甲,殺伐之聲震天動地,他們的血氣恍若不竭。
“帝劍!”
周道暴喝,漫天劍光凝練為一,化為一道無匹的鋒芒,自極高出斬下。
璀璨的豪光照亮了整座東王山。
眾人驚恐,紛紛盯著那沖天的劍芒。
比起在臨安府,在平江城,周道的《太乙流光劍》終于臻至大成。
九天之上,太乙玄星浮現,光芒映照,與那沖天的劍芒遙相呼應。
“太乙帝星!那是太乙帝星!”
“帝星顯化,劍道浩蕩,如君親臨,縱橫無敵不敗。”
有人驚吼,看到了道書之上記載的異象。
沖天的劍芒猛地斬落,將那立地的赤魔生生撕裂,毀滅的力量湮滅著每一縷血氣。
下一刻,三千赤甲豁然潰敗,紛紛橫飛而出,大口吐血。
“我的天,那人是誰?太生猛了,單槍匹馬,闖上東王山,竟然一己之力破了敕靈宮的赤魔祭神法。”
這一刻,各方震動,越來越多的高手從遠處趕來,看著眼前這一幕,只覺得天旋地轉,不可思議。
多少年了,已經多少年沒有人膽敢如此,逆犯敕靈宮的威嚴,獨對三千赤甲,依舊立地不敗。
“要出大事了,快,快回去稟告,有人硬闖東王山,直接破了雷云殿的護山大陣。”
就在此時,已經有人開始動作,將消息傳至京城。
雷云殿代表得可是敕靈宮,這位猛人的來歷絕非尋常。
“這…這才是他真正的實力嗎?”雷云殿內,武安通面色慘白。
這位少侯爺已經有些后悔了,見識到了周道那恐怖絕倫的實力,再想想那一夜自己受到的屈辱,似乎并不算什么。
如此實力,如果要殺他,他就算有一萬條命也都交代了。
可是如今,武安通已是騎虎難下,想要退都來不及了。
“好,果然有資格做我的對手。”陳修緣目透精芒,戰意盎然升騰。
三千赤甲,化身赤魔。
此乃敕靈宮世代相傳的秘法,用來守護香壇,煉境之中能夠破此法者屈指可數。
周道的表現反而讓陳修緣的血液沸騰起來。
唯有這樣的高手才能激發他的戰意,值得讓他親手殺死。
這一刻,陳修緣終于動了,眼看便要走出雷云殿。
突然,他面色驟變,眼角劇烈跳動。
“你…你要干什么?”
一股強烈的不安在陳修緣的心頭升起,他面色驟變,失聲吼道。
雷元殿外,周道未曾停手,無窮無盡的血氣在身前凝聚,嘶吼咆哮。
那漫天的赤芒化為無盡的劍氣,如同江海奔騰,斬向了那一個個倒下的赤甲死士。
“住…住手!”
陳修緣齜目欲裂,瘋一般的掠向雷云殿外。
他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竟然如此的瘋狂,殺伐無忌,無法無天,竟然沒有打算放過雷云殿一兵一卒。
三千赤甲,那可是雷云殿的根基,不知花費了敕靈宮多少心力物力方才培養出來的根基啊!!!
然而,一切都遲了。
這一天!
這一夜!
這一刻!
這一幕,仿佛定格在了東王山上,哪怕時光流轉,恐怕都沒有人能夠忘懷。
漫天的劍氣,似如星芒流轉,籠罩東王山,將那一道道潰敗的赤甲吞沒。
一顆顆頭顱沖天而起,猩紅的鮮血如同刺破眼球的芒針,擾亂了人們的心神。
這一刻,所有人的表情都隨著時光定格,他們駭然地望著東王山,望著那漫流成河的鮮血,望著那一顆顆高高飛起的頭顱。
三千赤甲,盡遭屠戮!
所有人都知道,一個瘋子,于黑夜中走來,將這天給捅破了。
“瘋了!瘋了!!他瘋了!!!”
有人驚呼,心神立時崩潰,如見修羅煉獄。
“你為了一條狗,竟然殺了我敕靈宮三千門徒!?”
就在此時,一陣暴喝聲響徹東王山。
陳修緣掙紅了雙眼,如同憤怒的公牛,死死的盯著周道。
這一刻,他的殺機前所未有的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