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愣住了。
自從他進入御妖司以來,一直低調,除了工作,幾乎沒有任何存在感。
事實上,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一名區區的封妖師。
他沒有想到陳青罡不但認得自己,還記得他進入御妖司已經兩年了。
“難道暴露了?”
所謂做賊心虛,周道瞬間便想到了最不愿意發生的可能。
“半年前,圍殺那只獒妖的時候,只有你和琉璃那丫頭活了下來吧。”陳青罡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道。
“原來是因為這個。”
周道暗自松了口氣。
半年前,那是他進入御妖司以來,唯一一次遇見邪級高等妖物。
一條熬犬成了妖,整條村子都被禍害了。
御妖司工作手冊上記載,犬類不栓養,久之必傷人,吞其精血,日久成妖。
一般犬類難出大妖,可也有例外,一旦傷人,記住了人血的味道,以此為食,活過十三年,必定化妖。
如果再吞食山精靈草,危害更大,可化為獒。
半年前,那頭獒妖足足有剛成年的老虎那么大,一雙獠牙好似尖刀,皮毛連劍戟都無法刺破。
當初整條村子的村名都被其妖氣所迷,渾渾噩噩,宛若活死人一般。
那頭獒犬便將他們當成了隨時都可以采食的牲口,每日取一些精血為飲。
半個月內,那條村子都未曾有人出來,仿佛徹底封絕,這才驚動了御妖司。
當時的情形與昨天倒是有些相似,只不過沒有那么大的陣仗。
只有七名斬妖衛帶著兩名封妖師前往,最終卻只有周道和林琉璃活了下來。
“那個女人…”。
念及往事,周道的腦海中浮現出一抹倩影,婀娜身姿搖曳,三尺青峰凜然如颯。
“那次真是運氣。”周道輕語,沒有多說什么。
“你說得不錯,那丫頭若不是林家的人,怕是也無力擊退那頭獒妖,救你的性命。”陳青罡感慨道。
半年前,林琉璃剛剛來到平安鎮的時候,周道便知道這女子來歷不簡單。
林家乃當世望族,據說,平安鎮為其祖地,因此每年都會有弟子前來,進入御妖司歷練。
當時的林琉璃的確出色,才十六歲便已經是煉境五變驅符化煞的修為,只是這丫頭運氣不好,剛來沒多久便遇上了那次事故。
“你死里逃生的確應該感謝林家。”陳青罡接著道。
周道輕唔了一聲,眼中涌現出一抹追憶之色。
當年的真相,怕是也只有他一人知曉。
那是周道進入御妖司以來,第一次真正見識到這個世界的殘酷以及妖物的危險。
“蠢貨,快走,不止一頭獒妖!”
那一次,剛剛步入村子,周道便感覺不對,當他出言提醒,卻已經來不及了。
嗜血的獒妖不止一頭,而是三頭。
恐懼的哀嚎聲回蕩在山村的上空,當周道循聲趕過去的時候,只有林琉璃還在苦苦支撐,其他人早已身首異處,血肉模糊。
就連同為封妖師的同伴也慘遭不測。
人命在此刻變得一文不值,曾經高傲的斬妖衛如今也只不過猶如食糧般被那些獒妖啃噬著。
“快跑…”
當林琉璃拄著三尺青峰,晃晃悠悠,看著橫檔于身前的周道時。
那雙被鮮血模糊的眸子里涌現出訝然與急切。
“愚蠢的人類,區區封妖師還敢前來送死。”
三頭獒妖獰聲大笑。
對于他們而言,這是難得的盛宴,斬妖衛的血肉可比普通人更加美味。
“唉,說實話我還是挺喜歡狗狗的。”周道一聲嘆息:“尤其是火鍋。”
悠悠的嘆息聲回蕩在山村之間。
下一刻,一股恐怖的血氣自周道體內沖天而起,渺渺如煙云不滅。
那一刻,林琉璃捂著朱唇,美眸中溢滿了震驚之色。
三只獒妖更是不敢相信。
在他們眼中,那如食物般的平凡少年轉眼間仿佛變成了一頭魔王。
凜然的血氣如龍虎嘶吼,震蕩不息,演化兵形。
“煉境六變,念形成兵!”
那一戰寂滅無聲,除了周道,只有林琉璃目睹。
三只獒妖,兩死一逃,其中一只直接被周道捏爆,連被獻祭的機會都沒有。
那次事故之后,林琉璃便離開了平安鎮。
臨走時她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匆匆一瞥,回眸望來,看向周道的眼神有疑惑、好奇、敬畏以及一絲說不清的光彩。
“你大難不死,還能在斂妖房干下來,倒也難得。”
陳青罡的聲音將周道的思緒拉了回來。
“我熱愛這份工作。”周道干笑道。
說心里話,他熱愛個屁,俸祿微薄,又臟又累,還踏馬時不時要加班,前世九九六已經了不得了,在這里要24小時待命。
如果不是為了獻祭祖師爺,周道早就踏馬不干了,誰跟你在這干劈情操。
“君子固窮,這樣的心性很少見了。”陳青罡輕語。
可惜啊,這個世界,心性再好也比不上天賦。
像徐乾那樣囂張跋扈,趾高氣揚,不將任何人放在眼里,如果在前世,周道早就用他的鍵盤將其噴成死狗了。
可是在御妖司,徐乾乃是白翎四羽斬妖衛,享受著豐厚的俸祿,受到平民的敬畏。
“需不需要將你調往其他部門?”陳青罡突然來了一句。
像這樣踏實肯干,愿意為除魔衛道事業默默奉獻的年輕人著實不多。
“臥槽,你踏馬閑著沒事做嗎?”周道心中大呼,臉上卻神色不動,淡淡道。
“都衛大人,封妖師雖然微不足道,但我愿意在這平凡的崗位上發光發熱。”
“舍身不為己,無名也無利,難能可貴!”
陳青罡再次感嘆,忍不住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多看了周道一眼。
上善若水,處眾人之下,不爭萬物,如通圣人教化。
這個叫周道的年輕人有點東西。
“好好努力!”
說著話,陳青罡低頭,繼續投入到工作之中。
周道見狀,方才松了一口氣。
他站在一旁,打著下手,不得不說,身為都衛,陳青罡解剖封妖的手段也是一絕,足以讓周道學到不少東西。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夜色如潮水般溢滿了大地。
平安鎮褪去了一天的喧鬧,變得寂靜。
陳青罡如同工作狂魔,似乎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嗯?”
突然,周道眉頭微皺,忍不住看向門外。
就在此時,御妖司大堂內,一位紅衣女子邁步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