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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但得巨闕在

  可是表演什么節目就費腦了,商量來商量去才定下戲目,搞一出靈猴獻壽。

  六小就演靈猴,反正他們常常跟灰毛一起玩,學猿猴學得那叫一個惟妙惟肖,還能逗樂。

  然后花毛也攤上了個角,它來演壽星公,穿戴上衣裳坐在戲臺中間咧嘴樂就好,花毛不愛動,卻是一身福相,討喜,體型跟馬大善也有幾分相似,再合適不過。

  于是六小和花毛忙上了,戲目得彩排,壓根就沒心思打擾大人們。

  朱紅枚得以和朱小倩以及紅豆回了趟泉州分舵,這一場戲得安排好,人多嘴雜,不能出岔子,弄到壽宴變喪宴就不好了。

  好在各路武林同道也陸陸續續離開了泉州,讓天地會泉州分舵的人手也騰了出來。

  剩下的都是天地會自己人,長時間的分工合作,彼此之間也有默契,不難辦。

  也有例外,陳近南的大師兄卓遠還沒走,他還有事得辦,故意拖后避開其他武林同道。

  陳近南也不知道師兄另有目的,還以為長時間不見面師兄想多親近親近,也樂得奉承。

  陳近南常年奔波,就連師父去世也沒能抽身回去吊孝,難免心里有愧疚。

  趁著掌門師兄過來馳援,正好可以補上這個缺憾,大家年紀也都大了,昆侖離得又遠,正是見一面少一面。

  于是這幾天陳近南與師兄形影不離,喝酒聊天憶往昔,同榻酣眠顧少時,也讓陳近南倍感吁噓,多少年都沒有過這樣的閑適日子了。

  朱紅枚過來議事,也沒避開陳近南的師兄,想著都是自家人,不用太拘禮。

  然后卓掌門聽著他們言談就聽出了許多,原來前明沒亡,不但重聚薪火,還有了燎原之勢。

  他也聽得心潮涌動,一跺腳,回房拿了個布袋出來,放在桌上,推到了陳近南面前。

  “近南,昆侖遠處西域,人丁單薄,沒有辦法出上大力,但重光漢家衣冠的盛舉不能缺席,這把劍就留給你吧,用它來殺敵立功,就當是昆侖盡了綿薄之力。”

  陳近南聽了一愣,打開了袋口,露出里面一個皮匣子。

  那匣子年代古老,表面已經斑駁龜裂,一眼就能看出是久經風霜所致。

  沒有打開劍匣陳近南便推卻了:“使不得,使不得!師兄,這是傳承信物。”

  掌門師兄微微搖頭,他倒是想得開:“昆侖劍法深奧,大半的功用都在這柄劍上,劍是死物,不用就不能建功,與其抱殘守缺敝帚自珍,不如將它用在恰當處,祖師傳下寶劍想必不是為了讓我們藏之深箱徒耗年月的。”

  朱紅枚當即立起,向卓掌門行禮:“心意領了,謝謝卓前輩的慷慨,不過天地會于冶金一道造詣不凡,我們用的兵器都是烏金打造,鋒芒畢露且能量產,沒有必要拿傳承寶物來拼殺,它有更深厚的文化意義,留予后人,見證華夏文明更佳。”

  說完朱紅枚將腰間的刀袋打開,拔出了那兩把隨身的蝴蝶刀,放在桌面上,請卓遠參詳。

  所謂的烏金就是鎢,洪熙官為什么要把冶煉基地放在攀枝花,因為那里有大量的鎢礦。

  鎢與鐵的合金硬度高韌度強,耐熱耐磨耐腐蝕,不易變型,是武器制造的必備材料。

  這種合金看起來色澤發暗,反光不明顯,所以謂之烏金。

  卓遠還真拿起了看了,彈了彈聽音,還在刀鋒上試了試吹發,而后贊嘆不已:“確實鋒利,而且硬度也高,質地均勻,是上品利器。”

  朱紅枚聽了夸將也開心:“都是外子所為,粗糙把式,徒惹笑話。”

  說是這么說,但她臉上得意得很,笑瞇瞇的,有光澤。

  卓遠搖頭:“朱女俠過謙了,有這樣的鑄造技藝,天地會必將無往而不利,重光大明指日可待。”

  就在大家都商業互吹得正嗨時,但是來了。

  卓遠打開了劍匣,提起了那柄寬大的寶劍,運勁一振,眾人都能看到寶劍劍刃和劍鋒上的三寸寒芒。

  他將寶劍倒懸,慢慢地劃過桌上的紙箋,劍鋒并未觸及,離了三寸,紙張被寒芒無聲切開,卻不傷桌面。

  真是劍芒,朱紅枚看了眼又冒光了,她倒不是饞這把劍,她饞的是這把劍的材料和工藝。

  卓遠的功夫也不算高,跟陳近南不相上下,照道理他沒有辦法激發出這樣的劍芒來,看來應該就是這把劍本身的屬性加成了。

  剛才卓遠說昆侖派的劍術需要這把劍才能發揮出來,朱紅枚還以為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確有其事。

  她想到了丐幫的打狗棒,那支玉石棒子也有這樣的特性,但打狗棒激出的氣勁是瞬發的,并不能持久,沒有一定的功力,根本用不出打狗棒的神異來。

  而且打狗棒是天然材質,那就意味著這樣的武器可遇而不可求,沒法復制。

  這支寶劍就不同了,一看就知道是人工打造,能穩定地保持氣勁的通導,這可不得了。

  武力倍增器啊,如果勘破巨闕劍的奧秘,能夠規模化制造,人手一件這樣的兵器,那就大發了。

  雖然天地會現在能造出犀利的槍炮炸彈來,可畢竟產量有限,并不能武裝全軍,真正的戰力,還是冷兵器格斗來決定。

  所以朱紅枚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見著了寶石的小女孩,臉上的莊重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向往,就差寫上“我想要”三字在額頭上。

  卓遠笑笑:“怎么樣,我沒吹牛吧,它確實是萬中無一的利器。”

  朱紅枚像小雞啄米一起點頭連連,也不計較心聲被揭穿,反正卓遠都是她父執的年紀了,就當在長輩面前出個糗唄。

  見朱紅枚的熱切勁,卓遠也不賣關子,他將這柄劍在回了劍匣里,輕拍了兩下。

  “這把劍是昆侖的傳承信物,宋代時輾轉流落到昆侖派的手中,但昆侖派一直無法窺探到其中的奧妙,只知道它易于導通氣勁,且分布均勻,它就是巨闕劍。”

  朱紅枚的才學可不低,馬上就反應出來了,驚呼道:“巨闕劍,就是那把巨闕劍?”

  巨闕是古代名劍,相傳為春秋時期鑄劍名師歐冶子所鑄,鈍而厚重,但其堅硬無比,故號“天下至尊”,其他寶劍不敢與之爭鋒。

  朱紅枚以前一直以為這些就是個傳說,沒想到竟然有得見真寶的機會。

  卓遠沒有回答,而是目光示意,很明確,你自己看。

  好像有什么力量驅使著朱紅枚,讓她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輕輕地撫摸巨闕劍的劍身。

  好想馬上告訴嚴勵,自己見到了巨闕,還上手了。

  還是不要了,夢境里的東西又拿不出去,說了老爸也只以為自己是開玩笑呢。

  不過應該讓洪熙官好好研究一下這柄劍的工藝,真的是個大寶藏。

  現實中出土的越王劍就很讓人吃驚了,因為它的工藝十分精良,經過千年刃利如新。

  但巨闕劍就不一樣了,它明顯不是青銅劍,而是一種不知名的合金,表面也無銹蝕,雖然暗淡無光,卻能吞噬視線讓人心折。

  難道巨闕劍也像秦劍一樣是鍍鉻的?朱紅枚雖然不淡定,想了想卻覺得正常,中國的鑄造工藝領先了西方千年以上,至今尚不能破解古劍的鍍鉻如何實現,巨闕劍只不過是又一個例證而已。

  朱紅枚抬起頭,再一次向卓遠求證:“歐冶子的巨闕劍?天下至尊?”

  卓遠和陳近南同時點頭,卓遠還油然感嘆:“寶劍蒙塵,不能發揮它的光芒,其實是昆侖之過啊。”

  怕陳近南繼續客氣,朱紅枚直接幫他拿了主意:“卓前輩,謝謝您的盛情,天地會愿意用任何拿得出手的代價來換巨闕劍,您還不用客氣,不管是錢、糧、利器,天地會都不缺。”

  卓遠笑著虛點了朱紅枚兩下,慢悠悠道:“是有那么幾個條件…”

  陳近南剛想說話,卓遠就給了他一個眼色打住,這才補完了轉折:“持巨闕者,應使生民饑有食、寒有衣、居其所、盡天年。”

  聲音并不大,卻如洪鐘蕩響,回繞不絕。

  朱紅枚上前一步,將手掌都豎了起來,大喝一聲:“好!”

  卓遠還真跟她擊掌為誓,感覺像是年輕了好幾十歲。

  然后卓掌門自己就漏了風:“其實我觀熙官的氣象,就比近南信函中所提更甚,只要給你們時間,天地會一定可以實現這個誓言。”

  朱紅枚跟陳近南交換了個眼神,后者搖搖頭,朱紅枚也只得作罷。

  她想著給昆侖派提供一些資財,陳近南也明白她的意思,卻不同意這么干。

  也是,昆侖派拿出一柄寶劍是拳拳之心,如果馬上給錢的話,倒是將人看輕了,好像是交易一樣,卻將最珍貴的心意棄之如弊履,不是君子所為。

  卓遠也明白,他直接點透:“近南曾托天地會在西北的馬隊給派中送過好幾回物資,也幫昆侖派找到了藥材的銷路,我心里一直過意不去,朱女俠就不要再徒添老朽心中忐忑了。”

  還好事情做在了前面,香火情就是這么來的,洪熙官這一點比朱紅枚強,他懂得互通有無,撈到了不少人情。

  朱紅枚見狀也不再堅持,只是向卓遠又一次抱拳行禮,這個禮,卓遠當得起。

  心事已了,卓遠就提出告辭:“好了,心中塊壘已去,我得回了,昆侖派現在只剩下大貓小貓兩三只,我這個掌門一走,怕是一團糟,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我還是回去掃灑庭院,關門閉戶過小日子。”

  還真攔不住,朱紅枚和陳近南也只得將卓掌門送出了城。

  抱拳一別,招手一揮,一襲粗布青衣,來時劍意澄澄,走時形神飄杳,這才是神仙中人呢。

  有了巨闕劍,朱紅枚對這一仗更有把握了,多了自己,陳近南、朱小倩和紅豆都不是以前的樣,天地會也早已脫胎換骨,不管誰來,都能讓他們有來無回。

  次日,馬家莊披紅掛彩鑼鼓齊鳴,鞭炮聲從早上開始就沒有斷過。

  過大壽啊,肯定有各方親朋戚友前來道賀,說得上是門庭若市。

  可馬大善卻沒心情應付這些,他正忙著跟那些藥鋪掌柜討價還價。

  是拍賣,卻不是明標,而是暗標,這一招就夠損的,藥材的價格頂到天上去了。

  馬大善還嫌賺得不夠多,他跟紅豆約定好,只給紅豆以原先的排價來結算,至于標高了的差價,那全是馬大善的甜頭。

  為了這一點,馬大善還先行墊付了藥材的銀兩,條件就是紅豆必須提前一天就把藥材送到莊上。

  天地會早就準好了藥材,昨天朱小倩就派人送了上門,也拿到了三萬兩銀票,不管今天結局怎么樣,反正天地會是不會虧本了。

  馬大善也認為自己大賺,粗粗估計一下,二千擔的藥材,換回十萬兩都沒有問題。

  喚不醒沉浸在美夢里的人啊,也好,經過了這一次打擊,怕是能打醒馬大善了吧。

  不過在馬大善被扇醒之前,朱紅枚要做的是保住他的小命,算計他可以,但不能害了他。

  馬大善沒空打理,在紅豆有意無意地忽悠之下,壽宴早早地就開席了。

  因為還有壓軸大戲的緣故,客人們在吃飽喝好之后都散了,連著附近的街坊臨居都一起湊到了城東的大戲臺那。

  天還沒有暗,鑼鼓點就響了起來,喝采聲沖天而起,將耿精忠麾下兵馬圍莊的腳步聲都遮了過去。

  耿精忠還知道吃相不能太難看,沒有在白天里行事,可他也等著心急,太陽剛下山他就讓手下出動了。

  此時馬大善的標會才剛到高潮,他也怕夜長夢多,一點要在今天將藥材賣出去。

  馬大善抖了個機靈,耿精忠只是征用了藥鋪里的藥材,并沒有強令全城所有的藥材都必須收繳。

  所以馬大善認為趁著過大壽客人多可以遮掩過去,至于銀子到手藥材出門之后,他是不會認的,與馬大善人無關。

  他就沒想清楚,清廷也好,軍閥也罷,真要亮出獠牙吃人的時候,哪會講什么道理。

  為了防止清廷和耿精忠赤膊上陣,天地會這邊也做了準備,其實參與標會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天地會的會眾。

  他們表面上的名頭是商鋪行棧的老板,又因為帶著大額銀票和要搬運貨物的理由帶了隨從,相當于把馬大善和夾雜在其中的零星客商保護了起來。

  真正的殺手锏,倒并不是他們,只需到時能護送馬大善脫身就行。

  所以耿精忠的部下破門而入時,沒等馬大善聽到聲響沖出來,他就被旁邊的人拉住了。

  那聲厲喝很清晰:“馬大善勾結南少林反賊,欺君罔上,其罪當誅,還不趕緊束手就縛,免得連累了親朋戚友。”

  什么叫賊喊捉賊,這就是,竊國者候,最大的賊不在民間。

  迎接耿精忠所部的是倉房內悠悠轉醒的八臂羅漢,朱小倩看準了時機給他服了解藥。

  耿精忠的部下可不關心別的,他們只想把藥材搶到手,當然是先搜庫房,于是他們就跟八臂羅漢撞上了。

  八臂羅漢摸到自己身上的暗器時就知道中了圈套成了過河卒子,朱小倩又幫他將暗器給備齊了,很明顯就是讓他沖鋒當炮灰。

  可八臂羅漢沒得選,只能打,不然脫不了身。

  他瞄了一眼庫房里,發現了運貨的板車,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八臂羅漢沖身一躍而起,落到板車上,平躺著腳往墻上一蹬,板車就被反推了出去。

  哐當一聲,倉房的門被板車的推手撞開,露出了院子里密密麻麻的士兵,沒說的,八臂羅漢猛地揮起手來,數不清的暗器向著兵丁們射去。

  夜色里,暗器撞上了兵丁們手上的刀槍,還會濺起火花,像是滿天飛的螢火蟲。

  而更多的,則是兵丁們中了暗器呼號倒下的呻吟聲,哼呵連綿成了凄涼的韻調,比之兩三里外大戲臺上隨風飄過來的唱腔還婉轉纏綿。

  可催生出這一曲的八臂羅漢只恨唱詞太慢,他兩手交替,不斷地從袖里抖摟出數根鋼鏢,夾在手上往前揮出去。

  等板車滑到院子中間時,整個院子里倒了得有上百個兵丁。

  另一邊,馬大善被所謂“客商”拉著從后墻翻出,心里如喪考妣罵個不停,不但問候了耿精忠,連耿精忠的老母都關照到了。

  那些商場上的“朋友”也只能勸他:“馬老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錢財乃身外之物,丟了也就丟了,保住命才能翻本。”

  馬大善不爽啊,心里暗想:“說得輕巧,丟的又不是你們的錢,丟的可是老子的心頭肉。”

  也有用,別人手里有刀在槍,他打又打不過,又沒有權勢,連個喊冤的地方都沒有。

  他也只能罵個嘴癮:“干,要是有把刀劍,老子就上去跟他們拼了。”

  當啷,不知是哪個客商的隨從跑得急,腰后插著的一把刀子掉在地上,眾人目目相覷,生怕馬大善撿起來就往里沖。

  可馬大善卻又罵了起來:“他娘的,怎么老子也得了夜盲,看不清路了。”

  那就看不清吧,難得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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