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4.流浪伊甸

　　江老板對于伊甸世界是很感興趣的，這個世界的真相是什么？

　　這個世界是不是如老江猜測那般，是完全由數據編制的虛幻天堂？還是說整個世界都已毀亡，存留的只是一個南柯一夢的故事？

　　不過看他們真能派出探險艦隊，還能在斯巴達世界外布置軍事級防線，又能以克隆技術外加意識轉移，弄出那么多伊甸只能游走群星之間，大概就能猜到，這個世界應該是真實的。

　　最少有那么一部分是真實的。

　　至于一個完美的天堂，老江是絕對不信的。

　　他甚至拿伊甸人和廢土人做過比較，說伊甸人的美好世界，無非就是廢土人的極樂空間的升級版。

　　伊甸世界雖然科技實力強大，但從真實層面而言，他們甚至還不如廢土人。

　　最少，廢土人雖然拉胯，還依然有些清醒如羅格·菲塔爾斯那樣的家伙，不愿意在極樂空間中久留。

　　那個世界被打斷了脊梁，但到底是還有人不愿低頭。

　　殘破文明中的骨氣還在。

　　而伊甸世界，全民做夢，相比之下，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當然，這是個歷史遺留問題了。

　　江夏說那些誅心之眼，無非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事，人家伊甸人再差再差，也是正面與荒之子干過，而且還干贏了的文明。

　　在整個群星中都屬罕見。

　　但再回到所有問題的源點：伊甸世界的真相是什么？

　　江老板曾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今日，他才借元神之力真正看清了這個世界，看到真相后的第一句感慨是：

　　“好家伙，這是流浪地球啊。”

　　真的是流浪地球。

　　雖入目之處是一個超大型的密閉空間。

　　但元神出竅所得感知很清晰，眼前這個世界并非在自轉，它正以極快的速度在沿著某個線路前進。

　　以老江修神境的敏銳感知，他甚至能精確感覺到施加在這個世界后方的推力，在不斷的調整，像極了一個精密的推進裝置。

　　依靠推力的變化，來微調世界前進的方向。

　　但眼前這個超大型的密閉空間是用特殊材料制作的，江夏以元神出竅，試圖將感知散發出更遠，卻難以滲透這層黑色的鋼鐵幕布。

　　他只能感覺到，自己應該是在地下。

　　而且是很深層的地下。

　　伊甸世界也是個沒有靈氣的世界，元神在這里能發揮出的神妙被大大減弱，但好在，有這獨立于軀體之外存在的靈魂結構，能讓老江更清晰的看到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

　　就在眼前，自己的軀體正被一個怪異的機械固定于半空中。

　　有鉗子一樣的精密機械臂從兩側上方延伸，正合攏在江夏的腦門兩側，頭顱上也被套了一個半覆式的頭盔，把眼睛遮住嚴嚴實實。

　　像是外接的意識轉換器，還能看到那機械臂和皮膚接觸間偶爾彈出的電弧。

　　這不是伊甸世界的機械臂漏電了。

　　這是老江的思維太強大，在如此意識轉換時，由腦電波活動影響到外界形成的異象。

　　不只是個奇特的機械臂，在江老板的軀體四周，還有如地震儀的指針一樣不斷活動的四個小探針，它們在快速震動中，會在四面“編織”出藍色的立體光幕。

　　就像是在老江四周，編織出一個虛幻又擬真的世界。

　　從元神的角度看去，能看到被編織出的光幕中，倒映出中樞塔的內部結構，還能看到老厄爾正一臉茫然的站在老江身前，試圖將他喚醒。

　　“啊這...”

　　江老板的元神瞪大眼睛，說：

　　“這不就是‘世界編譯器’嗎？為我一個人弄出這么大的陣仗，不過我倒是很好奇，如此能介入我的思維活動，但是怎么影響外在呢？

　　比如...這樣？”

　　元神隔著老遠，操縱軀體要打開納戒，這個小玩意是來自苦木境的特產，芥子須彌的東西，江老板很好奇伊甸人會怎么處理這個過程。

　　然后他就看到了。

　　在意識發出“打開納戒”這個想法的時候，就有特定型號制作的機械探針從上方復雜的模塊里延伸下來，其頂部的三根三角狀的能量針點在老江手指的納戒上。

　　在短促的快速放電后，在老江軀體明明是被麻痹操縱的情況下，納戒居然真的被打開了。

　　那纖細靈活的機械臂在納戒前方弄出一個四邊形的能量窗口，自己探進去，把老江想要拿的東西取出來，又放入江夏的手心里。

　　至此，“打開納戒”這個動作宣告完成。

　　“牛逼。”

　　對此，老江只有這兩個字來形容。

　　原來自己之前每次過來的時候，受到的都是這樣的待遇，在一個密閉空間里，享受著于伊甸之夢中的美好生活。

　　這么一想，和缸中之腦啊，黑客帝國啊之類倒是非常像嘛。

　　不過，智能又是怎么回事？

　　帶著這個問題，江老板的元神回歸軀體，在身魂合一時睜開眼睛，入目之處便是中樞塔上，抬頭去看，天藍云美，一望無垠。

　　低頭去看，繁榮和諧的城市就在腳下，街道上依然熱鬧，依然有伊甸人在享受著這美好的永無止境的時光。

　　江老板重新活動了一下手指。

　　這一次細膩的去感覺，卻依然很難區分這到底是思維的世界，還是虛幻雜糅的真實。

　　“辛苦你們了。”

　　江夏對身邊默不作聲的老厄爾說：

　　“我之前還不知道，現在才明白，每次我過來，都需要整個伊甸世界配合我‘演戲’，我如此頻繁的穿梭過來，肯定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

　　“還行吧。”

　　老厄爾站在老江身旁，兩個人站在中樞塔獨特的反重力臺階上，就像是踩著法寶在飛行一樣。這位星際事務官手里捧著自己的咖啡杯，語氣溫和的說：

　　“就算江先生不過來，中樞還是要分配算力，來維持這個建立在精神層面的美好世界，你過來了也無非是中樞多給出一些算力。

　　讓世界計算機的運轉負荷高出0.1左右，不是什么大問題。

　　唯一比較麻煩的事情在于，你每次過來之后，要讓你立刻進入意識轉換。前幾次還好說，但江先生的實力提升太快了，讓我們每次都得更新一套‘意識編譯器’。”

　　“所以說，麻煩你們了嘛。”

　　江老板哈哈笑著一伸手，一根雪茄跳進手里。中樞這是裝也不裝了，連“憑空造物”都給老江表演了一番。

　　反正都是假的，無所謂了。

　　他將雪茄叼在嘴上，點燃，在第一縷煙氣升騰時，江老板扭頭看向老厄爾，說：

　　“你們的世界啟動了‘流浪’程序，這是要去哪？”

　　“去下一個伊甸世界啊。”

　　老厄爾笑了笑，喝了口咖啡，溫聲說：

　　“就是你給予我們的那個世界，伊芙琳艦長將‘伊甸園’的世界數據送回來的時候，領航中樞就立刻啟動了‘遷徙’協議。

　　目前我們的世界正在四支艦隊的護衛下，以連續蟲洞跳躍的方式，向伊甸園前進。

　　按照中樞計算，最多七天二十三小時之后，我們就將抵達伊甸園所在的星系，在完成舊世界拆解和防衛型戴森球體系展開后，就可以進入下一階段了。”

　　“啟示錄？”

　　江夏挑了挑眉頭，說：

　　“這么快嗎？不再調整一下？試運行一下什么的。”

　　“原來是有這個計劃的。”

　　老厄爾撇了撇嘴，解釋到：

　　“但在中樞的數據體去了一趟廢土世界后，它就放棄了試運行，它認為，伊甸文明的復蘇需要經受來自新世界自然環境的考驗。

　　如果我們為文明的重建制作好了一個完美的搖籃，反而會干擾到伊甸人的新生。

　　他們將以最原始的姿態在伊甸園里蘇醒，他們會帶著祖輩們的智慧與傳承，在新世界里篳路藍縷的開創自己的時代。

　　我們會保護，會守衛。

　　但我們不會介入，更不會拔苗助長。”

　　“這計劃聽起來還行。”

　　老江點了點頭，他看了一眼天空，說：

　　“上去吧，我想看看真正的伊甸世界，或許你可以作為我的向導？”

　　“我很樂意，也很榮幸。”

　　老厄爾對老江俯了俯身，指著天空說：

　　“我在‘上面’等你。”

　　說完，老厄爾的身形消散成藍色的像素塊，就像是被整個打碎了一樣。

　　江夏沒有立刻進行“意識上浮”，他一個人待在中樞塔，從這里看向四面八方，他知道，不管自己在這個意識空間里前往何處，外界的世界編譯器都能給他整出完美無瑕的“幻境”來。

　　這是個思維塑造的世界，它是無限的。

　　“‘天堂時代’該結束啦，伊甸人們。”

　　江老板哼了一聲，傲嬌的說：

　　“我就是這個時代的掘墓人，但愿你們不要恨我。”

　　說完，他閉上眼睛，元神驅動軀體強行從世界編譯器的束縛中脫離，雙手扣住待在自己腦袋上的半覆式意識轉換器，略顯粗暴的將它從腦袋上取了下來。

　　在電弧火花的跳動中，江老板終于在真實的伊甸世界里清醒過來。

　　他懸浮在這處黑暗的密閉空間里，向前行走幾步，隨著機械門緩緩被推開的聲響，在散發著光芒的入口處。

　　老厄爾正在那里等他。

　　體型外貌和思維世界里的老厄爾一模一樣，但其本體卻是個穿著某種軍裝樣式的老年智能。

　　“那么，你到底是誰？”

　　江夏飛過去，落在老厄爾身前，上下打量著他，說：

　　“真的是伊甸世界曾經的星際事務官嗎？”

　　“不，不止如此。”

　　老厄爾那覆蓋著仿生材料的臉上，露出一個很溫和的笑容，他自我介紹道：

　　“我還是伊甸世界星球防衛軍的指揮官，智能軍團的首領之一，領航中樞所在的世界計算機的第一批守衛者和維護者。

　　另外，我雖然經過多次更新換代，但核心思維模塊一直得到保留。

　　所以，我可以很驕傲的宣稱，我也是你家鉅子為我的世界設定的偉大計劃的執行者。我見過鉅子先生，還在他的建議下，修改過幾處邏輯回路。

　　同樣是鉅子先生留在這個世界的‘遺產’的守密者，請隨我來，江，你已經依靠自己看到了世界的真實。

　　你有資格去見到鉅子先生留下的遺產。

　　但能不能取得，就要看你自己了。

　　順便這一路上，讓我作為向導，為你展示一下這個真實的世界風貌。”

　　“好家伙，你這頭銜真長。”

　　老江看著眼前很有科技感的走廊，他吐槽道：

　　“別告訴我，你們把自己的世界拆掉了，這樣我會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