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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6.挫骨揚灰

  劉楚的兩個問題如石沉大海,紅月亮并未給出任何回答。

  想想也是,這種極惡之物若是這么好說話,也就不可能鬧出一場紅月之災。但劉楚的兩個問題像是刺激到了它,讓這魔物于噩夢中顯現的形態越發猙獰起來。

  在執法長老周遭環繞的緋紅色流光閃耀之中,一尊巨型的魔神咆哮而起。

  它纖細怪異的軀體巨大,就像是異變的蜘蛛。

  以七條腿撐起碩大的腦袋。

  但偏偏身體又像是人形,在軀干各處延伸出如手一樣的肢節,其上布滿了腐朽血肉般的倒刺,身上各處都有惡心的肉瘤。

  在不斷破裂中,涌出黑色的腥臭血液,又有一顆顆骷髏一樣的腦袋如開花結果,懸掛在這異型怪物身上。

  就像是一千個頭顱的交錯重疊,以死者的軀體編制在一起,才形成了它的噩夢具象。

  這副場面已經足夠惡心了。

  幾乎形成了實質性的精神污染,一千個頭顱的嚎叫沖擊,讓劉楚周身靈盾浮現,被打出道道漣漪。

  其惡意之盛,激的劉楚所身具狴犴星象也從元神識海躍出護主。

  其型似虎,龍尾搖曳,雙目怒睜,火紅云鬃如火燎原。

  護在劉楚周身,仰天長嘯,其聲如虎如龍,以滔滔威氣鎮壓反擊,打的紅月亮身上的怪異骸骨破裂成灰。

  但很快又有新的惡心頭顱重新生長。

  紅月亮抬起自己的腦袋。

  這怪異之物完全不見有五官,就像是個沒有血肉的灰白顱骨,坑坑洼洼遍布了黑暗的孔洞,足以讓密集癥患者放聲尖叫。

  在那些孔洞之中,閃耀著怪異眼球左右活動,各有能力,引動火焰寒冰,還有黑色射線切割而來,把這片噩夢整個攪碎。

  但也奈何不得劉楚。

  他那方無字玉板懸于頭頂,在輕盈旋轉之中,打出道道青氣,化作瑞蓮異獸,繞著劉楚奔跑浮現,將紅月亮的攻擊盡數吃下。

  “嗷!”

  魔物的黑暗之神勢若瘋狂,眼見魔法攻擊毫無效果,便揮起自己蜘蛛腿一樣的肢節,朝著劉楚當頭打來。

  這是它的噩夢本源之地,在這里是它的完美主場。

  外在十三圣者封印被破壞,失去了世界之力的鎮壓,它的破壞力會被放到最大。

  雖然之前有很大一塊意識力量,被施妍硬生生挖走煉制靈物去了,但這會此消彼長之下,紅月亮依然覺得自己還有勝算。

  它知道自己的仆從們正在外界被救世軍屠殺。

  但它不在乎。

  只要自己今日能幸存下來,毀滅造物什么的,要多少有多少,而且眼前這個異界修士和施妍一樣強大,其靈魂和軀體都散發著誘人的味道。

  只要能抓住機會,將他化作污染之源,毀滅這個世界依然輕松。

  “你似乎在想一些狂妄的東西。”

  在紅月亮勢若瘋狂的以詛咒之形,朝著劉楚撲來時,執法長老語氣幽幽的說了句。

  他放開手中法劍,雙手捏起法決。

  護身狴犴在仰天咆哮中化作碎星飛舞,周遭場景飛快變幻,彌散于每一處的緋紅噩夢被更渾厚的力量盡數驅離。

  紅月亮的最終撲擊尚未完成,就有道道黑色鎖鏈從無形之地延伸而出,在碰撞交織的巨響之中,把它的扭曲身體束縛于半空之上。

  每一根肢節,每一顆頭顱,包括那個丑陋的大腦袋,都被上下交錯的鎖鏈強行禁錮。

  鎖鏈的每一節上,都有神力化生的符箓鎮壓,其型之厚重,其力之威嚴,讓紅月亮連掙扎都做不到。

  就像是被押入公堂的囚徒,除了等待判決降臨之外,再無第二條路可走。

  在它眼前,劉楚所在之地也飛快升高,塑造出臺階九級,法案一座,門樓化生,其上有狴犴靈相,雙目炯炯,威嚴極盛。

  這便是命格秘術的高階運用,已成法度之力,就如紅月亮對噩夢本源有完全的控制,在這方已展開的九十九丈判罪庭中,劉楚就是唯一的神。

  想走?

  沒問題。

  先頂過一輪賞善罰惡再說。

  這套命格神通的作用原理,和楚喬的獬豸秘術基本相同,但劉楚這個顯然更強力一些,其束縛力,強制力,破壞力都已是命格神通中的上流。

  最重要的是,這類基于命格的神通,往往是無視境界的。

  理論上說,劉楚完全可以判罰一位苦海大能。

  但能不能傷到人家,就另說了。

  劉楚站立于法案之后,在他身前玉桌上,擺著三塊法簽,上書不同靈紋。

  他拿起左邊一道,上面寫著“明鏡高懸”。

  在長老長袖飛舞中,那法簽被丟入空中,靈紋綻放之間,又有黑白枷鎖,扣在紅月亮的丑陋大腦袋上。

  激的它發聲狂嘯,痛苦不堪。

  “本修問你!苦木境中,可有你等魔黨殘余?”

  劉楚冷漠發問。

  紅月亮根本不想回答。

  但身在判罪庭中,有其法度于此,明鏡高懸之下,必訴出秘密才能解脫。

  它的一切手段,在劉楚秘法面前都無作用。

  意志層面的交鋒中,它這幼生期的荒之子,在完全克制的命格神通壓制下,實在不是眼前這個三百多歲,又與它一樣精通精神攻擊的陰鴆老鬼的對手。

  十幾秒后,紅月亮渾濁仿佛千萬人一起開口的聲音,在斷斷續續的嗚咽中,回答了這個問題。

  “有...很強大...很痛苦...解脫...”

  “咔擦”

  回答一出,鎖在它扭曲脖頸上的黑白鐐銬,頓時碎裂大半。

  劉楚雙眼瞇起,這意味著他最多再問一個問題,明鏡高懸神通就會失效。

  但這個問題該怎么問呢?

  長老陷入沉思,數息之后,他朗聲問到:

  “如何徹底祛除我苦木境中魔物殘黨?”

  “不能...”

  紅月亮脖頸上的黑白鐐銬在剝離破碎,但這魔物之源這一次的回答卻再無掙扎,相反,它似乎很樂意揭曉這個答案。

  那怪異的,千百人匯聚一處的聲音回蕩著,帶著套套惡意與無盡的譏諷。

  它腦袋上的千百只血色眼球,齊刷刷的看向劉楚。

  它咆哮到:

  “它已經成為那個可悲世界的根基!你們只是在絕望中茍延殘喘!你們試圖蜷縮在黑暗中,和老鼠一樣躲過最終末日。

  但它必然到來。

  你們的每一次呼吸,都距離它更近!最終的末日不是由我那位兄弟帶來,而將由你們親手揭開災難面紗。

  你們把自己的世界,變成了一個比我們更丑陋的怪物!

  你們把自己變成了怪物...

  真可憐!”

  “咔”

  黑白鐐銬在紅月亮的咆哮中徹底粉碎,但它的怒吼已帶來了劉楚想要的答案,讓修士一時陷入某種蕭索的沉默之中。

  他身前還有兩道法簽。

  代表著狴犴神通的兩種變化,一為賞善百賜,一為罰惡公斷,不管打出那個,都意味著對紅月亮的判罰將結束。

  而被善惡鎖鏈束縛在判罪庭之上的紅月亮,這會也大概是感覺到了自己的末日將至。

  它便在這最后的時間中,將自己那天生的惡意,不斷的化作惡毒的幻象,攻擊劉楚的心境,這大概也是它在遇到天敵時,能做出的最后的反擊。

  一幕幕絕望的畫卷,在劉楚眼前展開。

  墨霜山被外敵攻破,山門焚毀。

  內外門弟子的尸骸遍布血海之中,墨山大殿前,掌門維持著竭力死戰的姿態,卻已在敵人的尸山血海上,流盡了最后一滴血。

  而在身后的大殿之中,劉楚的弟子們各個死不瞑目,群魔嚎叫之中,還有施妍被折磨的凄慘的尸體,懸掛在大殿之中。

  鮮血一滴滴的從那精致的腳裸滴下,在地面上流出一個倒映著劉楚慘白臉色的血池。

  “你可以救我們的!”

  施妍的尸體在艱難的,帶著惡毒的叫罵:

  “小楚兒,你本可以救我們的,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畫面又在下一瞬變化。

  巍峨聳立的鎮魔塔下,全身是血的劉楚手持法劍,在他身后布滿了仙盟明理院執法的尸體,晦暗的天空之下,一道道蒼白的雷電交鳴。

  在鎮魔塔最高層中,還能聽到掌門凄慘的嚎叫。

  隨他而來的弟子們,已經盡數戰死于這突襲之中。

  最上面躺著的就是老江,他抱著如月的半截身子,正用瞎掉的雙眼,對劉楚大喊到:

  “我那么信任你!我把一切都用來支持你!你卻讓我如此失望!你這失敗者...”

  劉楚對此充耳不聞,依然拖著鮮血淋漓的軀體,一瘸一拐的往鎮魔塔前方行走。

  在那鎮壓邪祟的高塔之前,明理院院主第五流離,正手持大劍,等待著叛逆者前來送死。

  最后一幅畫卷浮現流轉。

  執法長老看到了自己正在墜落。

  往一片漆黑的海淵之中,不斷的墜落,在他視線盡頭,在那海淵之上,掌門,施妍,還有江夏,楚喬都在冷漠的看著他。

  就是他們把他推下去的。

  而在那昏暗海淵之下,在不斷沖擊巨響的海潮之中,隱約能看到一頭恐怖的巨獸,正張開大嘴,等待著新鮮的血肉送上門來。

  “你想知道那個絕望的答案...我就給你看!把這一切有關于你的災難,都給你看!”

  紅月亮惡毒的聲音在劉楚耳邊回蕩著,像是一千只烏鴉的嘶鳴。

  它喊叫著:

  “心有守護之念的可憐人啊,你竭盡全力想要去拯救,但你救不了任何人,可悲的懦夫,你連自己都救不了!

  這是我的葬禮!

  也是你的!

  你和你的世界都已經死了!

  只是你還不知道而已。”

  “聒噪!”

  一直沉默的劉楚閉著眼睛,呵斥一聲,信手拿起身前法簽,向前隨手一丟,罰惡神通激活,那些鎖著紅月亮意識體的善惡鎖鏈瞬間繃直。

  一道道恐怖的黑氣從紅月亮周身散發,凝結成道道不詳黑云,繞著它升騰旋轉。

  那是實質化的罪惡。

  那罪惡的龐大數量,在這一瞬將劉楚的判罪庭整個沾染成暗無天日的絕望黑夜,就像是籠罩于紅月世界之上的黑色太陽。

  但黑暗并不可怕,它們再多也無用。

  只需要一縷陽光...

  “唰”

  劉楚面若寒霜的抬起狴犴法劍,在似龍似虎的咆哮聲中,他雙手握住法劍,如劊子手行刑之前,在長袖與兩縷頭發的搖擺之中,執法長老語氣肅穆的說:

  “善惡已明!其罪罄竹難書,判挫骨揚灰之刑...斬!”

  “唰”

  法劍揮下。

  一道混雜著星光的流光落下,斬入黑暗,如旭日東升。

  只是一道光照下,那些黑暗,便煙消云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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