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國之事事發突然,從洪韜洪宰相自己喝下毒藥,引施睿下山,到夜里一切爆發,只過了三個時辰不到。
這么點時間,讓老江都完全反應不過來。
但洪宰相確實堪稱老江從重生以來,遇到的做事最絕的凡塵中人,他肯定早已經在太子和二王子身邊埋好了死士暗線。
又借著操練新兵的機會,把軍中大佬齊刷刷的換上了自己人,這才保證施睿一回來,就能在幾個小時之內,完全掌控局勢。
當然,能做到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除了洪宰相的謀略驚人,執行力超強之外,最主要的問題是鳳鳴國太小了。
區區三郡之地,連老江前世的一個省的面積都不如。
在這樣的小國家里搞政變,對于洪宰相這樣浸潤官場幾十年的老油條來說,再簡單不過了。
他之前就早早布局。
鳳陽郡的洪森洪太守把這個邊境郡城打造的如鐵桶一般,已是控制住國中三分之一的領地。
毗鄰鹽池郡的淮安府知府,也是老熟人孫秀庭孫大人,在接到密令一瞬,立刻帶著自家侍衛私兵,沖進鹽池郡。
借著面見太守的機會,一舉控制住鹽池郡大局。
和你們這些尸位素餐的蟲豸們在一起,怎么能搞好國家政治呢!
為了自己的前程亨通,為了國家興亡,為了尋得明君,頗有一股書生骨氣的孫大人,毅然決然的又一次賭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而且很神奇的又一次賭贏了。
總之,在洪宰相的最后一謀中,施睿的兩個競爭對手都被干廢了,留給鳳鳴國大小官員的選擇只剩一個。
只要不想投敵叛變,那么就算是投票,施睿登基為王的得票率,也絕對是百分之百。
不過,留給三王子的時間不多。
鳳鳴國此時堪稱內憂外患。
他舅舅把弒殺太子和二王子的罪責攬在自己身上,服毒自殺,逼迫施睿做選擇的同時,不給侄子留下污點。
但洪韜是宰相,總攬這小國一切政務。
他這突然離去,一下子就讓國朝沒了主心骨。
而外患是說,數千里外的大國武陵國已從靠近鳳鳴國的一處附庸國出兵,敵人數量近兩萬,估計再有兩天,就會到達鳳鳴國邊陲。
這伙敵軍是太子勾引來的。
本是想借著“外部勢力”干預,自己里應外合的登基,然后順勢把鳳鳴國變成武陵國的附庸國,安享“太平”。
但現在太子掛了。
那伙敵軍沒了內部接應,估計就要發展成真刀真槍的入侵。
鳳鳴國有正在編練的新軍,但這小國民寡兵少,舉全國之力,也湊不出一支與敵軍規模相當的軍隊。
施睿成為鳳鳴國監國太子的過程很順利,但他接手的確確實實是個很糟的局面。
而且這一次,施睿也沒辦法學他老爹那樣,火速迎娶一個仙家后裔,用下半身去拯救國家,因為武陵國背后,也是有大宗門支持的。
“這一仗,你們躲不過去的。”
墨霜山后山,思過崖上。
看著穿著一身華貴的監國紅袍,又專門整理了面容,還帶上了騷氣的通天冠,打扮的和凡塵貴人一樣的施睿,坐在石頭上的老江上下打量著他,抽著煙,語氣悠然的說:
“要么把武陵國的僧兵們干翻,要么就是整個鳳鳴國百姓歸入佛門,沒有第三條里可以走。
但問題是,你這個國主名義上是墨家人,你若是皈依了佛教,那就是把咱們墨霜山的臉,被那些光頭們踩在腳下瘋狂摩擦。
你舅舅估計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才用那等計謀,迫使你監國登位,想把墨霜山也拉入那局勢之中。
和武陵國背后的轉輪宗打擂臺,以此來保全國朝存在。
但你舅舅算錯了一點。”
江老板彈了彈手中煙灰,對一臉生無可戀,似乎接受了現實的施睿說:
“我墨霜山現在全力籌備來年往西海尋祖的大事,這也就剩下不到四個月了,以掌門那個牽掛過去的性子,他是不可能將太多資源投入這種對抗的事情上的。
所以壞消息是,你和你的國家,得靠自己了。
但好消息是,你還有個好老板,好師弟。”
江夏哈哈一笑,隨手將煙頭一彈,手指向后輕點,通往廢土的世界通道,就如水波一樣,在施睿眼前綻放開。
“去吧,茉莉在那邊等你呢。”
老江對施睿說:
“她現在是墨霜山外門大師姐,也是代表墨霜山的意見,而且她又出身廢土,和黑手會關系密切,好歹要叫羅格一聲‘羅叔’。
有份香火情在那里。
有她在,你和黑狐貍的談判過程會順利很多。
但施睿啊,我提前說好。”
江老板站起身,伸手幫施睿整了整身上代表王室威嚴的裝飾物。
他認真的說:
“這是咱們世界樹財團的內部事務,是兩個勢力之間的接觸,作為首領的我,必須不偏不倚,不能寒了下屬的心。
因此這次能拉來多少援軍,都看你的表現。
不過嘛,其實談砸了也沒事。”
老江笑了笑,在施睿肩膀上拍了拍,說:
“有老四給你保底呢。
昆侖坊的私兵雖然人數不多,但裝備精良。遠征他國或許有點困難,但保全國土,擊退來犯之敵,問題是一點都不大。
所以,放心大膽的去談。
羅格那人很難纏,他可能會耍手段,你自己多注意點。”
“嗯。”
施睿深吸了一口氣。
他看著眼前的世界通道,心中感嘆世事無常,本來之前宗門小比之后,老江就對他許諾,說是要開放自家秘密給他。
但施睿也沒想到,自己第一次接觸到老江的秘密,居然會是以這種方式,他能感覺到沉甸甸的壓力。
畢竟,現在他代表的,已經不止是他一個人了。
“去吧。”
老江在背后推了施睿一把。
后者向前邁步,踏足世界通道之中,眼前如溫水拂面,那觸感一瞬消散,又有粗糲的風吹打而來,帶著一股與苦木境不同的味道。
施睿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便是不遠處的一座建立在沙漠邊緣的繁華城市,被一圈怪異的城墻包裹其中。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建筑風格,用水泥和石塊壘砌的樓房高聳入云。
整個小城被規劃的四四方方,極有一種簡潔的美感,各個區域分化明了,還有黑色的科幻直升機在總顯的陰霾蒼白的天際下飛來飛去。
在小城邊緣,更有假設起的塔吊,還有大一群工程設備,正在塑造新的居住區。
這一幕,讓施睿看的非常入迷。
倒不是說,他喜歡這種簡單到單調的風格。
主要是異世界的風景,總是那么與眾不同。
和他身上穿的苦木境貴人打扮一樣,在以格格不入的方式,提醒他,這已經不是他的世界了。
“喂!看夠了沒有?”
熟悉的,帶著一絲不耐煩的聲音,在施睿身后響起,三王子回過頭,就看到茉莉正叉著腰,站在身后的沙漠中。
她換回了廢土打扮。
一身很拉風的黑色皮夾克套在長高了的身上。
內襯黑色的小背心,穿著緊身皮褲,踩著作戰靴,身后背著一把噴涂的亂七八糟的脈沖步槍。
衣服上也布滿了金屬環一樣亮晶晶的夸張裝飾。
耳垂上還帶著大大的環狀耳墜。
嘴里嚼著口香糖,脖子上掛著自己視若珍寶的破舊護目鏡。
露出雙臂,手臂上有以藝術化的墨霜山標志做的紋身,在肩膀處白皙的皮膚上,則紋著一個世界樹財團的標志。
臉上畫上了煙熏妝,在宗門中總是盤起的頭發,這會也被放開,大概是為了追尋故鄉的風格,茉莉專門把自己的頭發染成了黑白紫三種顏色。
看著夸張怪異。
但被弄成波浪卷的長發,倒也有種異域風情。
在她身后,停著一輛加裝了沙漠履帶的廢土摩托車,帶著車斗的那種。
這副施睿從未見過的打扮,震驚了三王子,讓他瞪大了眼睛,而茉莉看到施睿的表情,有些不自在的活動了一下身體。
她瞥了一眼施睿,便兇巴巴的說:
“怎么?沒見過我嗎?你這弱氣的男人,我聽老板說,疼愛你的舅舅為了幫你做決定,選擇了服毒自殺?
你怎么這么沒出息?
連親人都保護不好,白瞎了那張臉。”
“我...”
施睿被茉莉這一番話說的,想起了傷心事,一時間也沉默下來。
看到他這副樣子,茉莉的嘴巴動了動,心說自己是不是太惡毒了,想說句道歉的話,卻又看到施睿抬起頭,努力的露出笑容。
他說:
“時間不早了,帶我去見羅格吧,我有很多事情,要和他談呢。”
“嘁”
茉莉看到施睿這副姿態,頓時哼了一聲,轉身跨上摩托車,抓起車把,對施睿努了努嘴,說:
“上來!”
三王子對于這種交通工具,自然是不陌生的。
在他于墨霜山的洞府里,還有好幾輛從昆侖坊買來的經典款的摩托呢,自從昆侖坊開始“造車”之后,他們推出的每一款車型,施睿都有購買收藏。
偶爾閑暇的時候,拆卸它們,改裝它們,是三王子最大的樂趣。
他坐進茉莉的車斗里,伸手扶著頭頂的通天冠。
這東西除了象征身份和折磨人之外,毫無意義。
但沒辦法,正式的場合里,施睿必須帶著它。
“喂,那個...剛才我說的話,你別往心里去。”
茉莉帶上自己的護目鏡,扭動把手,載著施睿從沙漠這處沙丘上,一路向黑手鎮的方向疾馳,在帶起的風沙中,她小聲對施睿說:
“我從小沒什么親人,所以我可能理解不了你昨天晚上的遭遇。但我想一想,都會覺得難受。你舅舅或許真的是為了你好。
但這幫忙的方式也太可怕了些。
還有,你現在要去當國主了,是不是以后就不能留在墨霜山了?”
施睿搖了搖頭。
他看著左右一望無垠的沙漠風光,啞聲說:
“我今早去見過師父,師父告訴我,不用理會仙盟所謂仙凡有別的規矩,墨霜山的山門永遠為我敞開。
我的弟子印信也沒有被收回,名字還在墨霜玉冊上。
所以我可以回來看看你們。
但長留肯定是做不到了,哪怕我情況特殊,但也不能太明目張膽,若是被桃符院抓住把柄,會連累宗門的。”
“麻煩!”
茉莉皺了皺眉頭,幾秒之后,她又問到:
“那我找還沒入修行的外門弟子去幫你打仗,違反規矩嗎?”
“這個...怕是不行。”
施睿嘆氣說:
“江老板對我說過這事,咱們宗門現在要籌劃來年大事,我身為宗門弟子,幫不上忙也就算了,總不能給長輩們再添亂。”
“那你那套戰甲還能用嗎?”
茉莉說:
“仙盟只是規定,仙家法寶不得介入凡塵,但你那套戰甲是自己做的,你又不是修士,只要你穿上,橫掃那武陵國僧兵也不是問題啊。”
“那是最后選擇。”
施睿閉著眼睛,握緊手指說:
“如果事情真壞到那個地步,我就算不想開殺戒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