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原鳳鳴宮淮安府的土地爺淮安公,對于自己生活了兩輩子的苦木境,確實有種故鄉難離的復雜感情。
如果可以,他一個土地,是不愿意離開苦木境,來到另一個世界謀生路的。
但問題就在于,他不得不走。
當初在星谷時目睹了好友蔡城隍的逝去,又在最后時分,被蔡城隍警告了苦木境的危險后,淮安公這段時間的生活就相當不順。
在星谷大戰之后,他回了東土,結果就被桃符院的人盯上了。
幸虧提前得了某位大能的示警,這才在桃符院動手抓他之前,又逃去了南荒,這些時日一直都在靠近雁蕩池的星谷附近停留。
這件事江夏本來是不知道的。
是三雀子馬提書在蓋樓盤,挖地基的時候,意外在一處靈地里,尋到了落魄的淮安公,才把這消息告訴給了江老板。
自打那時候起,老江就一直在蠱惑淮安公放棄苦木境,來他手中的秘境里討生活。
淮安公生前就是個膽小謹慎的人。
在死后成土地爺也是本性難移,在知道了故鄉的些許黑暗內幕之后,已是被嚇壞了,本就有去職的想法,又經不住老江一直蠱惑。
便應下了這差事。
老江這么做,一方面確實是為了淮安公的安全著想,這位土地爺法力弱小,又不如他有墨霜山當靠山,還經歷了星谷之事。
一旦被桃符院再派人抓捕,他就很難逃脫了。
畢竟是一起打過仗的,老江還算念舊情,淮安公又算是老好人性格,他落難時,自然是能幫就幫一幫。
另一方面,江老板也是看上了土地爺這附身大地,監控四方的能力。
MAGA世界這邊,不怎么安穩的。
那些超級英雄都有奇奇怪怪的能力,千變的滲透已是個大問題,不給夢想公司總部這邊加上點保險,老江實在是不放心。
若是能讓淮安公這個香火神,在這片區域里扎下根來,江老板面對的棘手局面,一下子就能好轉很多了。
“之前只是聽江道友說起這方靈界,小老兒還有些不信嘞,現在親眼所見,這方地界之繁華,果真不遜于我苦木境風物。”
在轟隆隆越過紐約城區上方的民用直升機上,靈體狀態的淮安公爬著直升機艙門,向下打量傍晚時分的大都會城。
這已經開始有燈火通明的現代城市,著實讓老土地開了一把眼界。
下方那些繁華街區,各色事物,都引的老土地非常好奇,若不是現在還是虛弱狀態,他都有心融身大地,好好用土地的方式,感知一下這方巨城中的人文風物。
“邁小哥,這城中,是沒有如小老兒這樣的香火神嗎?這諾大城市里,竟連一絲香火氣息都沒有呢。”
淮安公一邊看,一邊回頭問了句。
結果邁克迎面就對他說:
“不行,這個口吻不行,總是帶著苦木境的味道,有東方的韻律,但斯巴達人的神靈文明是偏西方化的。
所以淮安公你得換一換說話的方式。
我的意思是,保留你說話時的那種智慧與滄桑感,但要用另一種方式來說。”
邁克這會是已經進入了工作狀態。
他坐在直升機座椅上,一臉嚴肅的拿出一本健美雜志,翻開一頁,攤開,對淮安公說:
“我要對你進行全方位的包裝和改變,首先是形象,你可以變化成這種樣子嗎?”
“這種?”
淮安公看著眼前的雜志,那一頁上是一張西方古典式的健美先生,擺出了思考者的造型,還給身上撒滿了石灰粉,看上去真的和浮雕一樣。
那夸張的肌肉,如刀砍斧削,充滿了一種厚重的儀式感。
“這!有辱斯文!”
淮安公哼了一聲,不滿的說:
“這人連衣服都不穿的。邁小哥,你怎能讓小老兒變化成這樣的形態?你這是在羞辱本神嗎?”
“不是一定要這樣,我只是打個比方。”
邁克撓了撓頭,看著有些生氣的淮安公,他想了想,便掏出手機,搜了另一張照片,遞給淮安公看。
“這個是宙斯的雕塑。
他是我們這世界里很厲害的神靈,淮安公,你要理解,如月女士告訴我,你這樣的香火神,如果沒有香火來源,會死掉的。
我是要幫你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一群信徒,如果你能變化成這樣的形態,我就能給你訂做金身了。”
“信徒?本神不需要信徒。”
土地公打量著那張手機照片,他一邊運轉身體里的香火愿力,一邊在邁克的注視中,改變自己的形象。
又解釋到:
“只有那些鄉野淫神,才會籠絡無知百姓,要他們獻上魂靈信仰,以邪法練邪功,弄出些神神叨叨的玩意,糊弄百姓。
我輩香火神,走的乃是最正統的香火神道,我輩所需,乃是香火氣,與你所說的信仰念力可是大有不同。
我輩不需要百姓頂禮膜拜,只要心中有敬即可,也不要百姓奉錢納貢,只要心中有憂煩,便可尋我輩訴說祈求。
若是善人善事,我輩就幫上一幫。
若遇惡人惡事,我輩就平上一平。
所需回報,也不過瓜果香錢幾縷,能讓百姓知我等靈驗,知曉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勿以惡小而為之。
才是我輩存在之禮也。
一地百姓越是富足,一地香火便越是繁盛,我輩所有愿力也會水漲船高,人民安居樂業,才是我輩所求。
與那拔骨抽髓的信仰邪神,不可同日而語,邁小哥,你可知曉?”
待他說完,那原本鄉間老農的形象,也在金色光紗一樣的香火愿力浮動中,轉化做與宙斯雕塑有六分相似。
類似東西方融合面孔,還能看到幾絲淮安公原本面容的高大形象。
身上披上半露式長袍,那一身肌肉也被襯托出來。
“好!就是這個!”
藝術家出身的邁克頓時眼前一亮,豎起大拇指說:
“這個形象就非常完美。土地公的職責我大概也明白了,是一種和信徒良性共存的體系,確實比我理解的信仰體系更先進一些。
不過,我們先不討論教義范疇。
接下來,就是定下你的新稱號,讓我想想土地爺在西方神話里對應的神職...大地、監督與善人保護者,怎么樣?”
“嗯,挺合適的。”
淮安公摩挲著下巴想了想,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自己腰桿的青玉煙桿,散出一絲香火愿力,把它變化成更符合自己這個形象的青玉煙斗。
手中東方式的桃木棍,也快速按照邁克提供的素材,變化成一把牧羊人的手杖。
這樣一弄,一下子就從土地公的形象,變化成了一位西方神祗的形象了。
“那么名字呢?”
邁克看著淮安公,說:
“我對苦木境文化了解不多,淮安公,你們那里的土地起名字是怎么起的?”
“大都是按照所屬區域不同而命名的。”
土地公公向下看了一眼那座在夜色下越發明亮的城市,看著這里的生命繁衍生息,以人力塑造出如此雄城,他眼中閃過一絲溫和。
而年輕的藝術家思來想去,覺得以現實地理命名一位斯巴達人的新神,總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更何況,這位新神未來的信徒,大都是人家斯巴達人,而被老板隨意命名為“斯巴達人”的那些人的文明與信仰體系,又很類似于希臘眾神。
不如就按照希臘眾神的新舊交替來演變,剛好對應了第一紀元終末和第二紀元的開啟。
邁克的思維不斷發散。
最終,在直升機回到夢想公司總部的停機坪的時候,他也終于為淮安公想好了新的神名。
“伊阿珀托斯。”
邁克對淮安公說:
“雖然是個沒有具體神職的神明,但他的子嗣在神話傳說中拯救了人類,又是大地女神蓋婭的兒子,同時又是孫子...
呃,別在意這個。
總之,他的定位很符合你的新神職。”
“這名字怪怪的,我都不一定記得清楚。”
淮安公的說話方式,也在邁克的不斷糾正中,越發現代式,他開了個玩笑,活動了一下身體,適應著新的形象。
又拄著牧羊人手杖,嘴邊叼著青玉煙斗,伸手握住邁克的手臂,在香火愿力發動下,一人一神便消失在原地。
再次出現時,已來到了地下基地中。
“這就有神的威儀了。”
邁克左右看了看,對新版大地男神淮安公豎了豎大拇指,他說:
“你的新形象金身雕塑已經在制作了,那群斯巴達人大概會在兩天之后,帶著一場獻給神靈的戰爭勝利回歸。
所以我們還有兩天的時間,來讓你適應新身份。
你得再給我詳細的描述一下,你和你的信徒之間締結聯系的方式,那種奇妙的香火愿力是如何產生,如何運作的。
有沒有辦法,能在這個世界里,制作出更多和你一樣的存在物。
最好是能從斯巴達人中選擇。
我的想法是。
結合希臘神話和北歐神話,弄出一個斯巴達版的‘英靈殿’,讓那些為神而死的勇士與先知們,能在死后化作另一種形式,繼續為老板服務。”
“這個...”
有了新形象的淮安公聽到這個問題,頓時有些猶豫。
這個就涉及到他們這些香火神的本源了。
在修行界里,這樣的問題很顯然是禁忌,不過眼前這個小哥只是個異世界的凡夫俗子,自然是不懂這些禁忌的。
仔細想想,自己現在也算是脫離了苦木境,已是定了契,要為江道友做事了,再守著那些秘密也沒什么意義。
更何況,它桃符院做的那些骯臟事,自己也是受夠了,沒必要再為他們保守秘密。
他想了想,便說道:
“其實,不難。
第一,是要有座靈廟,用你能理解的說法,就是,你要蓋個足夠大的,能容納靈氣,能容納這么多英靈的金身雕塑存在的神殿。
其次,要有你所說的信徒,不斷的祭拜。
有純正的香火氣自然好,實在沒有,用信仰念力也可以。
最后。
也是最難的。”
淮安公左右看了看,對邁克說:
“你得能找到一位大修士,一位大能,為這些英靈親口封正,這樣他們才能從單純的凡人魂體,感知靈氣,真正入修行。
做不到這一點,有再多的香火愿力或者信仰念力都沒用的。
我當年被征召為土地時,就是一位修神境的桃符院修士,為我做的封正,可惜那套祭文我無法記住,那是桃符院在香火一道的立身之基。
不可能隨口亂傳的。
所以邁小哥你這想法很好,但做起來,怕就沒那么容易了。”
邁克聽到這話,無奈之下,便把現在的難題,給上司劉慧匯報,劉慧也解決不了,就向如月匯報。
“哈?大修士?封正?祭文?”
如月一臉古怪的說:
“這些咱們都有啊,還都是現成的。
告訴邁克,他那個‘英靈殿’計劃,我批準了,現在就開始吧。神殿主體就建在烏托邦島上,落雁師姐剛好就在那邊。
你們立刻過去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