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青木界
“此乃傀儡之術，亦是墨家仙門的墨術傳承，本屬于‘墨武’一系，可惜當年西海之災來的突然。
掌門墨君并未來得及搶救出宗門秘典三卷，因而這墨武一系的神妙，現在也就只剩下傀儡之術的皮毛運用。”
墨霜山，制器工坊所在的非命峰前。
身穿白衣長袍，捧著茶壺的禿頂長老查三寶，正帶著新入門的十三弟子，在制器工坊中游覽。
他如最好的導游，一邊帶著弟子們參觀在正運作的“制器流水線”，一邊說著他們都很感興趣的靈木傀儡的來源。
“這些為我宗門制作低級法器的傀儡，乃是百余年前，由掌門墨君傳授的制作之法，當時造出它們，就是為了供應仙盟麾下修士對法器的需求。
后來，我墨霜山被允許將法器提供給天下修士，因而靈木傀儡的數量，便更多了些。”
長老耐心的講解到：
“爾等剛入門，自不知曉。
我墨霜山中修士人數并不多，這整座仙山各處陣法，結界，禁制的維護，都是由各類靈木傀儡負責的。
所以，外界傳言說我墨霜山人員凋敝，其實并不準確。
若算上這各色傀儡的話，墨霜山的成員人數，在整個仙盟三十三宗，都屬于上流。”
“哇。”
身后眾弟子頓時發出一陣驚呼感嘆。
其中有確確實實的驚訝，也有得知一些秘辛的滿足，還有對宗門強盛的喜悅，這不怪他們沒見識。
畢竟傀儡秘術，在修行界中都是罕見的玩意。
聽說南荒的鬼修大宗凄煌谷，有制作僵尸的秘術，那也算是傀儡術的一種，但聽起來總是陰測測的。
哪有眼前這些動作靈活，數量龐大的靈木傀儡來的更讓人舒暢？還有好奇的弟子在問，山中可有專用于武斗的傀儡？
三寶長老只是笑而不語。
不過老江關注的，卻是長老未講到的其他方面。
他跟在人群最后，并沒有和其他弟子一樣，左顧右看，看什么都新鮮的樣子，而是將注意力，都放在身邊這條流水線的構造上。
大屋中有十二個方桌。
四方各坐傀儡一名，由門口的傀儡送入制器靈材，在第一個桌子的四個傀儡由北向南轉一圈，便被做最初的處理。
又被送到第二個方桌，同樣是從四個傀儡手中轉一圈，那些被二次處理的靈材，便被組裝成最基本的法器模樣。
然后是第三個桌子，同樣是轉一圈，復雜的墨家符咒便被印刻上去。
第四個，第五個，直到最后一個木桌，已被制作完成的法器原胚，被四個傀儡丟入桌中固定的鍛爐里。
有兩個傀儡專門調節火候，等待幾息之后，便由最后一名雙手鐵制的傀儡，將原胚取出，放在一旁的木架上冷卻。
每過二十息，門外就有新的傀儡抱著特制的箱子走進來。
將冷卻好的法器取下，放入木箱中。
一箱二十個，裝滿就走。
整個過程雖然和江夏記憶中的工廠流水線不太一樣，但那種整齊劃一，不浪費一分一秒的高效率流轉，依然讓老江有了種參觀工廠的感覺。
他甚至感覺到了一種初級工業的美。
但與此同時，老江心里也有個大大的疑惑升起。
在幾息之后，他終于開口問到：
“長老，我觀這些傀儡制作所用靈木，似乎都出自一種，且在鳳鳴國附近，我并未見過這種靈木。
這是宗門從其他地方統一采購的嗎？
如果算上傀儡日常磨損更換，如此巨大的靈木消耗量，這仙盟三十三宗里，也只有專育靈材神農山才能提供吧？”
“不是的，老板。”
左顧右看的小胖子聽到江夏的問題，當即拉了拉江夏的衣袖，小聲說到：
“我從小在南荒大莽林長大，我們那里也盛產一些靈木，我剛才就發現了，這些傀儡用的靈木很奇特。
其木靈氣與我所熟悉的截然不同，天生紋路也有極大差別，這些靈木不是南荒產的。
神農山就在南荒呢，老板。”
“嗯，乾鐸說的不錯，江夏問的也很精妙。”
三寶長老滿意的捻著胡須，作為一名制器宗師，他喜歡思維靈活，多看多想的人。
便對兩人說：
“你兩一眼就看出傀儡秘術最重要的環節，不愧是宗門良才，但且容老夫賣個關子，你兩所求的答案，就在我等下一處要去的地方。
眾人可還有疑問，盡數問來，老夫一一做解答。”
“師父，我想請問，這些傀儡是否只會如此機械的制作法器，而沒有神智思考？”
如月立刻問了句。
三寶長老點了點頭，他指著旁邊一個正在做事的傀儡的腦袋，指著那鑲嵌的玉板。
“此物名為通靈玉，也有別稱叫養魂玉，是我墨霜山法器的一種，它能收集各類生靈的殘魂，加以溫養。
但殘魂生不出神智。
這些殘魂便被我墨家秘術調養，使它們能記住各類法器的制作環節，各司其職，亦能聽懂門人命令，做些粗淺活計。
爾等新入門，要被分配的第一項工作，就是學會通靈玉的制作方法，并且輪流在工坊值守，檢查傀儡狀況，為它們替換消耗。”
如月點了點頭，她身后的江夏又問到：
“長老所說通靈玉確實精妙，但弟子還有一問，那些殘魂，從何而來？”
“收集。”
長老溫和一笑，指著窗外，說：
“一般弟子外出游歷時，都有宗門任務，攜帶數量龐大的通靈玉，在游歷中收集那些將消散的殘魂靈體。
但仙盟有規，不許收納人族，妖物，精怪的靈體，只能去收集尋常獸類，以及未入修行的靈物殘靈。”
“嗯，我懂了。”
江夏點了點頭，心里想著王六福麾下的外門弟子們，這下又有新活干了。
“長老，長老，我也有個問題。”
顧淼這會伸出手來，搖晃著，那活潑的姿態，讓三寶長老啞然失笑，他擺了擺手，示意顧淼直說就是。
“長老，你剛才說，這些傀儡秘術，都是咱墨家傳承的‘墨武’一系，只聽名字就知道，這肯定是在專用殺伐的秘術。
雖然現在遺失了，但你能不能給我們講講？”
顧淼瞪大眼睛說：
“咱們墨家人除了御使法器之外，到底是怎么打架的？”
“對，我們也想知道。”
這個問題很快得到了其他弟子的響應，看著眾弟子發亮的眼神，三寶長老搖了搖頭，這些新人啊。
一個個的，總是追求那些打打殺殺，花里胡哨的東西。
年輕人...
還不懂修行一途的兇險，完全不懂平平淡淡才是真，罷了，誰還沒年輕過呢？
就當給他們講個故事吧。
想到這里，三寶長老點頭說：
“那爾等隨我來，咱們先去下一個秘地，路上本修就與你們說一說這‘墨武’之術。”
眾弟子云集響應。
隨著好脾氣的三寶長老走出工坊，這一路上見三寶長老如此和善，弟子們的畏懼也少了很多。
尤其是幾個少女弟子，圍著長老嘰嘰喳喳的問問題，長老也笑瞇瞇的一一回答。
不過江夏和如月，卻孤立在人群之外。
他們兩個對于墨武這個問題沒有太大興趣，如月是因為已經有了自己的戰斗方式，對改變戰法沒什么興趣。
更何況墨武之術已經遺失了。
現在問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至于江夏...
老江根本不在意這個問題。
因為說起對墨武一系的了解，眼前這三寶長老，估計還比不上他。
鴉先生留下的天機墨書里，可是對墨家三術，都有詳細解釋的。
墨武，是什么？
說簡單點，就是操縱傀儡，配合墨者一起上陣殺敵。
當然，真實情況肯定沒這么簡單的，不過據天機墨書的記載，用于戰斗的傀儡，有專用的學名，叫“武衛”。
據說這武衛，還能用秘法培育，以神魂祭練，直到最后隨著墨武者一起，成長為不滅玄鴻武衛，但墨書也說了，那只是個傳說。
這些武衛的制作方法，也和墨霜山這些靈木傀儡截然不同，更復雜晦澀，還和法寶靈寶一樣，需要修士以神魂元神祭練才能用的順手。
基本上就可以算是人形法器。
老江手里，現在就有基礎武衛的具體制作和操縱方法。
天機墨書里記載的很詳細，只要有足夠的靈材，江夏現在就能當場做一個出來，給三寶長老開開眼。
但問題是，他不敢做。
苦木境修行界皆知，當年墨家仙門的三道墨術中，墨武術已經徹底遺失，墨陣術也是殘缺大半。
唯一保存完好的，就是墨霜山賴以為生的墨器之術。
如果江夏現在做個正統武衛出來。
別說是三寶長老了，只怕那位閉關了幾百年的掌門墨君，第一個就要破關而出，把老江的腦袋拆開，把那些前宗門遺失的知識，統統拿出來。
主要是見不得光，沒辦法解釋來路。
這種事用幾乎背鍋萬能的鴻雁會，都不可能掩飾過去。
再說了，墨武這個體系看著酷炫。
但卻是要修士用靈力操縱武衛的，靈力消耗什么都不說了，最大的問題是，普通修士在作戰時，腦子根本轉不過來。
一個人對敵都勉強夠嗆，更別說還要分神操縱傀儡，不經過長時間的訓練，根本無法形成戰斗力。
老江初得天機墨書時，對于這個體系有過憧憬。
但仔細研究之后，他還是忍痛放棄了它，最少在自己到達存真境之前，自己的神魂和思維運轉被再次強化之前，他不會走這條路。
通俗點說，就是大腦CPU的算力不夠，根本撐不起兩線或者多線操作。
不過墨武修到極致，確實厲害。
但凡墨武者，手里肯定不止一個武衛。
按墨書所說，只要強大的墨武者參與的戰斗，不管開始如何，最后都會演變成慘無人道的群毆戰。
那不是PVP。
那是PPPPPPPPPVP。
想到這里，老江回頭看了一眼身后安靜忙碌的工坊。
他抿了抿嘴，跟著三寶長老再次登上木鳶，在三寶長老給其他弟子解釋墨武一系的神妙中，他們在云海中又飛行一會，然后降落下來。
這一處肯定是秘地了。
因為根本沒有挪移陣通到這里，四周也有看著就很厲害的武士靈石俑在守衛，落地之后，江夏隨著長老走入一處石質大廳中，便立刻瞪圓了眼睛。
眼前有三個正在運作的，他很熟悉的東西。
五邊形的陣盤，上面刻滿了各種復雜的墨家符咒，還有兩個嵌連耦合的石環，其上插著上品靈石，亦有白色的光繭吞吐。
這...
這不是星陣嗎？
還有三個。
通往三個不同的秘境世界...
啊，懂了，那些傀儡用的靈木，定然都是從眼前這三個靈界中的某一個里取來的。
老江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三寶長老的背影。
之前就聽說，仙盟三十三宗各宗門麾下，都或多或少的控制著一些靈氣秘境，而且大都和各自宗門的風格一致。
就是不知道，這些寶貴的靈氣秘境，是墨霜山人自己探索的，還是從仙盟欽天院那里分配的。
如果是后者的話，那仙盟這幾百年，鼓勵天下生靈，探索星陣世界的主要目的，就是為這些大宗門服務的咯？
這基本就算是自產自銷了。
這個體系，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