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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老板注視著你(下)

  “砰”

  綁著女修的繩子,被老四用鋒利的軍用匕首切開。

  這把匕首是當初那一夜,老四投靠江夏時,由老板賜下的,用的是廢土的鍛造工藝,對現在的老四來說,他完全有能力給自己配一把更好的法器。

  但他卻把這把匕首視若珍寶,從不離身片刻,還請了馬爾特大匠,為它刻上附靈,把它做成了一件精致的附靈武器。

  這東西,代表的是資歷!

  老四很懂這個。

  他知道,不管在什么樣的體系里,資歷這個東西,都是存在的。

  不管以后老板的事業做的多大,不管老板以后麾下會有多厲害的員工,但他老四,永遠是老板的第一個員工...

  呃,不對。

  茉莉是第一個。

  那自己,怎么也算是第二個了。

  憨憨那個不算的。

  不過這個不是重點。

  老四割破了繩子,收起匕首,后退了一步,看著眼前恢復自由的女修,以飛快的速度,把自己身上禁錮靈氣的符紙都摘了下來。

  她很顯然不信任老四的話,雖然手頭所有的法器都被拿走了,但一個修士,有的是辦法對付一個凡人。

  可惜,老四敢放她自由,就不怕她鬧事。

  “憨憨,盯著她。”

  大掌柜背負著雙手,站在黑暗中,低聲說:

  “敢有異動,就一斧子砍了她!”

  “哦。”

  吃烤肉吃的正爽的憨憨頭也不抬的應了一聲,看都不看臉色慘白的女修,大概是為了加強憨憨的威懾力,老四專門給他配了套猙獰的鐵甲。

  用最好的鋼材打造,每個部分都有附靈陣,組合起來就是一套最少在中上品的練氣境防御法器,造型還做的很夸張。

  大概是接受了茉莉和馬爾特的建議,這盔甲肩膀上的護肩,被刻意做成了猙獰惡鬼的樣子。

  如果再帶上那個惡鬼頭盔,配上憨憨恐怖的軀體。

  這人的威懾力一瞬間就會被徹底拉滿。

  那個女修,她能通過墨霜山三重考驗,到達最后一關,實力怎么樣不好說,但制器天賦絕對有,眼光肯定也不差。

  在她看到憨憨身上盔甲的一瞬,立刻就變了變表情,同時也浮現出一抹古怪的神色。

  像是羨慕,又像是嫉妒。

  最后還有點咬牙切齒的樣子。

  然后,她又看到了憨憨手中威懾力十足的雙刃大斧,東土修士圈少有這樣猙獰的武器,反倒是北境的妖怪們,更喜歡這種暴力的玩意。

  但憨憨這把斧頭,雖然上面有些融化的痕跡,卻絲毫不影響它的使用。

  待女修用了神念去看,差點就被那斧頭上刻滿的附靈刻印閃瞎眼,這東西肯定不算是法寶。

  但就這種靈力附著的程度,最少也是個練氣境上品法器。

  她臉上的羨慕與嫉妒,頓時又上了個臺階。

  這人的一身“豪華裝備”,和她身上寒酸的長裙配飾,形成了相當鮮明的對比。

  但也是憨憨身上的那些附靈印刻,讓這擔驚受怕的女修,猜到了眼前這兩個人的身份,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又看著黑暗中不發一言的老四,開口說道:

  “你們,是...江夏的手下?”

  “肯定是吧,這種獨特的制器手藝,我只在他那見過。”

  聲音嘶啞,難聽的很。

  明明看著就是個二三十歲的妙齡女子,但這聲音卻如七老八十的老婆婆一樣。

  普通人不可能發出這樣的聲音,唯一的解釋是,這女修也許是嗓子受過傷,或者天生就有某種隱疾。

  “喲,你還挺有眼光。”

  老四哼了一聲,說:

  “對,我們是老板忠誠的下屬,我也不瞞你,這一次的邀請,是老板授意的,你在墨霜山的試煉里,應該見過老板本人。

  所以介紹我就不必說了。

  老板看到了你的天賦,他不忍心看到良才被埋沒,所以叮囑我們‘請’你過來,本來是好好說就能解決的事。

  但你一看黑水兄弟,立刻轉身就跑...我問你,你是不是在外面惹過什么人?

  才如此低調警惕。”

  “呵呵。”

  女修發出了古怪的笑聲,她用那難聽的聲音說:

  “居然還有人說我有天賦,真是讓我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對,我是惹過人,我本是云火洞的弟子。

  云火洞,你知道吧?”

  “嗯。”

  老四點了點頭,說:

  “淮東府那邊一個小宗門,門下二十七人,掌門云火道人是個練氣境巔峰修士,據說突破就在最近幾年了。

  那云火道人,是你師父?”

  “嗯。”

  女修低下頭,不想讓老四看到她的表情,她低聲說:

  “曾經是。”

  “說說吧。”

  老四回憶著江夏“勸說”人的過程,手指放在了腰間的大口徑左輪槍上。

  這把武器,同樣是老板離開的時候,交給他的。

  他知道老板很喜歡這把槍,便能猜到,老板把這霸氣優雅的槍交給他,是對他的一種看重。

  他說:

  “說說你的故事,就當是咱們互相了解,你也可以不說,我們直入主題。”

  “沒什么好說的。”

  那寒酸的女修撇了撇嘴,說:

  “我是鹽池郡人,父母都是手藝人,爺爺還做過鳳鳴國的軍中制器大將,那云火道人在我小時候,便將我收入門。

  他大概也是覺得我有‘天賦’,便想培養我成宗門煉器師。

  后來我和他鬧翻了,就出走了。

  成了散修,過著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偶爾靠做點法器謀生,這次聽說墨霜山招弟子,就想去碰碰運氣。

  但,你也看到了,我運氣不好。

  我的運氣...

  一向不好。”

  說到最后,這女修的聲音低沉的很。

  顯然也是個失意人。

  “你很狡猾啊。”

  老四跟著江夏見過世面,怎么可能被這一席避重就輕的話唬住,他大聲問到:

  “你的傷是怎么回事?又是為什么和云火道人鬧翻的?”

  “你這么大聲做什么!又問這些做什么!”

  那女修也不客氣起來,這似乎是她的禁忌。

  她大聲喊到:

  “我不想說!現在就放我走!我沒興趣為你們工作!”

  “憨憨!”

  老四更不客氣,當即對憨憨喊了句。

  后者站起身,前踏一步,一手扎著雞腿,一把扣住那試圖掙扎的女修的脖頸,將她整個人如提小雞子一樣,提到了老四眼前。

  雙腳離體。

  讓這個個頭只有一米六的女修在空中瘋狂踢腿。

  憨憨這貨,面對人族修士時,總會唯唯諾諾,但如果只是抓個人,他還是能做到的。

  老四哼了一聲,上前一步,扣住那女修的衣領,左臂用力,撕啦一聲,把那女修的寒酸長裙整個扯了下來。

  下一瞬,老四倒吸了一口涼氣。

  眼前這女人身上,纏滿了繃帶,顯然到處都是傷口。

  還不是那種自然受傷的傷疤,明顯就是被人故意弄出來的,有燙傷,有撕裂傷,有刀刃捅出的傷口。

  最可怕的是,老四將那些繃帶也割斷后,愕然看到,在她胸前,那本該是女性象征的地方,被人用利器硬生生劃出了一個豁口。

  饒是老四見過大風大浪,這一瞬也被這傷口弄的瞪大了眼睛。

  很難想象。

  眼前這個女修,到底遭受過什么樣的非人折磨。

  “別看!別看啊!混蛋,滾啊!”

  憨憨似乎也被嚇到了。

  他松開手,那女修就掉在地面,癱軟成一團。

  努力的用雙臂護住身子,難聽的聲音喊叫著,不想讓其他人看到自己丑陋的身軀。

  “干!”

  老四低聲爆了句粗口。

  他的第一次“勸說”,就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事,讓老四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他抽出一根香煙,點燃,狠狠的吸了一口。

  幾縷煙氣入喉,這才冷靜下來。

  他蹲下身,叼著燃燒的香煙,又取下自己的外袍,披在那低著頭痛哭的女修身上。

  他說:

  “之前就聽一些和我們有生意往來的修士說,那云火道人有點古怪,現在看來,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變態。

  連自己徒弟,都下得去手。

  難怪連三雀子大師那等交友廣泛的修士,都不怎么愿意和云火洞親近。

  你也是個苦命人。

  算了,我不問細節了。

  我只問你,想報仇嗎?”

  “報仇?怎么報?”

  女修也不知道是哭是笑,她低著頭說:

  “他玩膩了,把我丟出門等死的時候,廢了我的靈根,我雖勉強還能修行,但這輩子最多就是存真境到頭。

  我一個散修,什么都沒有。

  連制器材料,都得求爺爺告奶奶的求來,拿什么和他斗?

  我是聽說過,吝嗇如鬼的朱白風,被自己的弟子殺了,用的還是你們昆侖坊的兵器,但我怎么買的起?

  那些墨霜山的仙子笑話我制器偷工減料,她們天生貴胄,運氣又那么好,怎么會知道我這等散修的苦?

  我拿什么報仇啊?

  云火道人在凡塵都連著鳳鳴國太子的關系,權勢滔天,我連給凡人富商做工都做不了,生怕被他發現我還活著。

  我謝謝你們看重我。

  但你們收了我,也是給你們惹麻煩。”

  “麻煩?”

  老四呵呵一笑,眼中也泛起寒光來,他說:

  “怎么可能有麻煩,可憐的姑娘,你真的是見識太少了,穿好衣服,把自己收拾一下,然后跟我來。

  你怕是不知道,本地就有桃符院的監察大人。

  那位大人最近也在為工作報告難寫煩惱呢,你瞧,這不就是瞌睡送來枕頭嗎?

  還說什么求告無門。

  我一介凡人,雖不知道你們修士的規矩。

  但瞧瞧你這一身傷,就算是仙盟再冷酷,也該給你主持個公道的,更何況,云火道人倒是膽大。

  仙盟明令禁止修士干涉凡塵,他倒是玩的花,還敢和太子有勾結。

  我就問你一句!”

  老四伸出手,捏著那女修的下巴,抬起她的臉,他一字一頓的問到:

  “你可敢把你知道的,都上報給桃符院?”

  “我敢!”

  女修咬著牙說了句。

  但隨后語氣徒然一軟,又小聲怯懦的說:

  “但他會報復...他在修士圈有朋友,據說還有邪修...”

  “你怕個蛋!”

  老四這會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這女人,太懦弱了。

  難怪被人這么欺負。

  他粗暴的罵了句,說:

  “在這鳳鳴國地盤上,有我家老板護著你,你怕個鳥啊!只是老子給你說清楚了,你這仇不是白報的!

  待事情了結,不,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昆侖坊兵器作坊的員工了。

  以后要為老板竭誠服務!

  若敢再有二心,不必老板多說,我老四第一個就斃了你!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面對老四的問題,那女修抿了抿嘴,低聲說:

  “我的道號不想在用了,就用我身為凡人的名字,我叫...毛求弟。”

  “你這名字...”

  老四頓時有口槽卡在嗓子眼,卻不知道該怎么吐出來。

  半晌之后,他幽幽的說:

  “你和我家夫人,肯定會成為好友的。但入我昆侖坊,要做員工牌,還有信息檔案錄入,這名字肯定不能再用了。

  你重新給自己想個名字吧,要不我給你想一個?”

  女修不說話,顯然她對自己這個充滿了重男輕女的封建糟粕的名字也很不滿意。

  老四便想了想,認真的對她說:

  “當初我追隨老板的時候,老板一直說想要臥龍鳳雛,助他成事,咱老四也勉強算是老板的臥龍。

  如今我也是掌柜了,手下人才少得很,總算能理解老板當時的愿望。

  我也想要自己麾下出個人才。

  這樣吧。

  你以后叫‘鳳雛’,呃,不好,你們修士總是講忌諱,這個名字你怕是擔不住,嗯,那叫個什么好呢?”

  “叫梧桐吧。”

  女修啞聲說:

  “鳳凰居于梧桐,也算是圓了掌柜你的念想了。”

  “唉,這個好!”

  老四眼前一亮,對默默起身的女修比劃了一下大拇指,說:

  “不愧是修士,真是文化人。來吧,去換衣服,我領你去覲見監察大人,好好給你訴訴苦。

  別怕,那位大人很好說話的。

  昨日還帶著它兄弟,跑來鳳山街大吃大喝,都沒給錢的。”

  女修梧桐也沒什么太多的表示。

  她默默跟著老四走出地下室,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便說道:

  “只要你們能幫我報仇,我不要報酬也愿意幫你們做事,一定會用心制器,不再偷工減料...”

  “唉!不能夠啊。”

  聽到這話,老四頓時愕然。

  他回頭說:

  “你以為老板看上你什么‘天賦’了?

  論起制器手藝,老板身邊比你好的人有的是。老板要的,就是你這份偷工減料,還能保證法器正常運作的天賦。

  老板說放錯地方的垃圾,放對地方就是寶物。

  你這天賦,用來控制成本,簡直是神技。

  我還沒告訴你吧。

  你以后就負責武器作坊的品控,在保證品質不出問題的情況下,盡量控制成本,懂了嗎?”

  “啊這...”

  饒是女修梧桐腦洞再大,聽到老四的話,此時也是一臉愕然,她是真沒想到,老四花了這么大力氣,居然是要她來干這活。

  這下,梧桐心中就涌起一股難以言說的復雜感覺。

  快樂吧。

  不是。

  悲傷吧。

  也不是。

  怎么說呢,就是那種...

  那種很難形容的,覺得驕傲,又覺得詭異的感覺,好像她腦海里的修行常識,都在這一瞬被徹底顛覆了一樣。

  這江夏...

  真TM是個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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