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厭戰之吻
“她死了吧？”
“我下手會不會太重了？
哎呀，我只想打敗她，沒想傷害她的，要是死了人，這可怎么辦？賣我龍火珠的道長說，尋常練氣境用三四顆就能解決。
我剛才一慌。
竟把口袋里所有的珠子都丟出去了。”
“她不會真的死了吧？都沒點聲音了。”
煙霧幻境中，丟出十八顆龍火珠的南荒小胖子，這會正一臉糾結的，捏著手腕上的精致骨鏈，朝云霧繚繞的前方探頭探腦。
如月的纖細身影，在被龍火珠組成的厲火大潮吞沒之后就不見了，排山倒海來的火流，就像是無形的大手，把小胖子周遭眼前的一切都一掃而空。
像是高溫的抹布，抹掉了一切。
龍火珠這種法器，即取即用。
只需要激發前注入靈力，朝著目標丟過來，之后就不必再管，是標準的一次性使用破壞性法器，如仙法版的手榴彈一樣。
優點是方便，好用。
缺點是...貴。
而且丟出去之后引發的厲火不受控制，一旦運氣差點，很可能讓自己也受傷。
這會小胖子一下子用了十八顆，氣勢是足了，卻也引發了別的問題，整個幻境本就是由宋梵的妙蓮霧咒塑造的。
原本就煙霧繚繞。
這會厲火潮水散去一瞬，其高溫蒸發的煙霧，更是讓整個幻境的能見度降到了最低，殘留的靈力混在霧中，甚至隔絕了神念探測。
小胖子的“戰爭視野”被瞬間降到最低，他感覺不到前方的任何氣息，便覺得如月可能是被自己干掉了。
這會心里還有些惴惴不安。
但并沒有。
他的戰斗經驗太少了，他并不理解，自己丟出去的攻勢，很可能會被難纏的敵人反過來利用。
就比如現在。
在小胖子身后的煙霧中，如月悄無聲息的以跪姿，舉起了手中的半自動附靈重狙，左眼中游離的光標一重一重的鎖定。
她身上的黑色長裙邊角，有一處用銀色附靈線縫制成薔薇花形狀的附靈陣“夜梟”正在運作，將她的所有氣息都遮蔽起來。
眼下這種迷茫大霧的環境，最適合狙擊手發威了。
在一次悄無聲息的深呼吸之后，如月的手指，扣在了冰冷的扳機上，仔細去看，如月的發梢有被點燃的痕跡。
這嚴重破壞了如月的形象，讓這女子心中極為不滿。
她決定教訓一下這個小胖子。
敢燒女人頭發...
找死！
“砰、砰、砰、砰、砰”
附靈重狙上的“聚焦散射”靈陣激活，一把半自動重狙，這一瞬被打出了沖鋒槍的射速，五發連射，如驚雷咆哮。
帶著光束的子彈在激發瞬間，就撞在了小胖子身后。
在同一時刻，小胖子身上作為裝飾品掛著的三個骨器吊墜接連爆開，他是個“氪金玩家”，又是來自大部落的少酋長。
這種被動激發的護身法器不會少的。
但這突如其來的襲擊，著實把心理素質很差的小胖子嚇了一跳。
他連滾帶爬的嚎叫著沖向另一邊，也不管如月是否追擊，一股腦的就把身上剩下的所有防御法器都打開。
五顏六色的，煞是好看。
然而，如月依然維持著跪姿射擊的姿態，只是手中的重狙，被切換到了另一個玩意。
黑色的，圓滾滾的長筒。
在下方有個握把。
還有扳機。
十字準星從這反坦克火箭炮的邊緣跳出。
以“毒刺”為原型的魔改版附靈火箭彈黑色的尖頭圓錐腦袋上，已被涂抹上了一個很有廢土風格的紅色骷髏。
如月燒焦的發梢，被靈風吹起一瞬，她的左眼通過十字準星，鎖定了小胖子那張慘白慘白的臉。
“再見。”
如月低聲說了句。
“轟”
巨響中，刻著五個破壞力增強靈陣的火箭彈，如怒吼的重拳飛向前方，下一瞬，如月便起身后退數步，雙手揚起。
靈力舒發間，半透明的素衣靈盾橫置于身前。
小胖子還想跑，還在手忙腳亂的從納戒里掏出各種各樣的好玩意，可惜，這個距離上，被一顆超音速火箭彈追著。
留給他的反應時間，半秒都不到。
“轟”
璀璨耀眼的火光在幻境中暴起，第一重的爆炸，第二重的除魔烈焰，第三重的靈力粉碎，三重重擊不到一秒便釋放完畢。
就像是天神將一拳擂在大地上。
環形的沖擊波掃向四面八方。
在外界現實中，宋梵緊皺著眉頭，看著手中白玉煙桿上不斷亮起的墨符，這兩個練氣境的小輩是怎么回事？
竟弄出了堪比存真境咒法破壞力的力量。
讓宋梵這一瞬維持幻境，都稍感到費力一些。
而其他人，則已經被幻境投影上那股火爆的場面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就連閉月，羞花這兩個有見識的存真境女修，也投來了驚愕的注視。
“那個東西！”
在一臉平靜的江夏身邊，誘餌兔姑娘張大嘴巴，指著眼前投影上殘留的火光硝煙，雙眼放光的對老江說：
“如果我為你工作，那個厲害的東西，我能有嗎？”
“能啊。”
江夏彈著煙灰說：
“只要你用心工作，一切都會有的，畢竟，那種東西做起來挺麻煩，它的兌換權，只開放給核心員工。”
“哦”
圓臉姑娘嗷了一聲，她很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對江夏說：
“合著你昨晚追殺那些壞修士，只是在‘玩’？這些厲害的東西，你可都沒拿出來。”
“我是個商人，小姑娘。”
江夏語氣隨和的說：
“我做事要考慮成本，只是一些花點子彈錢，就能解決的雜碎罷了，用不到這種昂貴的武器。
你，別太小看你老板了。”
老江看著穩如老狗，一臉神秘，唬的誘餌兔姑娘一愣一愣的。
實際上，如月剛才用的附靈版毒刺飛彈，對于他目前的武備來說，也已經算是頂級產品了。
附靈術這種技術，不如墨家符咒對物品材質的要求高。
但也是有要求的。
像是附加五個加強破壞力的靈陣，已經是普通材質武器能承受的極限，再求附加更多，武器材質上對于能量傳導性的要求，也就要相應提高。
這玩意，可不是一味的追求材料堅韌耐操就能解決的問題。
不管在哪個世界，材料學，都是大坑中的巨坑，連廢土幫那群專業人士，在這方面都有些無能為力。
總不能用靈鐵去造這種一次性物品。
那樣的造價，會提升到一個讓如今花錢不心疼的江夏，都有些承受不了的程度。
“他的靈獸，被如月逼出來了！”
剛才厲害一臉提不起精神的傻妖怪劉慧，這會看到有熱鬧看，立刻就精神了起來，它毛茸茸的腦袋上，兩根豎起的耳朵左搖右擺。
緊盯著幻境投影，在看到戰場局勢變化的一瞬，這傻妖怪就推了一把江夏。
老江也看到了。
人群中同時響起了一陣驚呼。
幻境中，小胖子的底牌，終于被如月的一發火箭彈逼出來，在劇烈瘋狂的爆炸之后，小胖子身上的防御法器被報銷了絕大多數。
他并沒有在爆炸中受傷。
但體外也只剩下了一層薄薄的，如破碎玻璃一樣的土靈盾，只需要如月再補一發子彈，他就要殞命當場。
在這個要命時刻，小胖子在巨大壓力下，終于繃不住了。
他手里緊攥的骨鏈亮起古怪的血光，在低沉的咆哮與靈壓釋放中，一個纏滿了水氣的龐然大物，驟然出現。
正擋在小胖子和如月之間。
“砰、砰”
兩枚尖頭附靈穿甲彈，打在那巨物之上，崩出了跳動的火花，這種可以粉碎練氣境靈盾的子彈，連那玩意的表皮都沒破開。
那是...
一頭蛤蟆？
兩丈高，一丈寬，整體如座山銅坨，身形猙獰巨大，盤起的后退撐著肥碩臃腫的身體，粗壯的前腿托在身前。
如放大十倍的蛤蟆。
只是全身上下，都覆蓋著紫黑色的巖石。
在肩膀，軀體，背脊，腿部，那些厚重的巖石甚至被反向塑造成尖刺的模樣，還有水霧一樣的氣體纏繞在龐大的軀體上。
但那些氣體是幽綠幽綠的。
只看顏色就知道劇毒無比。
這一層“毒衣”加持，也讓小胖子召喚出的異獸，看上去猙獰異常，在它肩膀處，還有天然形成的靈紋閃耀著微光。
給它猙獰中帶上了一絲強悍的神秘。
這大蛤蟆臉上，還帶著很奇怪的面具。
是木質的。
像是破木板一樣，但上面露出了蛤蟆的兩只眼睛，還有些血紅色的古怪花紋，看著像是某種咒文一樣。
“這玩意是什么？”
老江回頭看著劉慧，后者也是目瞪口呆。
它說：
“看著像吞天魔蟾的血脈，那東西也算是很厲害的異獸，但...我在萬獸宗也沒聽說過能同時附帶土靈氣和水靈氣的雙靈魔蟾。
它應該不是自然誕生的妖怪，你看它的面具，那上面的血紋，是精怪們祭祀天地的時候才會用的。
這小胖子來自南荒，因而這古怪妖物，或許和南荒雁蕩池的精怪有些關系。”
“呱”
劉慧的話音剛落，煙霧幻境中便有一聲低沉的蛙鳴回蕩。
如月根本來不及躲避，就被那大蛤蟆如閃電一樣竄出嘴部的舌頭擊中。
那玩意像是血紅色的攻城錘，打在如月身體一瞬，就爆掉了如月的素衣靈盾，還將她身上的幾個護身法器激活開。
身材纖細的如月在空中翻滾了十幾圈，才天旋地轉的砸在地面，腦中芯片快速進行人格行為修正。
但還沒等如月起身，第二擊攻勢再度襲來。
依然是舌頭。
依然如閃電一樣。
這一擊只要被打到，如月最少都是個重傷的下場，她不如江夏體內有義體，除了素衣經之外，她根本沒有爆發性的手段可以用。
“完了。”
誘餌兔姑娘一臉絕望的捂住了眼睛，她現在為江夏工作，如月便是她的同伴了。
這姑娘不想看到同伴被重傷的悲慘下場。
“完？”
老江丟掉手里的煙頭，換了個更好的姿勢看戲，他眼中盡是期待好戲的光芒，語氣低沉的說：
“你的見識太少了，小姑娘，這不是完。”
“恰恰相反，表演時間，到。”
“唰”
江夏話音落下的同一瞬，古怪異獸的長舌，也狠狠砸在爬起來的如月身上。
然后...
穿了過去。
起身的如月這一瞬就好似被丟進了另一個維度，身體也變得淡薄起來，就像是一個幻象一樣。
但她還在原地。
她只是激活了自己的神通。
唯一一個神通。
來自江夏手頭品質最好的灰燼寶藥，這神通沒有任何攻擊性，一次激發的持續時間只有不到兩秒。
還得再等幾分鐘，才能激發第二次。
怎么看怎么雞肋。
但在它被激發的兩秒里，它就是真正的神技。
如月的神通，叫“虛無”。
一旦激活，兩秒之內，整個人就會被強制從物質世界剝離，在這兩秒的時間里，她不受任何影響。
可以攻擊可以反擊，但敵人卻打不到她。
不管是物理，還是魔法，還是仙術，統統都會被“濾”掉。
當然，作為一個練氣境神通，虛無的豁免是有上限的，要劉慧在這，一發颶風槍就能把如月徹底釘死。
但眼前這頭異獸也不過練氣境巔峰，它還無法打破虛無，無法傷害到如月。
“你...”
坐在那古怪蛤蟆頭頂上的小胖子，這一瞬也目瞪口呆。
他指著眼前不受任何影響的如月，剛說了一個字，就看到表情越發冷漠的如月手中，多了一樣東西。
暗紅色的外表，磨砂質感的槍體，優雅修長的造型，渾圓幽暗的槍膛，以及極有時代特征的杠桿扳機。
一把老式杠桿霰彈槍。
一把似乎沒有任何威懾力的武器。
但在如月拿出這把霰彈槍的一瞬，剛才還占盡優勢，差點逆轉戰場的異獸蛤蟆，就發出低沉呼嘯。
托著頭頂的小胖子，沒命的轉身后跳，一瞬越過數丈，就要逃跑。
它察覺到了致命的危機。
可惜，在這個煙霧塑造的幻境里，并沒有一個可以給它躲開致命一擊的方位，幻境外的宋梵也在這一瞬面色微變。
“咔”
被江夏稱之為“厭戰”的霰彈槍。
這一會就如盛裝出席宴會的慵懶貴婦，在如月左手中旋轉一圈，子彈上膛的一瞬，槍身上的近千個靈符同時亮起。
這位懶洋洋的貴婦，似乎終于被從長久的沉睡中喚醒，在重回戰場的那一刻，它便釋放出了屬于它的怒吼。
“砰”
銀色的流光從槍口射出，就像是飛舞的瀑流。
一瞬就將小胖子和他的怪物蛤蟆徹底覆蓋。
在回蕩的凄慘獸吼，和小胖子的慘叫聲中。
在徹底破碎的煙霧幻境崩滅的硝煙里。
在宋梵和其他旁觀者目瞪口呆的注視中。
在老江很不合時宜的掌聲襯托下。
厭戰女士。
終于完成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第一次華麗登場。
就像是風情萬種的貴婦人，輕輕的伸了個懶腰，便輕松成為全場的焦點。
徹底俘虜了敵人的心魂。
又將恐懼如身上香水的氣息，灌注到了所有旁觀者的心中，讓他們永生難忘。
最后，以一襲死亡相伴的黑沙遮面，留下遍地哀嚎，優雅的踩著水晶高跟鞋，搖曳著無盡風韻的身姿，在暗淡的聚光燈下，轉身離去。
只是初次登場。
便如完美謝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