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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八章 比肩神明

  (二合一,今明一起)

  御前侍衛的人選來源分為兩種,一種是對外招募,面向各支軍團的精銳戰士、或是那些出身民間的強人。

  此類代表人物——「破曉之劍」迪妮莎,「黑獅」加洛特,前者曾是云游四方的劍客,后者是王國四大精銳之獅心軍團先鋒大將。

  而另一種來源則是對內招募,對象主要是王室血裔、王領子嗣、或是那些出于種種原因被王室收留并撫育的遺孤。

  比如妮蔻就是這種出身,她原本是著名劍客「鷹眼」麥恩的女兒,父親在火曜歷500年雷格諾姆叛亂中與「白龍」蘇拉鏖戰一天一夜,最終不敵落敗身死,她也因此成了孤兒。

  珀修斯為了報恩,就將年幼的妮蔻接進王室撫育,最后讓她邁上了御前侍衛之路。

  對外招募由于所面向的人選太多,容易魚龍混雜,所以各類標準都會定得極其嚴格,稍有瑕疵就會遭到淘汰。

  內選的標準則寬松得多,在年齡上也沒太大限制,比如妮蔻入選預備役時就還沒成年。

  而現在入場的最后這名候選者,年齡比妮蔻加入預備役時還要小,看上去也就十一二歲,稚嫩的面容和周圍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奇諾本來已經略感困乏,可一看到這名候選者,他不僅瞇起眼睛,饒有興致地說:“這個人是不是有些眼熟?”

  索蘭黛爾和洛娜都探出頭仔細打量,很快異口同聲說:“是她.

  上官雪走向這名候選者,手中握著教鞭,她剛想故技重施震懾對方,眼神交匯的瞬間突然僵在了原地。

  上官雪緊盯對方的眼睛,神色數度變化,最后陷入一片深沉,她扭頭看向高臺,不動聲色點頭,其意思是——通過。

  未經考驗,直接通過!

  放眼前面96位候選者,沒有一人能享受這種待遇。

  這并非上官雪徇私舞弊,而是她看清了對方的眼神。

  上官雪作為曾經的三爪金龍,在遠東朝廷閱人無數,絕大多數人她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從眼神判斷出其人生閱歷。

  比如之前的候選者里,那種眼神清澈、剛毅、乍看之下無比靠譜的人,多半是人生一帆風順,沒被現實毒打過,更沒遇到過絕境,他們無一例外都在幻境考驗中被淘汰了。

  反倒是那種目光深邃、似有所藏、乃至有點壓抑陰森的,往往都經歷過血與火的磨礪,能通過測試的大多是這類人。

  而眼前這個女孩.那種冷冽、淡漠、深處還透露著些許厭世的眼神,讓上官雪想起一個人——自己。

  以前每次照鏡子,鏡面里的那個自己,就是這種眼神。

  上官雪可以斷定,這個女孩見過死人,很多很多的死人,她曾和死神擦肩而過,在同伴的尸骸肢體上蹣跚爬行。

而且,就和自己一樣.曾有對她無比重要的至親之人,死在她的面前,她的內心因而被撕得粉碎,在血肉模糊中  重新生長,最后結出了比鐵還要堅硬的疤痕。

  這種人,別說區區幻術,哪怕是面對真實的地獄之景。她都不會皺起眉頭。

  索蘭黛爾等人此時已經走了過來,洛娜呼喚道:“糖果.”

  沒錯,這個女孩不是別人,正是當年迪妮莎在風雪巷24號收養的孤兒之一,也是那248個孩子中唯一的幸存者,糖果。

  “洛娜姐姐。”女孩對洛娜點頭致意,并無久別重逢的欣喜,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只是淡淡說道,“糖果是我的乳名,早就沒在用了。如果你愿意的話,可以叫我‘希莉’,這是我的新名字。”

  迪妮莎死后,失去歸宿的糖果自然被王宮收養。

  只不過索蘭黛爾這幾年忙于政務,實在很難到個體,所以沒怎么見過她,更沒想到她居然和迪妮莎一樣,邁上了御前侍衛這條路。

  希莉沒有再看洛娜,她向上官雪問道:“請問測試可以開始了嗎?”

  “你已經通過測試了,回去等進一步消息吧。”上官雪給完答復,來到索蘭黛爾身邊,“陛下,您看了一下午也累了,先回宮休息吧。”

  索蘭黛爾點點頭,剛準備離去,希莉的聲音突然響起:“陛下,請留步。”

  希莉望著索蘭黛爾,目光里滿是與年紀不符的滄桑、深邃:“這幾年來,我一直有幾個問題想請教陛下。您平時排期全滿,見不到人,現在好不容易面對面,如果可以的話,

  希望能耽誤您幾分鐘時間。”

  面對迪妮莎的遺孤,索蘭黛爾多少心有憐憫,再加上今天還算空閑,她也就停下了腳步:“嗯,你問吧。”

  希莉緩緩問道:“請問陛下,在您看來,御前侍衛最重要的品質是什么?”

  這個問題不難回答,歷代國王對此的答案應該都是一樣的,索蘭黛爾不假思索:“當然是忠誠。”

  “那么——”希莉的目光愈發深沉,接下來的問題,讓索蘭黛爾和洛娜都愣住了,“在您看來,迪妮莎是一位合格的御前侍衛嗎?”

  這個問題,對于索蘭黛爾而言無法回答。

  怎么答?

  合格?

  無論什么緣由,迪妮莎當了叛徒是不爭的事實,如果不是她突然倒戈,安德烈的政變根本不可能掀出浪花。

  要是現在回答合格,珀修斯怕是直接氣活過來。

  可如果回答不合格,對迪妮莎予以否定,要怎么跟洛娜交代.

  迪妮莎在人生末路做了很多錯事,對不起很多人,對不起信任她的珀修斯,對不起那些被她拾起又拋棄的孩子,卻唯獨沒有對不起洛娜。

  14年的人生陪伴、彌補殘缺的母愛、以壽命為代價承受龍血、最后為她獻出生命灼盡污名.

  任世人如何唾罵迪妮莎,對洛娜而言,迪妮莎就是她的大英雄。

  索蘭黛爾心里很清楚,迪妮莎死了這么久,別看洛娜嘴上很少提及,她從未能從那種傷痛中走出來。

以前洛娜是個大大咧  咧、愛笑的傻姑娘,每天嘻嘻哈哈。

  可迪妮莎死后這四年來,她一次都沒再笑過,一次都沒有。

  如果這時候對迪妮莎進行否認,洛娜心里會怎么想.

  索蘭黛爾這下被問得左右為難,里外不是人。

  不過,當女王這么多年,她的口才和思維都比原來成熟了不少,很快有條不紊答道:“希莉,你要知道一個道理——世間并非只有對錯,很多事情也不是黑白分明。”

  “作為親歷者,我想你應該比誰都清楚,迪妮莎是受暴君所脅迫,這才背棄了自己的職責,之后的事都并非她的本意。”

  希莉并沒有因這個回答陷入思考,反倒流露出了困惑:“陛下,您似乎扯遠了,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問的是,迪妮莎在您看來是不是一位合格的御前侍衛?”

  “又或者說,你愿不愿意看到自己麾下再有迪妮莎這樣的人?”

  索蘭黛爾被徹底逼到墻角,沒有任何斡旋余地了,不免心生糾葛。

  就在索蘭黛爾沉默不語、希莉注目凝視時,另一個聲音響起:“她不是一位合格的御前侍衛。”

  洛娜站在索蘭黛爾身邊,縱使竭力掩蓋,卻怎么也隱藏不了眸中深徹的悲傷:“她不合格,女王麾下也不能再有她那樣的人你滿意了嗎?!”

  諾莉沉默片刻,對洛娜微微頷首:“沒有什么滿不滿意的,我只是來尋找答案,而不是與人爭辯。”

洛娜已經有些忍  不住情緒了,她用袖子在眼角用力一擦,故意上前用肩撞開希莉,獨自離開了訓練場。

  索蘭黛爾看著摔在地上的希莉,沒有伸手去扶,只是默默說道:“希莉,我希望你能明白,迪妮莎的所作所為是一個悲劇。”

  “她當時并非意識不清醒,也很清楚會給自己帶來什么后果,但她還是那么做了,因為她愛你和那些孩子,她為你們背負起了所有。”

  希莉似笑非笑,很難說清那神情到底是譏諷,亦或是悲哀:“但我們最后還是被拋棄了——因為她更愛洛娜。”

  索蘭黛爾已經不知道怎么將話題進行下去了,她嘆了聲氣:“現實很殘酷,我們每個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如果你對這件事耿耿于懷,我可以幫你安排最優秀的心理醫生,讓他帶你走出困境。”

  希莉臉上那種難以讀懂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原先的淡漠:“陛下,您誤會了。我并沒有因此感到困擾,更不是在嫉妒洛娜或憎恨迪妮莎。”

  “我能理解迪妮莎的選擇,她也一直是我心中無比尊敬的人,時至今日也一樣。只是.有些事情一直困擾著我。”

  “您也知道,我是個被遺棄的孤兒,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最初的記憶就是街頭、寒冷、饑餓、還有垃圾堆的腐臭味。”

“后來我遇到了迪妮莎,她把我接進風雪巷24號,我在那里有了暖烘烘的被窩,可口的食物  還有一群朝夕相處的伙伴。”

  “風雪巷24號每次不堪重負的時候,迪妮莎都會帶著月幣出現,大大方方地送給我們。但凡有壞人上門騷擾,他們第二天就會鼻青臉腫回來,哭嚎著給我們道歉。”

  “迪妮莎從街頭拯救了大家,讓我們不再卑微如塵土,她陪我們嬉鬧玩耍,給了我們一個大家庭,讓我們的童年不再孤獨,甚至資助我們上學讀書,讓我們邁向更加光輝的未來。”

  “也許在您看來,我們把迪妮莎視作姐姐,視作再生父母.但是陛下,你錯了。”

  “迪妮莎不只是救了我們,她是徹底改變了我們的命運。對于一個能隨手改變別人命運的存在,你知道我們是怎么看待她的嗎——”

  希莉瞳中倒映著落日夕陽,驀然間折射出灼目的炙芒:“神明。”

  “沒錯,我們不僅僅把迪妮莎視作親人,更把她當成神明。在我們眼里,迪妮莎是無所不能的——事實上,她也確實是無所不能的。”

  “迪妮莎能一劍全滅六王遺民80萬大軍,永久改變北境地形。僅僅在大漠畫下一道劍痕,就讓遠東朝廷百萬之師不敢前進半步。”

  “她早已屹立在了凡世頂端,遙遙俯瞰著世人,任何高手、強者,在她眼中都是微不足道的。只要她想,無論國王皇帝,無論平民奴隸,她可以隨意操縱任何人的命運.”

“如果這種人都不是神明,還有誰  能被稱為神明?”

  “但是.為什么.”希莉的雙眼圓睜著,空洞,卻又仿佛涌動著詭邃的暗流,“為什么像神明一樣無所不能的迪妮莎,會被安德烈那種螻蟻所鉗制?”

  “為什么她能在抬掌間覆滅幾十上百萬人的性命,最后卻連幾個孩子都救不了?”

  “以她的力量,明明可以比肩太陽王,齊名九神,再不濟也是古王、龍女王那種傳說般的存在,可以揚名于歷史。”

  “可最終.她就那樣死去了,卑微如塵土,無人崇敬,甚至被唾罵為叛徒,連最基本的名聲都守不住。”

  希莉抬眼注視著索蘭黛爾,目光似乎帶著某種穿透力,要直視她的內心:“陛下,迪妮莎的悲劇,在你看來究竟是為什么?”

  索蘭黛爾沉默著,不知該如何回答,也不想回答。

  在索蘭黛爾看來,迪妮莎的死在希莉心中造成了太大創傷,因而引起了某種偏執,讓她始終對此耿耿于懷。

  對于這種陷入偏執的人,如果順著她的邏輯談論下去,怕是說上幾天幾夜都說不到頭。

  索蘭黛爾還有公務,沒準備再留,她輕輕拍了拍希莉的肩,與其擦肩而過:“你需要調整好心態,希莉,希望你能盡早從往事中走出來。”

  索蘭黛爾說完,帶著奇諾一同離去了。

  希莉孤零零地站在訓練場上,夕陽落山,光線愈發昏沉,她身后的影子也變得模糊,仿佛要融進黑暗之中。

  兀然間,希莉開口了,她的聲音很輕,似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誰聽:“以凡人之軀比肩神明,卻沒有神性,就是最大的悲劇。”

  索蘭黛爾已經走遠了,以她作為普通人的聽力,自然聽不見希莉的話。

  然而,奇諾的感官在無數次強化下早已變得無比敏銳,希莉說的每一個字,都被他清晰地聽到了。

  奇諾臉上浮現起意味深長的微笑,眼中充滿了興趣與玩味,回首看向希莉。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那個站在黑暗中的女孩,也在凝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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