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了,也是被凍醒了。
帶的被子有點薄,而且帶著在倉庫里放了很久之后的味道,這味道不能說難聞,但是肯定不算好聞。
透過小小的窗口,能看到窗外皎潔的月光,月光讓屋子里不至于一片漆黑,高起伸手摸到了枕頭邊的手電,但他沒有打開手電,就坐在了床上,裹在了被子里一動不動。
沒有做夢,沒有看到光點,什么都沒有發生,就只是好好的睡了一覺而已。
但什么都沒有發生才是最痛苦的。
在受到社會的毒打之前,絕大多數人都不甘平凡,誰都想出人頭地,直到被迫接受現實,不得不承認自己就是一個社畜。
但高起卻不太一樣,他是少數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自己只是個文青的現實,所以他沒等飽受社會的毒打就平靜的接受了被淘汰的結果。
不公平嗎,其實挺公平的,既然你適應不了這個時代,那就只能被時代淘汰。
但問題在于高起現在開始認為自己是不平凡的,他不是自命不凡,他是真切發現了自己的不凡之處,所以一種名為野心的東西開始在他的心里勃然而生。
野心不大,高起沒想改變世界,他只想改變自己的命運。
原來在外城的學校里每天有固定的食物配額,不必擔心異獸,不必擔心荒民,雖然平淡卻也知足。
但是被黃飛帶著去了一次八方樓,高起的心態確實變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黃飛的手法是妥妥的陽謀,因為他是從人性下手的。
高起也想過內城的生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沒有配額的限制,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不是學校配發的制服。
這就是高起現在的理想,也是他的野心,但是必須要搞清楚,在這個廢土之上的世界,這確實是個并不算小的野心了。
輕嘆了一聲,高起掀開了被子,摁亮了手電。
城外農場是沒有電的,夜間的照明工具是瓦斯燈,高起熟門熟路的劃著了火柴,點亮了瓦斯燈,這是他從小就熟悉的技能。
帶來的東西還堆在地上,而高起都不知道他現在都有什么,因為出城過于突然了,他都來不及清點。
一把槍,全新的191精確射手步槍,附帶六個彈匣,還帶著一個白光瞄準鏡,這是黃飛給他要來的,絕對是難得的好東西,因為槍不稀罕,但是瞄準鏡很稀罕。
步槍很奢侈的配了一整箱一千五百發DBP-191子彈,而不是更常見的DBP-95或者DBP-10彈,雖然同為5.8毫米口徑,而且可以通用,但DBP-191子彈確實更好。
一把92改手槍,9毫米口徑版本,帶著三個彈匣,還有滿滿的一箱手槍子彈。
這么多子彈都給高起一個人是很奢侈的,但這是他無法去接受訓練后,何軍專門要來給他練習用的,而且何軍明確說了這是黃飛的意思,至于為什么高起也不知道。
另外就是噴子所用的子彈了,數量不是很多,大約一百來發,紅色塑料殼的是散彈,綠色塑料殼的是獨頭彈,還有十發白色塑料殼的陶瓷彈,不過陶瓷彈的用途很少,所以有十發已經足夠。
除了最重要的武器彈藥,剩下的就是衣服鞋襪了,兩身迷彩作戰服,兩身夏天的常服,一身冬天穿的棉衣棉褲,內衣襪子都是兩包,還有兩雙膠鞋,一雙中幫的靴子,這些都是庫存貨,拿出來就是濃重的倉庫味兒。
不過除了這些庫存貨之外,另外還有一雙皮鞋,一身去除了危控部標識的制服,這是黃飛特意給的,沒有別的用處,就在是城外彰顯身份的。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小東西,一塊電子手表。
看了看時間,現在是凌晨兩點鐘,很顯然如果沒有這塊表的話,高起連時間都不知道。
黃飛很夠意思了,或者說是個好老大,知道在職權范圍內給小弟爭取盡量多的好處。
塑料箱子里放著一包擦槍工具,一罐擦槍油,還有一個急救包,剩下的是一些壓縮餅干之類的食物,還有牙刷牙膏洗發水之類的生活用品,這些東西疊放的整整齊齊,空間利用的很好,滿滿一箱子東西攤開后占了很大一片地方。
高起這輩子第一次擁有這么多的個人物品,這讓他真的很高興。
把衣服放在衣柜里,把東西分門別類的放好,高起穿上了一身迷彩服,外面披上了一件星空迷彩的棉大衣,渾身散發著倉庫味兒,端著瓦斯燈來到了外間。
步槍,手槍,短噴,瞄準鏡,彈匣,將這些都放在了桌子上后,高起坐在了椅子上開始發呆。
異能什么的先放一邊,這槍是在城外的首要工具,是的,到了現在,槍不僅僅是武器,更是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工具,所以第一件事應該是擦槍。
手槍和步槍都是新的,摸上去滑膩膩的感覺,這是涂滿了護搶油的緣故,所以不能用水煮的方式來去掉,而是必須配合擦槍油仔細的擦一遍。
但問題在于高起不知道怎么拆槍,完全不知道。
認為自己覺醒了,但是沒有異能,知道自己確實有射擊的天賦,但神槍手都是子彈喂出來的,只打過二十二發子彈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稱之為神槍手。
開始自命不凡的高起遇到了一個小小的挫折,那就是他需要從最基礎的東西開始學起,不管是什么,都得學,就連怎么在城外上廁所也得學。
高起在學校的時候,就算條件再差,至少有電有自來水,還有抽水馬桶,但是在這里,在這個城外的農場,他連廁所在哪兒都不知道。
不該急著睡覺,至少該先了解一下這個農場環境的。
新槍不擦沒法用,高起嘆息了一聲,他站了起來,把短噴斜插進了腰帶,挪動著找到了最舒服的放槍位置,然后往口袋了裝了幾發散彈。
拿上了手電,高起深吸了口氣,然后他得鼓了鼓勇氣之后,才拔出了鐵門的門閂,拉開了門。
清冷的空氣涌入,高起深吸了口氣,點亮手電走出了房門。
高起走到了院子里,他能聽到不知名的鳥在怪叫,在這個本該炎熱的夏末夜晚,被冷風吹的打了個寒顫。
“是高隊長嗎?”
突然一個聲音把高起嚇了一大跳,他轉身尋找聲音的來源,然后他聽到有人在頭頂道:“我在這兒,你要干什么?”
高起拿手電晃了一下,他看到了在自己房子屋頂上的王梓豪。
“王場長啊,呃,你不睡覺嗎?”
“值夜放哨。”
“哦,哦,呃…王場長,廁所在哪兒?”
“小的隨便,大的廁所在哪兒。”
王梓豪也點亮了手電,順著王梓豪的手電光柱看過去,高起看到了一個小棚子,他道了聲謝之后匆忙向棚子走去,但是在靠近棚子后,一股濃重的惡臭讓他放緩了腳步。
高起想了想,放棄了隨地小便的想法,強忍著不適上完了廁所后,他再次來到王梓豪的房子下面,然后很不好意思的道:“王場長,水管…呃,水在哪兒?”
王梓豪沉默了一會兒,就在高起開始覺得不安時,王梓豪終于道:“我屋里有水,你自己去洗手吧。”
高起猶豫了一下,放棄了洗手的打算,他覺得是時候適應新生活了。
“王場長,您會拆槍嗎?”
王梓豪沉默了更長時間后,最終只是道:“會。”
“那您能不能…呃,算了,還是明天再說吧。”
“能,等一下,我喊個人替我放哨。”
這里是農場,不是城防軍的軍營,所以王梓豪沒那么的死板,他走下了屋頂,從自己的房子里出來后,大聲道:“丁嘉澤,去放哨,聽見了嗎?”
“嗯,聽見了。”
待聽到有人答應了之后,王梓豪對著高起道:“行了,走吧。”
“王場長,每天都需要有人站崗放哨嗎?這主要是防備什么,異獸,還是荒民?”
“荒民,今天突然大降溫,那些荒民可能要搞事的。”
高起問一句,王梓豪就答一句,但他從來沒有主動聊起什么的意思。
進屋,高起指了指桌子上的槍,一臉不好意思的道:“王場長,您能拆裝這個槍嗎?”
王梓豪看了看桌子上的槍,再扭頭看了看高起,眼神挺復雜的,終于,他只是點頭道:“會拆,槍不錯。”
王梓豪坐在了桌前,高起趕忙遞上了擦槍布,但王梓豪搖了搖頭,道:“先去油,有抹布嗎?”
高起想了想,然后他把從醫院傳來的病號服拿到了王梓豪身前,道:“用這個行不?”
“行。”
拿起了手槍,用高起的病號服把槍包住之后,王梓豪突然道:“你是七號農場的護衛隊副隊長,結果你…”
護衛隊副隊長,卻連槍都不會擦,這個確實有點兒過分了。
高起低聲道:“本來我要去訓練營待一個月的,結果這能量爆發,我就只好提前出來了。”
王梓豪有些詫異的道:“能量爆發了?”
高起以為每個人都知道能量波動爆表的事情,但是現在他突然明白了,城內或許有警報,有很多檢測儀,但城外的人,他們甚至連發生了能量波動都不知道。
高起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但王梓豪卻只是詫異了一下后,卻是低頭開始拆開雙槍,把零件都擺在一旁后,噴上擦槍油開始擦槍。
這時候,高起道:“要不然還是我自己來擦吧,您告訴我怎么做就行了,我覺著,這種事還是自己來比較好。”
王梓豪抬頭看了高起一眼,他沉默了片刻后,點頭道:“這種事確實是自己做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