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誰能不死?
“凌，凌兒…”
自古白發人送黑發人，痛徹心扉，不外如是。
北嶼府府主不忍的看一眼莊族長，不知該說些什么，最終還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
“莊族長，節哀順變。”
接著，通過北嶼府府主與周圍百姓的敘述，整件事情展現在莊族長面前，泯然也扶著莊芯妍走了過來。
“祖父…”
莊芯妍愣愣的看一眼對面的兄長尸體，再看看悲痛欲絕的祖父，痛苦的不能言語，只能怯怯的站在原地，輕易不敢動彈。
莊族長的身子突然一顫，抬起頭冷冷的看著對面站著的莊芯妍，幾乎魔怔了。
“為何？為何死的人不是…”
“族長！”
斷然冷喝一聲，泯然右手因為剛才的斷臂這會兒已經斷了，軟綿綿的垂在身側。然而她牢牢的站在莊芯妍身前，看著魔怔了的祖父，表情堅定。
莊凌去世，這是誰都不想看見的事情，可莊族長難道要毀了另外一個孫女嗎？
誠然，莊芯妍平日里委實刁蠻了些，可剛剛她看的真真的，即使莊芯妍舉止不當，可那個軒玉衡也太過狠辣！這件事不能全怪莊芯妍。
被泯然這聲斷喝驚醒，莊族長痛苦的看著自己一對孫子孫女，最終什么都沒說，抱起莊凌的尸體轉身離開。
只是即便泯然制止的及時，莊族長未說完的那句話莊芯妍也知道是什么，這會兒呆呆的站在原地，似乎與外界隔絕，整個人都木木的。泯然拉了她一把，朝著北嶼府府主畢恭畢敬的施了一禮。
“多謝府主救命之恩，泯然銘記五內！”
北嶼府府主也不圖泯然的一句感恩，他也是因為軒玉衡在他的領地里殺人著實犯了忌諱才會出手相助。但這會兒泯然的一句話還是讓他忍不住松了口氣。
不管為什么，被人感激總比被人忌恨來的好。
慈和的看一眼泯然，北嶼府府主輕聲道，“這次的事…你們就權當忘了吧。軒玉衡是漣源大世界軒家老祖宗三代以內的至親，那可是漣源十八顛之一，站在所有修行者頭頂的至高者。軒玉衡有句話說得好，我等皆是井底之蛙，需抬頭去看世界才行。”
這話說的，雖然不太動聽，但卻極其在理。泯然點了點頭，拉著莊芯妍離開。只是臨走之前，忍不住看了一眼陳天賜留在地上的血跡。莊凌死了，莊族長痛徹心扉，可卻對陳天賜的慘死無動于衷，若是陳天賜的家人在此，該向誰說理？
這世上的事兒啊，誰對誰錯，誰能分得清？
將莊芯妍交給莊母之后，泯然捂著自己受傷的右手回到了小屋，慣例將所有的防護罩打開。甩了甩自己的軟綿綿的右手，泯然左手伸出抓住熟練的一扭，安上了手臂。
胳膊骨折的滋味兒并不好受，泯然合身躺在床上，用被子牢牢捂住了頭臉，不過片刻，被子里就顫動起來，看上去，極像在哭泣。
然而片刻之后，泯然掀開被子，除了因為憋氣臉色有點兒紅，眼睛干干凈凈，沒有一點兒淚漬。
伸手抓向屋頂，泯然猛然合掌，然而只抓住了一把空氣。
誰都以為泯然被今天的事嚇到，剛剛莊母除了悲痛之外，還有對她的深切感激。如果今天不是泯然舍命護住了芯妍，芯妍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包括莊母在內，都給予了泯然十成的關心，然而只有泯然知道，對于今天的事，她從不畏懼！
之所以顫抖，不是因為害怕，純屬是太過激動！
“原來，這才是力量…”
多么令人迷醉的東西。
蕓蕓眾生，數不勝數的修士畢生追求之物，果然美得讓人沉醉！
軒玉衡錯了嗎？
因為一個小女孩的一時呈快之語就當街殺人，誰也不能說他對。可因為他背后的力量，自身的力量，不僅沒人敢追究，北嶼府府主還要交代他們一聲別想著報仇。
為什么？
不過四個字罷了。
強者為尊！
因為強大，所以哪怕做錯了也沒人敢管；因為強大，所以哪怕殺了人，莊族長也得跪地求饒；因為強大，所以哪怕全莊家人對軒玉衡恨的咬牙切齒，也不敢說一句報仇的話！
同樣因為強大，陳天賜哪怕慘死，陳家人都不敢來莊家求個說法！
多么美麗的力量！
泯然的表情此刻變得十分古怪，臉上一絲弧度都沒有改變，可眼中滿滿都是激動！似乎有什么東西隱藏在她孩童純真的表皮之下，掙扎欲出！古怪猙獰！
就在她緩緩坐起身來準備下床的時候，胸口突然射出一道清涼之意，瞬間讓泯然熱血沸騰的腦袋平復。
低頭看一眼雙手，泯然長長的呼了口氣，居然有些遺憾。然而轉眼就恢復平靜，盤膝而坐，五心朝天運起了清心訣。
同時，泯然也在細細回想今日之事。
在此之前，她著實沒想到會突發異變，沒想到莊凌和陳天賜會死。可事情就是這么出乎意料。誰能想到好好的逛街之旅會發生這事？
“泯然，回答我一個問題。”
美得讓人不敢直視的女人眼神縹緲的看著遠山綠水，輕聲說出今日份的課題。
“你覺得你會死嗎？”
“？”
小溪里不斷撲騰著抓狡猾小魚的泯然茫然抬頭看著母親，想了想，有些猶豫。
“應該…不會吧？”
誰會覺得自己會死啊？就算只有五歲，泯然也不想死。
誰知道娘親瞬間激動起來，舞著衣袖揮斥方遒！
“你當然會死！所有人都會死！誰知道明天與意外哪個先來！或許你只是好好走在街上，就有石頭掉下來砸死你！或許你只是喝一口水就會嗆死！又或許…”
“娘！”
打斷女人的話，泯然有些無奈。
“我不會這么笨，走路會注意，喝水會小心…您想得太多了。”
被閨女打斷，泯然娘臉上有些訕訕的，然而她轉眼間就又理直氣壯起來。
“為娘只是給你舉個例子，不要那么較真嘛！你既然知道這個道理，自然也該明白，你會死，你手里抓的魚會死，做飯的王婆子會死…”
“我也會死。”
泯然娘的眼神悲傷又留戀，還帶著些許復雜的不舍，卻在勸泯然坦然。
“只要不成仙，這世間萬物，誰能不死？”
“所以，沒什么好留戀的。你只需一直向前，絕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