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樵夫手里舉著的火把被晚風吹的搖曳生姿,照得樹影婆娑。
越往里走,腳下的路也愈發的崎嶇,便是火光照著腳下的路,那也是看不清落腳點的,若不是前頭有洪樵夫腳步堅定的帶路,尋常人這么個大晚上的,誰敢往這里走?
賀璋從沒走過這樣的路,再加上腳力有限,著實比不過許三花和建東二人,一不小心打了個趔趄,下意識的就松開了許三花的手。
許三花反應快,見他要摔倒,趕緊一把抓了回去,一只手將人給拽住了。
“我抱著你走。”她說著就要上手將賀璋抱起來。
賀璋:“…”
他趕緊站穩,抓住許三花的手,“不用不用,我走得。”
他知道小姑娘力氣大,可力氣再大也不是這樣用的,不然以后他夫綱何振?
“真走得?”許三花狐疑的盯著賀璋看了看,可夜色太黑,只憑火光,她看不清賀璋的神色。
“走得,走得。”賀璋飛快應著,牽穩了許三花的手。
許三花聽著,不由咧嘴笑了笑,另一只手將肩上背著的包袱往上聳了聳。
大約又往前走了一刻鐘左右,前頭的洪樵夫開始往下走,許三花曉得這是要往坡下去,不由提醒賀璋小心腳下,下坡陡,另一邊還是懸崖,稍不注意滾下去可不得了。
下了一段坡之后,又走上了平地,腳下踩著青草軟綿綿,耳邊潺潺水流聲響起,扭頭一望,就能看到一條攏在夜色下的溪流,蜿蜒曲折,像一條長蛇,蟄伏在不遠處的山脈之下,一動不動。
沿著溪流往前走,一直走到盡頭山腳下,洪樵夫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火把映照著他和煦的笑容,他緩聲道:“三位小兒就在此處等吧,那捎處有個洞穴,可供歇息一二,只要不亂跑,這個地方,那些惡匪不會來。”
山上漆黑一片,看不出什么來,賀璋收回視線,不由得看向許三花,“你自己小心,我在此處等你。”
許三花心里有即將再見南湘的雀躍,輕松得很,見賀璋這般,不由笑道:“安心,沒事的,我很快就出來。”
賀璋微微頷首,沒再多言,解下了身上的披風,給許三花穿上。
兩人一馬接著往山里去,留在原地的三人看著那往山里去的身影,很快的,看不見了,連火把的火光也再看不見。
建東遂掏了火折子出來引燃,順著右邊的方向,看到了洪樵夫說的那處洞穴,“主子,咱們進洞穴里等吧。”
賀璋收回視線來,點點頭,抬步往那邊去。
山風吹的呼呼作響,明明是初夏的天,這風掃在身上,竟還有一絲冷意,恍如冷秋一般。
曉得晚間天冷,所以許三花還特意多穿了一件,但要是沒有這披風,走在這山里,也是會冷的。
她不由想起小時候她奶嚇唬二哥的話,說山里有精怪,晚間出來溜達,是以陰風陣陣,便忍不住笑了笑。
上輩子她跟著洪樵夫往山里來的時候,正是正月里,穿得厚實,許是一直就冷著,倒也沒覺得有多冷。
攏了攏披風,許三花看了看領前半步的洪樵夫,張了張嘴,想說點啥,又不知該說啥,便干脆離得雪靈近了點,伸手摸了摸雪靈的腦袋。
雪靈頓時蹭過來,脖子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來。
這鈴鐺可是她給成一等人下得第一個考校,誰能拿到,她就將總護院的名頭給誰。
當然,最后順利拿回鈴鐺的就是成一。
離家半月有余,不曉得家里一切可好,七花很快就兩個月了,大黃也該又長大不少了吧?她送回去的家書她奶他們應該也收到了吧?
大晚上的,許三花也分不清路,第一次洪樵夫帶她進山來找元姜草,就在剛才小溪邊進山一點點她就找到了,并沒有往這里頭來。
而第二次被追殺慌不擇路的跑出來,根本顧不得看路,只記得是往山里跑了許久才碰到洪樵夫的,而當時是白日,洪樵夫指的方向她記不太清,這晚上就更是看不清哪兒跟哪兒,只能跟著洪樵夫走。
這樹跟樹的長得都差不多,大概又穿過了一片林子,洪樵夫終于停下了腳步,扭頭來看著許三花,緩緩道:“我就送到這兒了,你騎著雪靈,跟雪靈一起進去吧。”
許三花愣了愣,看著左右兩邊參天大樹中間的小路一模一樣,只不過左邊這條飛滿了螢火蟲,照得一條路通亮,而右邊這條卻沒有。
想著上輩子洪樵夫給她指了路,也不曾跟著她一起進去,依稀那條路也是這樣的小路?只不過白日,不見螢火蟲罷了。
于是便沒有多言,拍了拍雪靈,翻身坐了上去。
“勞煩洪樵夫了,你出山看見我的朋友,麻煩替我帶句話,我很快就出去,讓他別擔心。”她怕賀璋待會兒先等到洪樵夫出去卻沒有看到她而擔心,叫洪樵夫帶句話妥當些。
洪樵夫微頷首,不知應了還是沒應,嘴里道:“去吧。”
話落,雪靈馬上抬起了馬蹄子,飛快往左邊的路奔騰而去。
大晚上的山路,雪靈馱著人,卻猶如平地一般,行得穩穩當當。
樹影接踵而過,熒光閃閃,許三花目視前方,只看得清一道籠著白霧的門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她心里疑惑,想了又想,似乎記不起上輩子她慌亂逃竄時,朝洪樵夫指的路跑進去的時候,有沒有這樣的門,又是否通過了這樣的門。
只記得她跑了很久很久,扭頭看不見追兵,才停下來,眼前便是桃花滿目了。
突然,雪靈縱身躍起,如鯉魚躍龍門一半躍過了那扇白霧迷蒙的門。
緊接著,那道門緩緩融合在一起,轉瞬即逝,只剩下參天大樹中間的小路,漆黑一片。
站在原地的洪樵夫望著白馬飛去,小路還是小路,尋常極了,忽而笑了笑,才收回了視線來,然后丟掉了手里的火把,轉身往右邊的路走去。
若許三花看見,一定奇怪,出山的路明明在背后,往右邊去又是作甚?
而且那火把丟在樹叢里,竟一點煙都沒冒,落地就直接熄滅了,下了雨地上濕也就罷了,可明明天氣干燥,落葉糟脆,當一觸即燃才是。
更奇異得是,往右邊小路走去的洪樵夫沒走多遠,就騰空而起,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