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忙看著宅子?
這算是什么幫忙呀?
方大爺是個通透的人,他幾乎立時就想到了許三花如此的深意。
當下便想拒絕。
不妨許三花立馬接著道:“這城里我就信得過大爺你了,要是找個別的人來看宅子,也是麻煩,我就想勞煩大爺你,大爺先頭可是答應要幫我忙的,可不能拒絕啊!”
這么一說,方大爺倒是不好直言相拒了。
他有些猶豫。
許三花便又道:“這看宅子也不是輕松的活計,我這宅子有三進咧!每日灑掃都要費些時辰,還有花園子,啥樹的花的要是不好好拾整,枯敗了可是不好看了!這確實是個麻煩事,大爺要是不愿意幫忙,那就算了吧!我本以為,憑我跟大爺的交情,大爺會毫不猶豫幫我這個忙咧!”
方大爺:“…”
“我咋可能不幫你的忙呢!行吧!我幫你去看宅子,拾整宅子!”他趕緊道。
聞言,許三花立馬笑了,很是高興,“大爺愿意幫我這個忙就行!免得我四下再去找別的人了,大爺可真是幫了我大忙啊!”
說著就將一把鑰匙摸了出來,遞給了方大爺,“這就是那宅子的鑰匙了,宅子就在塘沽坊,進去打頭第一家就是。”
方大爺見她說話間就把鑰匙都拿出來了,這么快的,倒是一時間還真不知該說什么好,便伸手接了鑰匙,道:“丫頭放心,這宅子我一定給你看好。”
許三花點點頭,“事不容遲,大爺這就收拾收拾,搬進去看宅子吧!正好那宅子離朱雀大街不遠,離縣衙也不遠,等二月你孫子考試走兩條街就到了,還有近路,不怕到時擁擠趕不上考試!再說了,那宅子大,里頭清凈,你孫子日常溫習書本,再好不過啦!”
方大爺見許三花不但暗中相幫,且還為他們祖孫打算的這般細致,不由心下感動,這是個好姑娘啊!
老話說,人結善緣,終有福報。
這話不假,這心意他們祖孫領了,待來日,必不忘恩。
“行,我們這就收拾收拾,搬過去。”他點頭道。
“這宅子可不能叫大爺白看,這灑掃拾整也是辛苦事,我就按那些鋪子里請人做工一樣,給工錢好了,我少往縣里來,啥時候來了就啥時候給工錢,這是第一個月的工錢,大爺你先拿著。”許三花說著,掏出一錠銀子來遞給方大爺。
方大爺一見,唬了一大跳,“這咋行?誰家鋪子請人做工也沒有這么多工錢啊!一年都沒有這么多工錢咧!”
許三花笑道:“哪能呢!這可不都是工錢,那宅子我賣過來有些時日了,啥都荒著咧!這一兩銀子是工錢,剩下的四兩,大爺拿著看看里頭要添置啥的添置添置,不然我專門請了你看宅子,啥都沒有,也不就手不是?”
方大爺聽著,頓時也明白許三花這是變相的相幫呢。
他沒有點破,記在了心里,只道:“這一兩銀子一個月的工錢委實有些多的!這鋪子里請伙計一個月也才一百文工錢的。”
“我家的規矩,工錢就是一兩,再說了,大爺你要做的事多著呢,一個人做幾個人的活,就當是幾個人的工錢都給你一個人了!”
方大爺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伸手接過了銀子。
“我還有事要去辦,大爺你們曉得去塘沽坊的路吧?這就快過去吧!”許三花說罷,就要告辭。
方大爺點頭說知道路,送走了許三花主仆。
屋子里只剩下祖孫二人,兩人對望一眼,方舟明白爺爺的意思,眼神堅定道:“爺爺放心,我會好好用功,爭取考過童生試的。”
方大爺點點頭,笑了笑,“收拾東西吧!”
方舟應了一聲,趕緊收拾起來。
祖孫倆并沒有多少東西,這些家什都是房主的,只要收拾衣物和兩床舊棉被就是了。ωωω.九九九)xs(
方大爺拿好了還沒熬的兩包藥,和背著包袱棉被的方舟一起走出了這間剛住進來沒有多久的小院。
隔壁的婦人哭嚎聲響遍了整條胡同,這是那酒癮子喝上了頭又在打媳婦了。
一個婦人背上背著一個娃娃,懷里掛著一個娃娃,手里端了一盆衣服往河邊去,經過的大樹下坐了個流浪漢,流浪漢時而笑時而吼叫,似乎有些神志不清。
幾個穿著破洞鞋子衣裳短了一截的小娃娃在胡同口嬉戲打鬧,他們不知道鞋子破了洞穿著會冷,也不知道衣裳短了一截穿著并不合身。
這條嘈雜又混亂的胡同,人們來來往往,說它熱鬧,它又是熱鬧的,說它孤獨,它又確實是孤獨的。
只能說在這條胡同里,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活著,不論如何。
方大爺回頭,最后看了眼這條青簪胡同,對孫子道:“你瞧,這就是世道。”
方舟隨著爺爺的目光看去,在小娃娃的身上,在流浪漢的身上,在這條一半被太陽照著一半卻隱在背陰處的胡同一一落下目光。
他心想,這就是世道?難道世道就不能改變嗎?
多年以后,方舟當上了一方縣令,在他的轄下,百姓盡管粗茶淡飯,但吃得飽穿的暖,安居樂業,生活安穩。
那時候,他常想起今日的青簪胡同,想起爺爺說的世道。
也是那時候,他才明白,能改變世道的,只有世道。
他們能做的,只有在這個飄浮不定的世道里站穩腳跟,活下去。
當每個人都能站穩腳跟,活下去,或許,這個世道就改變了。
太陽升到頂空,灑下來溫暖的光芒,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方大爺和方舟經過餛飩攤子時,卻發現餛飩攤子一片狼藉,賣餛飩的夫妻倆慪得捶胸頓足,嘴里扯了人不停的亂罵。
圍著看熱鬧的百姓指指點點,嘀嘀咕咕。
“那小姑娘脾氣也是大啊!吃一碗餛飩的功夫一言不合就將人家的餛飩攤子給掀了,那攤主上前要找她賠銀子,你猜怎么著?這小姑娘一腳就將人踢進了水桶里。”
“什么?這吃碗餛飩罷了,怎么就砸上攤子了?這是哪家的姑娘這么彪呢!”
“你是不知道,兩個小姑娘上桌就要二十碗餛飩,這攤主煮不過來,不知咋說著說著這攤主就說姑娘是要吃霸王餐的,這小姑娘一聽,不干了,上手就將桌子給掀了,后頭鬧起來了直接將這攤主夫妻兩個給打了一頓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端的是一個囂張咧!”
“還有這事?不過我記得這餛飩攤子不是一個老頭子擺的嗎?什么時候換人了?”
“聽說那老頭子摔斷了手,這攤子轉給這夫妻倆了。”
方大爺和方舟聽著,對視一眼,沒有停留,很快就走了過去,往塘沽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