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戴雪歪著腦袋,凝神思考著。片刻后,眼睛一亮,“當日,我曾在鳳凰峰種下那棵紅葉子樹,也是在那里教你狐鳴哨,我們一起看日出…不如,將來我們孩子就叫戴鳳凰怎么樣?”
“鳳凰,鳳凰…”臘月喃喃著,連連點頭,“好,就叫鳳凰,那要是女兒呢?女兒的話叫什么?”
戴雪忽然笑了,雖然笑著,眼底卻滿是不舍和悲傷,他拂著臘月的臉龐,垂首在她唇間落下一吻,是從沒有過的溫柔繾綣。
他說,“臘月,對不起,我得回去了,你不要總是哭好嗎我會難過…”
“回去”臘月驚恐的、死死的抓著他胸前的衣襟,“你回哪里?你不帶著我們娘倆嗎你不管我們了嗎?阿雪…”
可是,戴雪卻漸漸的像空氣一樣變成透明。手中的衣襟一下抓空,臘月驚叫著哭出聲,“阿雪!”
一夢驚醒,窗外依然雨聲淅淅瀝瀝的,風不知何時吹開了窗子,攪著樹葉吹進來。
臘月滿面淚痕,手中是那裝著她和戴雪發絲已經被她淚水浸濕的香囊。
耳邊仿佛還縈繞著戴雪的聲音,讓她不要哭。
外間聽見她哭聲后過來伺候的丫頭,才掀開門簾就被臘月的痛罵,嚇得縮了回去。
“滾!”臘月對著門口大罵,“給我滾出去!不要來打擾我!”
丫頭膽戰心驚的聽著簾子內的夫人對著空氣,不斷喃喃自語:“…我聽話…”
“哈哈,嗯…我不哭,我要讓鳳凰好好長大。”
“呸,你知道我辛苦,還舍得丟下我。”
丫頭聽的渾身汗毛倒立,這夫人莫不是瘋了撞了鬼了?怎么大半夜的又哭又笑,又是自說自話的。偏巧此時一只野貓“喵嗚”一聲在門邊響起,又叫著躍上了對面的屋檐,隔著窗戶,一雙眼睛閃閃發亮的,盯著這個丫頭看。
這丫頭就更害怕了,渾身抖著鉆進自己的床帳內,任憑屋內夫人怎么笑怎么哭,都不敢再去打擾半分,心內只默默祈求老天爺保佑,恨不得一腳把日頭踹出來趕快天明。
石家正廳內,石家二老,寒著臉坐在主位上,石云清跪在地上,任憑父母氣的咳嗽氣喘的,依然絲毫不肯退讓。
“爹,娘,孩兒心意已決,還請你們聽從孩兒的安排,保存石家根基。”
石老爺子一拍桌子,帶動的一陣風,把旁邊的燈燭都差點扇滅,外頭雨聲隆隆,都已經是亥時末了,他們還不曾談妥當。
“混賬東西!你難道沒有想過潘大人嗎?你這么做,潘大人的前程怎么辦?”
石云清抬頭,堅定的看著母親,“娘,孩兒這一次主意已定,爹爹不同意,還請娘替孩兒說服爹爹。”
石老夫人平時萬事都依著他,老爺子為了不惹自己生氣,也是什么都聽她的,但那些說到底都是家長里短一些不重要的事,可兒子今天這番舉動,卻是要背主叛國啊!
“云清,你聽娘的話,給你爹認個錯,還回潘大人高老將軍那里去。今夜的話,我和你爹權當沒有聽見。”
“說了就是說了,怎么能當沒聽見呢?”石云清呵呵一笑,“孩兒不是一時沖動,這是孩兒深思熟慮做出的決定。高思遠之子此番作為,惹惱了孩兒,潘大人也是,此其一,乃是私怨。”
他堅定的道,“其二,如今黃河北,已經是竇家坤管轄,竇家坤自稱帝以來,仁善治國,輕徭役,免賦稅,崇尚節儉,百官都以此為榮,百姓稱道,萬民順服,實乃一代仁君。您再反觀高思遠,首一條背著個弒主殺君的罪名,入主金陵以來,其奢靡程度,比前朝末帝不過稍遜而已。”
“孩兒本來對高思遠之子抱著一線希望,可是如今一看高海軍為人,背后放冷箭的卑鄙小人罷了,此等人品,他日登基稱帝,豈會是萬民之福?故孩兒此一著乃是深思熟慮,為天下人所行,還求爹爹成全。”
他說的冠冕堂皇,石老爺子氣的七竅生煙,指著他怒道,“好個為天下人!你不知道你這么做的后果嗎?你說高思遠叛主弒君,你如此作為與他何異!”
石云清絲毫不為父親氣勢所嚇,“當然有異!孩兒所定之計,萬無一失,不會留下罵名!”
老爺子氣的眼前一黑,連連捶胸頓足,“你知道的,清兒啊,你知道的,潘大人是咱們血親啊…”
“孩兒知道,孩兒這么做,并不會影響潘大人仕途。只不過,此后萬事都由他自己作主,孩兒不再為他謀劃而已。充其量孩兒也只算是辭官歸鄉,再說,孩兒若能周全了竇家坤那里,他日金陵城破,高家滅族之時,孩兒還能為潘大人美言幾句,保他一條性命在。”
一晚上,石老爺子無論說出什么來,石云清都有一番滴水不漏的理由等著他,顯然是有備而來,根本就說不過他。
最后,老夫人也被兒子說服了,長嘆一聲,反過來勸老爺子。
老爺子涕道,“少時對不起我那哥哥,如今這愧疚,帶進棺材幾世還不清,死后泉下無顏面對親人。”
說完,對著門口喊了一聲老四。
守在門外半宿的石家四公子,連忙應聲推門而入,跪在大哥身旁。
老爺子唉聲嘆氣了半天,有氣無力的道,“你都聽見了?有什么看法?”
今夜,若不是大哥力挺他,他根本沒有機會被父親問這句話,他一個庶出的兒子,平時又有大哥這么個石家天才長子明珠在上,根本輪不到他說話。
可是,承蒙大哥看重,一力在父親面前舉薦自己,說自己有治家之能,今夜才會被父親委以重任。
因此,聽父親這么問自己,他連忙正色恭敬回道,“孩兒智慧眼光與哥哥隔了天和地的距離,萬事并不如哥哥看的長遠。但孩兒知道,大哥從沒有出過錯,跟著大哥的,聽大哥的一定不會有錯。”
難得他們倒是兄友弟恭的,石老爺子長嘆一聲,自暴自棄的道,“那你覺得,能勝任你大哥交給你的任務嗎?”
方才在外他聽的清楚,大哥說他將來辦妥當了鄴城的事后,給他送信,讓他負責護送石家一族回鄴城的事情。
合族弱小的護送,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大哥竟然如此信任的全權交給了他來做。這是機會,是他趁機樹立威望的機會。
他不能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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