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明山石云清營帳內,臘月和他面對而坐。
昨晚到現在她罵石云清罵的已經疲累了,此時倒是難得的安靜。
“你打算怎么做”她問石云清,口氣和眼神一樣冷。
石云清不像潘大人他們穿了盔甲。就是身處戰場,也還是穿的尋常出門衣衫,難得臘月竟然能這么溫和的說話,他也好脾氣的回答了她。
“初九這是在問我的詳細作戰部署嗎?”
“我不是初九,我是臘月,邢臘月!”
石云清一笑,“啊,那臘月,你想知道我的作戰部署是嗎”
“你會告訴我嗎?你真的要殺了戴雪?你不是說和他有君子之約?”
石云清訝然,手中正在精心調制玫瑰露的動作停了下來,“我何時說要殺了他的?我和他的君子之約絕對有效,我只是想把他從竇家坤手邊調開、鎖住,叫他不能做竇家坤的猛將。”
臘月臉色一喜,卻還是帶著半分不信任,“你真的不殺他?我怎么才能信你?你不殺,萬一潘大人殺了呢?高思遠派人來殺呢?”
石云清搖頭一笑,“臘月你竟然也想到這些了,我自然防備了這個的,潘大人那里盡管放心,至于高思遠那里,我這里沒有他的人,他也不會接近這附近。且,高思遠提出的要求我也都答應了的。”
“什么要求!”
臘月一下緊張起來,生怕高思遠提出的是什么挑斷戴雪腳筋手筋之類的折辱人的酷刑。
這種不自主的擔心刺痛了石云清的眼睛,他神色一黯,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卻問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話。
他問:“臘月,我一直想知道我到底是從什么時候徹底從你的心里被推出來的。我不信是從鄴城被攻占,我離開的那晚。”
臘月笑了:“就是那晚。云清,那晚你不告而別,我徹底認識到了自己在你心里是何等的沒有分量,雖然硯花水問過你納不納妾后就下定了決心不要再喜歡你了,可最終讓我把心思完全放到戴雪身上真的就是從那晚開始的。”
沉默。
連風都沉默了,南方的六月份悶又熱。石云清的臉色有點白,有汗珠順著他的額頭發滑到眼睫毛,然后輕輕滴落,看上去好像落淚似的。
“高思遠的要求…”石云清擦了擦眼睛的汗,用的袖子擦的,動作看上去一點都不雅,也不符合他平時謫仙般的做派,但臘月卻覺得這一刻的石云清才是石云清,甚至那一瞬間她仿佛隔著這個錦衣玉袍的外殼看到了二水哥。
“高思遠要求什么?”臘月見他只說了一半就不說了,不由問出聲。
石云清一笑,溫潤儒雅,一如當初初見,眼底甚至有種了悟的釋然。
“高思遠提出的要求就是,想看看戴雪到底勇猛到何種程度,今日三千埋伏就是用來試探他的。”
見臘月神色一變,他忙解釋道,“你放心,高思遠也是個惜才的人,無論是對戴雪的收服之心,還是對我的收用之意,他都不會傷了戴雪這員虎將。”
這么分析的有理,臘月心里才略微放下心來,但她仔細一想已經想到了關鍵之處。
低了一回頭,她忽然低聲道,“云清到時候莫非是要把我安置在明顯的地方做為誘餌嗎?”
“是。”
“呵呵,三千兵馬…戴雪一人跨國三千兵馬的包圍圈到我面前的時候,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在,就是不敗,想來也已經累死了。”
“不會。”石云清斬釘截鐵無比確定的道,“我和他可是一路交鋒過了這么多年的。洺州圍困他的那次,他大戰我和金指設的陣三天三夜都不曾落敗,只是腰間挨了金指一刀,最終還是被他逃脫。他全家被從抄斬后,我們倆一路追殺他無數次都被他險中脫困,這一回回的,一次兩次可以說是偶然,運氣好,次次都是如此,那可就不是運氣的問題了。”
石云清提起戴雪來的贊賞之意連他自己都不曾發覺,“臘月,你信我,也要信他。這次他一定不會有事,你也不會有事。”
不得不說石云清這番話的確給了臘月希望,她仿佛看到了戴雪一身黑衣騎著他的黑色戰馬,殺入包圍圈,沖過層層阻礙來救了自己同脫險境。
“云清,我有件事求你,能答應我嗎?”臘月突然神色溫柔,言語間有點猶豫,還有一點羞澀,叫人一看就不忍心拒絕她提出的要求來。
可石云清卻還是微笑著一口拒絕,“不能。我知道臘月是想問我能不能囚禁戴雪的時候讓你們能夫妻一體,同甘共苦,陪著他一起。”
臘月一聽就急了:“不能?為什么不能?到時候他人都沒有自由了,我陪著他還能興起什么風浪嗎?”
見她瞬間怒了,石云清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你懷著孕呢,若是跟他在一起想過孩子將來要怎么辦嗎?”
臘月愣住。
見她似乎不慎明白,石云清皺眉,“戴雪被擒的話,這一輩子如無變故也就是個錦衣玉食的階下囚了,你想和他一起過這樣的日子也沒什么,可是孩子呢?你總不能讓孩子生下來也跟著過囚犯的日子吧?”
“沒有朋友,沒有上學念書的機會,和你們一起生活在豪華的囚籠中,等你們老去的那天,他要怎么辦?隨你們去?”
“不要!”臘月憤怒的打斷他,“我的孩子我寧可他不出生,現在就打掉了也不會讓他過這樣的日子!”
“哎——臘月,五個月了,哪里還能打的掉?”石云清踱到她身邊坐下,目光真誠,語氣誠懇,“與我成婚是最好的選擇。我保證絕不碰你,不強迫你,這孩子如今滿世界都知道是我石云清的孩子,你和我成婚了,將來孩子就是石家的長門長孫,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不用我多說。你自己想,自己選擇。”
臘月為難的咬著唇,神色糾結,石云清趁機繼續說服她。
“我保證,等孩子長大了就把他的身世告訴他,讓他去找親爹爹父子相認,到時候孩子留還是走姓石還是姓戴,我絕不干涉,都由他自己抉擇。”
“你現在只有選擇相信我,信我這一次。”
石云清的誠懇終于打動了臘月,也是因為別無選擇,臘月終于艱難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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