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他們的皇太子,很多人其實知之甚少,畢竟一個在道觀里吊著一口氣十二年有名無實的皇太子,也沒有人過多去關注,兼之蕭華雍明面上的母族,先皇后一族基本凋零,就更沒有人能夠想得起皇太子。
蕭華雍回來也有兩年了,可這兩年給他們最多的印象就是病弱,三五不時暈,迎風就能咳。若說他們覺著蕭華雍有什么可取之處,那就是蕭華雍“聽話”。
蕭華雍并沒有多大的才智,也沒有多高明的手段,但他能夠聽得進去大臣的諫言,故而陛下分派給他的事情也能辦得妥妥當當。
這個特質無疑是朝臣最喜歡的帝王,野心勃勃之人覺著他好拿捏,忠君愛國之臣覺著他通情理,總而言之,蕭華雍到現在為止給群臣百官的印象就是平庸,一個好儲君,將來必定能夠成為一個溫和的任君。
關于蕭華雍的感情之事,自蕭華雍拖著病體追著沈羲和到了西北,群臣就知太子殿下對太子妃是一腔癡情,更多的也就沒有多揣摩。
今兒乍然見到太子殿下一聽有女郎心儀他,反應如此過激,拽著太子妃袖袍的手宛如隨時可能被遺棄的貍奴,他們著實有些面色復雜。
整個大殿內,眾人心思各異,大部分人是一言難盡,祐寧帝是面不改色,沒有人能夠猜透帝王此刻的心思,蕭長卿垂首目光落在斟滿酒的酒碗上,蕭長贏唇角忍不住抽搐。
步疏林捏著酒碗,張嘴瞪眼,表情略有些滑稽。
天圓、趙正顥、崔晉百等人則是努力克制,讓自己表現得看起來比較正常。
唯獨沈羲和視線往下,盯著捏著自己袖口上繡著平仲葉的兩指,目光緩緩上抬,對上蕭華雍仍然咳嗽不止,又急切揣著小心的雙眸,心里忍不住嘆了口氣。
又演上了。
她取出自己的手絹,遞給蕭華雍,又伸手順著他的后背:“我信你。”
夫妻二人,旁若無人的模樣,祐寧帝若是再問蕭華雍可愿意接受安爭依一片癡情,就是不識趣了。
本朝兒郎納妾合乎律法,但長輩插手兒孫房內事到底不是光鮮之事,除非婚后多年無子嗣,否則便是天家也不會過多干預皇子是否納妾。
沈羲和與蕭華雍這才成婚幾個月,遠沒有到覺著沈羲和不能給太子傳宗接代的地步,沈羲和也不曾又半點過錯。
蕭華雍自個兒也不愿意,兼之蕭華雍本就“體弱”,一個慈父怎能給他多塞女人?
“七郎不適,早些回去歇息。”極少發話的太后見蕭華雍咳嗽不止,雖則又減弱之勢,卻還是關切地開口。
蕭華雍自然順勢站起身,半倚在沈羲和的身上,咳著對太后與祐寧帝告罪,帶著沈羲和離席,徒留安氏父女在殿中甚是尷尬。
回了他們的殿內,沈羲和就一把推開了賴著她沒少借著衣裳遮擋占便宜的蕭華雍,然后一個勁兒盯著他的臉。
蕭華雍被看得略有些不自在:“呦呦緣何這般盯著我看?”
“看殿下盛世芳華,絕色無雙,不過是幼年一面,便勾了一顆芳心,自此對殿下念念不忘。”沈羲和揚眉道。
蕭華雍摸了摸自己俊美的臉:“這話呦呦你也信?”
說著他又目光一轉:“呦呦,你醋了。”
子夜般的雙瞳漆黑善良,飽含喜悅與激動,沈羲和輕笑一聲,微微搖頭,懶與他掰扯。
成婚如此之久,沈羲和怎能不知,眼前這人有些時候,認定了某種令他愉悅的可能就會罔顧事實,顛倒黑白。
“你我夫妻,呦呦用不著害臊。”蕭華雍說著高大修長的身體就往沈羲和這邊靠,臉上掛著竊喜的笑容。
沈羲和迅速往后大退一步,蕭華雍一個踉蹌,險些沒有站穩。
退后的沈羲和步履平緩往內走去,蕭華雍連忙追上去:“呦呦,你如此聰慧,怎會信了她的胡言亂語?她分明就是陛下為了牽制你,走的一步棋。”
沈羲和尋了位置坐下,抬眼看著他:“我知,在他們眼里,你除了這副皮囊一無是處。”
蕭華雍:…
不過沈羲和說得是事實,這也是他刻意營造出來的效果,可話從心儀之人嘴里說出來,太子殿下怎么聽都覺著有點不對味兒。
蕭華雍是皇太子不假,可壞就壞在他是個做不長久,命不久矣的皇太子,除了沈羲和,就只能是類似于蕭聞溪那等對他傾慕已經,知曉他真面目的女郎才會愿意嫁。
旁的人便是想嫁,家里也不同意。
不僅嫁入東宮沒多久就要守寡,半點沒辦法幫扶家里人。日后新君繼位,若是心眼小之人,會不會把這段姻緣看做是他們家族當時下注皇太子的舉措,由此礙了新皇的眼?
這些都是要慎重考慮,故而哪怕蕭華雍長得再出眾,身份再高貴,都沒有人打過蕭華雍的主意。
安爭依所謂的自幼一面,就要嫁給蕭華雍做側妃,因著她的身份只能做側妃,在蕭華雍沒有大婚前不能表露,或許不少人信了這謬論,可沈羲和不會信。
嫁給蕭華雍意味著用不了多久就很可能守活寡,她沈羲和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們也都打聽過,除非安爭依當真對蕭華雍情根深種到難以自拔,否則怎會往東宮闖?
但情根深種,幼時一面之緣,多么可笑?
能夠讓安氏父女唱這么大一出戲,必然是陛下許諾了什么給安氏,目的是為了往東宮塞眼線,同時制衡沈羲和。
陛下,這是真正開始忌憚她了。
沈羲和沒有把安爭依放在眼里,隔日行宮卻有了流言,氣得紫玉險些與人動了手。
“他們竟然敢編排殿下您,說夕日淑妃也想嫁東宮,結果被您吊在荒郊野嶺一宿,險些沒了命,這回安大娘子當眾對太子殿下表明心跡,指定沒有好日子,說不定小命不保…”紫玉聽到這些話,險些沒有氣到失智。
這都把她們太子妃傳成什么洪水猛獸了?
“難怪敢當我面對你訴請。”沈羲和沖著蕭華雍淡淡一笑。
昨日訴請,今日安排風言風語,讓沈羲和不能針對她,否則她當真有個什么,都是沈羲和所為,如此心胸狹隘,不顧大局,濫用職權的太子妃,有什么資格掌宮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