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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章 打牛

  到了宮門前,若舒的婢女自然只得原地等候,太后體貼地備了軟轎前來迎接。長使領著女衛卻是步行一路相隨,軟轎外只聞腳步聲。

  來到太后宮中,若舒抬眼一看,太后并未坐在高位上,而是身著常服站在一條長長的畫卷旁靜靜觀賞著畫作,畫作在兩個宮女手中展開。聽到動靜,太后轉身輕笑道:“國公夫人勞累了,哀家今日見了夫人的字,便再也按捺不住。”

  不待若舒見禮,就輕輕將她扶起,“是哀家疏忽了,夫人身子弱,不應穿得這般厚重的。”這話卻是真言,因為方才扶若舒時,她身子確實輕巧軟弱。拉著若舒走到畫前,“米家山水我最愛這副,但是看得越久,越覺得字比畫好。國公夫人認為如何?”

  若舒一眼便認出這是前朝名家米氏的字,自己年少時也對他頗為推崇,他的字飄靈自如,重意輕形,尤其后期的字書風寬博,追求險絕二字。這副畫上的字,便是他后期所書,與畫中的米氏山水一般煙雨云霧、迷茫奇幻,唯險勁二字可表。

  但若舒并不打算在太后面前炫耀自己,看了半晌,說道:“回太后,米家的字,喜歡的人極愛,不喜的人也多。”

  太后卻接道:“國公夫人一向不拘泥于世俗,當喜愛米氏的字才是。”

  若舒說道:“回太后,年少時是曾喜歡過一陣,但現在倒覺得顏體更優,端莊大氣,筆力渾厚。”

  太后又說道:“聽聞國公爺的小品畫極佳,可惜無緣得見。”

  太后此言實在有失分寸,畢竟身份有別,還是當著若舒的面。若舒有些詫異,太后自賢妃起,便以賢良淑德著稱,為天下女子的典范。事有反常必為妖,于是回道:“回太后,妾倒是看他在花園中畫過幾回,不過那都是領著家中小兒女玩鬧罷了。”

  太后扭頭看了看若舒,眼神頗為奇怪,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心中有些為秦道川可惜。

  “提起國公爺,哀家倒是想起了當年初遇國公爺之事。”太后說道。

  當年若舒身著男裝,并未在祝太后面前明言自己的身份,也不管太后現在到底明不明白,接道:“回太后,說來也是怪我,當年一時意氣,弄得他不得不藏了身份,還望太后恕罪。”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當時只覺得他對你太過親昵,后來在京中再見他,便明白了。”太后回道,語氣輕松,似乎談起往事,令她十分愉悅。

  若舒覺得這個話題還是盡快結束的好,于是低頭不語,面露難色,希望太后能適可而止。

  “老實說,雖然國公爺‘殺神’之名遠揚,但親眼見過他出手的,卻是寥寥,哀家卻是有幸見過他領著府中侍衛手刃山寇,那樣的場景終身難忘。”太后接著說道,語氣依舊輕松,神情也十分放松,仿佛只是在回憶往事。

  若舒心里無緣無故地‘咯噔’一下,總覺得太后此話必有緣由。“回太后,妾身只記得那時山路難行,滿身酸疼,其余的事倒是記不太清了。”

  “哀家倒是記得很清楚,當時國公爺蒙了你的眼睛,又怕鮮血腦漿濺在你身上,用斗篷將你遮得嚴嚴實實。”太后明顯不打算結束這個話題。

  若舒正端著茶碗,聽了這話,不由得面露難色,最后放下茶碗,用手巾輕捂了捂嘴,才算將心中的惡心壓下去。此時她倒是沒有喬裝半分,太后說第一句的時候,若舒就憶起了當時的場景,現在添上太后詳細的敘述,一向只在紙筆上揮舞刀劍的若舒哪里受得住。

  太后卻似十分得意,接著說道:“當時的場景只要見過的人便終生難以忘懷,國公夫人莫怪。”自己點到為止,就算眼前這個女人不省事,只要她將話原封不動地傳予秦道川,他定然明白。

  目的達到,也沒久留若舒,還親切地要她去皇后宮中坐坐,不必拘泥。

  若舒只得又去了婉珍宮中,正在做著針線的婉珍見了若舒,十分意外,“祖母,你進宮為何不提前通傳,我也好去迎你。”

  若舒看著趕上前來攙扶自己的婉珍,輕拍了拍她的手,“是太后召祖母進宮看字畫的,可惜祖母一向不精于此,讓太后見笑了。”

  婉珍聽了,湊在若舒耳邊輕聲說道:“太妃說,太后自先皇過世后,性情大變,不但與往日長公主一樣在宮中豢養了女衛,還將宮中歷年收藏的字畫都翻了出來。依祖母看,她是真懂么?”

  若舒輕笑著點了點頭。

  婉珍又說道:“那太妃是看錯了。”

  若舒問道:“皇上不在宮中,是否輕松些了?”

  婉珍說道:“還是祖母懂我。”

  若舒說道:“雖然入了這里,但也不必事事遷就。有些事該有的體面一定要維護,免得日后遭人詬病。”

  婉珍略些紅了下臉,卻堅定地說道:“祖母,婉珍曉得。”

  “以你看來,皇上此人如何?”若舒問道。

  婉珍低頭道:“皇上為人仁厚,說話輕言細語的,對我也頗為體諒。”

  若舒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這才發現自己問錯了人。在婉珍眼里,皇上是她的夫婿,哪里會有中肯的評價。

  坐了一會,因心中有事,便出宮回府。之后徑直來到秦道川的書房。

  秦道川聽她說完,眼神頓時就變了,抿著嘴,半晌才說道:“她訛你的,當時我們雖然也用了陌刀,卻與這次不同。”

  “如此,幸好我一問三不知。”若舒說道。

  秦道川說道:“你本來就三不知。”

  若舒皺著眉頭說道:“她是習武之人,必是看了軍報,才會心生疑慮,你可想好了如何應對?”

  秦道川說道:“所有禁軍的尸首都已燒毀,她尋不到真憑實據。”

  “既然你如此坦然,便好。”若舒說道。

  “多謝夫人相信為夫。”秦道川說道。

  “她為何不直接告訴祝丞相,而是這樣隔山隔水地膈應我?”若舒問道。

  “她之所以從你這里下手,想必是因為夫人在世人眼里的形象。”秦道川輕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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