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忠湛卻是如此讓人憂心,自己無論怎樣試探,都不滿意,如何能放心,將畢生的心血托付于他。
秦家以前是在馬上爭未來,萬事都靠朝廷的恩賜。如今添了軍屯的收益,更增了鏢行,早已不靠天吃飯,可正是如此,主事之人更顯重要,以往若舒對忠湛垢病,他也覺得她太過苛刻,如今看來,她的眼光犀利,想得比自己長遠。
忠瀾,秦道川又一次想到了這個最出色的兒子,只身出逃,棄姓入贅,卻在昆城立了足,還有了千里救父的能力,其中的果敢,勇猛,智謀,不是別人給予些兵勇就能成事的,這點自己比誰都清楚,自己幼年的經歷與他何其相似,旁人眼中的奇功,哪一樁沒有自己身上和心中的暗傷。
他是再也可能回歸的,剩下的忠淇,這些年兢兢業業守在北地,實在功不可沒。但要他接手軍屯,似乎并不合適。
忠源么?秦道川呆坐半晌,提筆寫了一封信,派人送去了昆城。
與此同時收到信的,還有忠瀾,是嫻珂寄來的,信中說自己以前不知道三兄離家的委屈,如今知道了,心中十分難受,不吐不快,望三兄越過越好,多添些侄兒侄女。還說無論如何,他永遠都是她的三兄。
挺著肚子的白顏青見他自看了嫻珂的來信后,一直呆坐在那里,輕輕走過去,扶著他的肩問道:“可是京中有事?”
忠瀾摸了摸她的手,搖搖頭。“那是為了何事?”白顏青繼續問道。
“我當年的事,終于露白了,希望一切盡快過去。”忠瀾輕聲說道。
白顏青自然知曉,也比他坦然,“管他露不露白,你都不能離開昆城。”忠瀾失笑道:“如今我能去哪?你和孩子們都在這。”
“你明白就好。”白顏青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還有封信,你怎么不拆?”說完指了指桌上那封還未拆開的信。
“是父親寄來的。”邊解釋邊拆開了手中的信,看完后說道:“父親想要我說服忠源去北地軍屯。”白顏青見他話只說半句,也沒追問,“那你還不去問過忠源,看他愿不愿意?”
“怎么,逐客莫?這可不是好嫂子該有的行為。”忠瀾取笑道。
“他與其去南詔,不如去北地。”白顏青卻并未生氣。
“你說我要不要先將長兄的事與他說說?”忠瀾問道。
“我勸你別說,秦大將軍是為此才做的決定,你也應讓忠源自己決定。”白顏青說道。
“我告訴他,就是讓他自己決定啊。”忠瀾不解道。
“你現在告訴他,他肯定不會去,就如你當年一樣,豈不是誤了你父親的打算。”白顏青說道。
“可我不想他像我當初那般為難。”忠瀾說道。
“就看不慣你這樣,磨磨唧唧的,他若撐得起,秦大將軍何苦多此一舉;他若撐不起,祖宗的基業,自該由有能者接之,難道就該眼睜睜看著敗在他手上?”白顏青越說越快,情緒也明顯激動起來。
忠瀾忙攔住她,“這么激動做什么,小心孩子。我長兄哪有你說的那么不堪。”
“能將自己母親逼得詐死,還用多說么。”白顏青不客氣地說道。
“你如何知道母親詐死與他有關?”忠瀾依舊為忠湛辯護道。
“關內自古都有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之說,只要細想想,很容易便猜得到。”白顏青不以為然地說道。
“他其實也挺不容易的,任誰受了那樣的傷,都很難不受影響。”忠瀾說道。
白顏青說道:“我自幼得長輩教誨,為將者,最諱無容人之量。人無全才,要學會物盡其用,取他人之長補己之短,才能事半功倍。事后獎罰得當,莫寒人心,才能使人聚在自己身邊,長長久久為自己所用。”
此言可謂一語中的,忠瀾無法反駁。于是,將父親的信傳交給了忠源,不攔也不勸,由他自己決定。
忠源思索了幾日,尋了忠瀾問道,“三兄,你前次說的立國之事,可是誆我的?”
忠瀾老實答道:“我并無實質的證據,只是憑這些年所聽所聞得出的結論,你可不要出去亂說。”
“三兄為人我信得過,此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我明白。”忠源笑著說道。
“這么說,你決定去北地了?”忠瀾問道。
“嗯,我正值大好年華,不想虛度,更不想無聲無息就這樣賴活于世,既有此機會,能讓我一展所長,自然不該退卻。”忠源正色道。
“那你要起誓,絕不會中途逃離,去尋太子。”忠瀾緊接道。
“太子已再無可能,他若尋到我,我便助他逃離東方大陸,西夏也好,更遠也好。其他的,我會勸他放棄。”忠源說道。
忠瀾又從懷中拿出另一封信,“父親說,若你答應,便將此信予你。”
忠源無奈地搖頭,接過信,見并未拆封,上面寫著忠瀾方才所說的話。
忠瀾靜靜坐在一旁,看忠源拆開信,仔細地看著,時而皺著眉頭,時而又搖著頭,最后將信遞給忠瀾,“我真是枉為秦家的兒子。”
忠瀾卻并未去接,“你不該給我看,我猜到多少,是我的本事,并不代表我對這一切仍感興趣。”
忠源拿著信的手頓在那里,良久才收回,“父親要我問你,當初你為何會逃學離家?”
忠瀾下意識望向京城的方向,似乎想問遙遠的父親,為何會將球踢給自己?
“這個問題,免不了年少輕狂,但我如今萬事順意,故而我并不后悔。”忠瀾并不想接這個球。
忠源似早有預料,“記得當時太子聽聞你離府,也曾問過我,我卻因一無所知,無法回答。只說道,我三兄聰慧,又不莽撞,他這樣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時至如今,不管父親這句話是何意,我仍是這句,他這樣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忠瀾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六弟,北地苦寒,免不了辛苦。若有事,寫信給我,我立業早,底子厚,援手之事還是做得到的。”
忠源也說道:“三兄放心,我不會客氣的。”
說完,兄弟倆相視一笑,忠瀾叫了酒來,似有意為之,竟喝得酩酊大醉,忠源也未少喝,待白顏青來尋人,見兄弟二人皆倒臥在涼棚內,走近一看,居然眼角都帶了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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