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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三朝

  接下來,秦道川一直小心翼翼的,若舒不再提,他也不好再提。

  到了晚間,兩個人睡在床上,若舒自顧自地朝里睡著,秦道川躺了一會兒,翻身摟著她,抬起頭看著她的側顏,輕聲說道:“你今日到底想說什么?”

  若舒仿佛睡著了。

  秦道川接著說道:“我知道你醒著,現在只我兩個人,有什么話是不能說的。”

  若舒依舊沒有動靜。

  秦道川輕輕搖了搖她,見她仍舊沒有動靜,就松了手,躺了回去,說道:“我想了半天,你若是為了生子這件事生氣,我倒是有個法子。我有個在蘭溪書院一同開蒙的同窗好友,自他祖父起便在宮里當御醫,他如今也入了宮,賀貴妃指定他負責自己的日常調理。我去跟他求個方子,日后你若不想生便不生就是了。”

  若舒一聽到賀字便沒有好感,卻又不想在這個事情上多費唇舌,仍舊沒有動彈。

  秦道川將手放在腦后,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忌諱什么,故而從未驚動過他,他為人單純,是個醫癡,每日泡在醫館里,除了上山幾乎不出門,我悄悄去求他便是。”

  若舒聽了,終于沒忍住,說了句:“上次為了洗水井,老夫人可沒少訓斥我。”

  秦道川見她真是在意上次賀詩卿之事,坐起身來,對著她說道:“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說要悄悄找他,他無心名利,不是那等蠅營狗茍之輩。”

  若舒不再理他。

  秦道川只得自顧自說著:“吃藥的是我,你無需過多擔憂。”

  若舒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倒是有些意外。

  秦道川復又俯在她的身上說道:“莫生氣了,你上次因為蘭姨的事心情不好,生得艱難。現在為了這等小事,不值得的。”

  若舒聽到他提蘭姨,轉頭說道:“我要睡了,你若還不想睡,也莫吵我,叫她們再抱床被子給你。”

  秦道川嘆了口氣,將她身子扳正,望著她說道:“若是為了那事,你還是不相信,也好辦,劉媽過幾日就會去津城,你可以讓人跟去,自然一清二楚。”

  見若舒只睜著眼睛看著他,也不說話,就接著說道:“你不是養了一幫子人嗎?做這個正合適。”

  若舒撇了一下嘴,說道:“我從不在多余的事上費工夫。”

  秦道川說道:“那你說,今日到底為了何事?就算死也讓我死個明白。”

  若舒心想干脆說明白了也好,說道:“我今聽到些風聲,這才想起,你似乎從未與我說起過這些事,再一想,不但如此,你的其他事我也是一無所知,如此夫妻,實在無趣的很。”

  秦道川說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若舒卻接道:“要我問,你才說嗎?”

  秦道川著急地說道:“千頭萬緒,從哪說起?你總要給個提示。”

  若舒卻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自己對你實在是不了解,而你卻對我了如指掌。你說說看,合適嗎?”

  秦道川邊笑邊搖頭,說道:“你終于對我感興趣了。那我每日跟你說一點,今日天晚了,就先說我出生的事。”

  若舒卻沒忍住打了一個哈欠,秦道川說道:“那你先睡,明日再說。”

  若舒半夜翻身,順手拿開了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秦道川突然驚醒,問道:“怎么了?不舒服嗎?”

  若舒本來半夢半醒之間,被他徹底吵醒,問道:“你怎么這么警醒?”

  秦道川換了個姿勢躺著,說道:“習慣了。”

  又怕若舒聽不明白,接著說道:“在北地養成的,我曾經在韃子的腹地待過很長一段時間,必須留著一只耳朵警戒。”

  若舒說道:“現在可是在自己家中。”

  秦道川說道:“你如今有了身孕,我自然是要警醒些。”

  若舒轉頭看了看他,說道:“累人累己。”

  秦道川說道:“睡吧!”

  第二天,國公府東府宴請,易氏的婆婆帶著易氏死后續娶的新媳婦來給文氏見禮,文氏看著眼前這個豐肌弱骨的年輕婦人,不由得想起易氏蠟黃消廋的模樣。婦人腹部微微隆起,看月份起碼有五個月了。

  娶得真急啊!文氏心里想著。無子的女人就是這么可憐,死了之后,連痕跡都留不住。

  由易氏聯想到西府,別說那個商戶女又懷上了,就連賀詩卿都快要臨盆了。

  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怎么就那么不順呢?

  婆媳倆見她態度冷淡,找了個借口走開了。

  文氏不甘心但卻絲毫沒有辦法。

  西府除了每年祭祀能進去之外,平時根本沒有機會。

  賀詩卿如今再不與她開往,她連打聽個事都費勁得很。

  坐以待斃嗎?不可能,她能從寄住在丞相府的孤女變成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從來就不是等來的,她得再好好盤算盤算…

  西府左院,賀詩卿不顧暗香的勸阻,執意將肚子綁在身上,因為快下雨的關系,房間里悶熱難耐。

  暗香說道:“小姐,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賀詩卿搖搖頭,依舊半躺在窗前軟榻上,呆望著烏云密布的天空,小聲的自言自語道:“既是個女兒,就是從嫻字,嫻…”暗香仔細去聽,卻什么也沒聽到。

  突然一道閃電劃破烏云,緊接著一聲炸雷,響徹天際,然后風雨飄搖,屋內如同夜晚,暗香點上油燈,看有雨飄入,就想去將窗戶關上。

  賀詩卿說道:“別關,讓我透透氣。”

  暗香只得默默退下。

  雨越下越大,賀詩卿覺得有冰涼的雨珠打在自己臉上,打得生疼。

  最后,任由雨水將自己的半邊身子淋濕,也未移動半毫。

  暗香實在擔心,說道:“小姐,去換身衣服吧!”

  賀詩卿沒理她。

  這時,有人拍打著院門,暗香忙走到門口去張望,只見一人披著斗篷,懷抱著一個大籃子,朝她走來。

  暗香讓了讓,來人進了屋,脫下斗篷,是劉媽,暗香自然是認識的。

  劉媽將籃子放在桌子上,拿開罩在上面的篷布,里面有一個睡得香甜的小娃。

  暗香忙朝賀詩卿叫道:“小姐,快來看。”

  賀詩卿這才轉過頭來,看到了劉媽,又看到了桌上的籃子,心下明白。

  卻并不起身,只說道:“放那吧。”

  劉媽看了看她,轉頭朝暗香吩咐道:“你趕緊讓她準備一下,既然要做戲,就做足了,別荒腔走板的,老夫人準備的奶娘明日清晨便到,叫她千萬躺在床上,綁了頭圍,忍上三十天。”

  暗香連忙點頭。

  劉媽又看了一眼賀詩卿,披上斗篷離開了。

  第二日,西府眾人都知道了西院的賀夫人生了一位小姐。

  消息傳到東府,已是第三日,文氏聽了,喜笑顏開,登門賀孩子三朝。

  到了西院,里面人聲鼎沸,丞相府里的女眷差不多都來了。

  孩子被抱在丞相夫人的懷里,眼前的面盆中丟滿了金銀玉器,一大家子人圍著孩子笑著看著打趣著。

  文氏也趕緊將準備好的玉佩丟入了盆中,祝賀著賀夫人喜得外孫。

  賀夫人自然喜氣洋洋地說著感謝的話語。

  賀詩卿正在如月,說是昨晚睡得不好,今日不見客,文氏有點失望。

  直到太陽落西,西院里的客人才漸漸散去。

  賀夫人坐在床頭,望著郁郁寡歡的賀詩卿,說道:“如今終于是有了子嗣,雖說只是個女兒,但來日方長,日后定會有兒子的,你也不要太失落。”

  賀詩卿冷笑了一聲。

  賀夫人見她如此,說道:“你呀,就是心太重,這世上之事,哪有萬事順心的?”

  賀詩卿撇了撇嘴,眼淚如珠般落下。

  賀夫人連忙替她擦去,著急地說:“我的兒,如月流淚最是傷身,你還要養好身子再生兒子呢!”

  賀詩卿再也忍不住,抱住母親一頓大哭。

  賀夫人哄了半天,只能摸著她的背說:“莫如,母親去求求你父親,讓他出面與女婿說說,日后也要一碗水端平了,不能薄待了你。”

  賀詩卿聽了,忙搖搖頭,違心地說道:“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不好。”

  賀夫人說道:“今日他在前院宴客,晚些會過來你這邊嗎?”

  賀詩卿低下頭,輕輕點了點。

  賀夫人說道:“那也還算好,事已至此,母親能幫你的,只能是讓那商戶女出不了頭,只求你能順利生個兒子,你父親與我才好再為你打算。”

  賀詩卿重新躺在床上,將手帕蓋住臉,悶悶地說了聲:“知道了。”

  萱微堂里的老夫人聽著外面的動靜,仿如未聞般地逗弄著身邊的兩個孩子,嫻雅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乖巧地看了曾祖母一眼,默默地低頭折著紙,然后將折好的青蛙送至老夫人面前,討老夫人開心。

  忠湛則吃著奶娘喂到嘴邊的吃食,玩著手里的玩具,外面的動靜根本沒引起他的注意。

  若舒則早早帶著忠瀾去了會館。

  秦道川在前院陪著客,看著滿眼來捧場的客人,都圍坐在賀丞相的身邊,說著阿諛奉承的話,自己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盡到地主之誼。

  席散之后,丞相走在最后,對前來送他的秦道川說道:“雖說只是個女兒,但也很好,日后好好待她。”

  說完便上車離去。

  秦道川站在大門外,看著離去的車馬,長吐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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