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1、不是二十具

　　由美還想繼續撩下去時，程雙阻止了她，自己來到另一排白布單前，這次，她沒有全部撩開，只露出頭部位置。

　　一張布滿刀疤的男人臉龐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因流不出血而泛著白肉的肌肉組織猙獰而恐怖，給整張沒有生氣的臉龐，增添了一抹越發難以形容的死寂。

　　千里啞了聲，臉色再次煞白，握住程雙腰帶的手失控的緊了緊。

　　程雙安撫的輕拍了下他，忽然敏銳的低頭，視線望向自己的腰腹，只見一雙白皙的小手從兩側探出，爬到了她的腰間。

　　汗淋淋的，帶著點溫涼的觸感。

　　千里嚇了一跳，臉色大變的飛速朝那雙去，啪啪啪的打出了殘影，結果不但沒把突如其來的那雙掉，反而抱的更緊了。

　　小姑娘木著臉，側身看去，對上一雙忍痛忍到雙眼含淚泡的大眼睛。

　　原來是由美這家伙不知何時又縮回到自己的身后…跑的可夠快的。

　　千里也看到了由美，不等由美算賬，他主動的收回手，不自在的別過目光，改握住程雙的手腕。

　　程雙沒有理會兩人之間的小心思，她帶著兩個跟屁蟲，來到床尾，自床尾處掛著的檔案里，找到死者的資料。

　　——阿布都、男、37歲，死因：械斗，胸部貫穿，編號：上1639。

　　程雙的視線又掃過那一排停尸柜，無聲的數了數停尸柜的數量，一共是四十個抽屜，正好和兩排尸體的數量吻合。

　　她走了過去，嘗試打開一個，手指接觸到柜子時，一股股寒氣透過手套冒了出來，她眸光微暗，已經有了看到尸體的心理準備，只是抽屜拉開，里面冒出一陣冰寒的霧氣，卻空無一物。

　　兩個緊跟著她的孩子緊繃的身體松懈了下來，可等到程雙開口后，他們渾身再次凍結般僵住了。

　　“看來，應該把尸體送進去試試。”

　　送什么？

　　送到哪里？

　　誰送？

　　兩人面面相覷，臉上的困惑和我是誰、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這個終極哲學表情包一毛一樣。

　　他們不敢置信的望著程雙，只得到小姑娘面無表情的一句謊言，“這些都是幻想，是假的，抱他們跟抱一塊攔路的石頭沒有任何區別！”

　　攔路的石頭又冷又硬的尸體…好像有點道理…個屁！

　　兩人不約而同的流露出同款情緒：你不要唬我，我還小，不該經受社會的鞭打！

　　既然是社會的鞭打，可是從不分年齡的。

　　所以程雙很無情的忽略掉他們滿臉的抗議，一人發了一雙手套。

　　失魂落魄的兩人，認命的戴上手套，開始搬尸體。

　　由美倒是想嬌蠻的撒潑打滾，可惜，兩個小伙伴誰都不吃這一套，她默默吸了吸鼻子，賣力的把尸體搬進了冰柜里。

　　程雙將資料卡插到了柜門上的凹槽里。

　　她注意到尸體的雙肩露在外，難道是因為由美的舉動冒犯了尸體的尊嚴，所以第一排的尸體集體遁走？

　　為了查探自己的猜測，她來到第二具尸體前，從床尾撩開一點白單，一雙殘缺赤果的小腿展露在眼前。

　　由美本能的干嘔一聲，趕忙別過頭，連呼吸都恨不得屏住。

　　千里倒是忍住了，只是眼睛也不敢落在尸體斑駁的小腿處。

　　“繼續吧！單子不要扯掉。”

　　兩個孩子見程雙把車推了過去，并主動抬起了他們不敢碰的尸體的頭部，終是狠了狠心，閉眼抬尸。

　　可能是太害怕了，一排二十具死相不同的尸體被三個孩子一鼓作氣的搬入冰柜，如同歸檔一般。

　　搬到最后，從避而不及到累癱，千里和由美的面部表情已然麻木，真的要是有鬼出現，估計兩個孩子第一反應不是畏懼逃跑，而是沖過去質問。

　　這體力活就不能等個大人來，交給他們嗎？廉價童工也不是這么用的！

　　“有個心理準備。”程雙松了口氣，因為用力過度，她小臉慘白，渾身透出一股‘我不高興，誰都不想理’的氣質。

　　“什么意思？”千里差點跳起來，他恍恍惚惚的看向自家青梅，見青梅倚在冷柜前，微垂的桃花眸一挑，莫名的讓人覺得陰風陣陣，而平時粉嘟嘟的翹唇，泛著淡淡的白，輕輕一笑，明明還是同款甜美的弧度，卻多了些許扭曲的病態感。

　　順著她的目光，兩個孩子僵硬的轉動脖子回頭看去，原該空空如也的第一排擔架床上躺著一具具死寂無聲的尸體，尸體的皮膚蒼白青紫，有面部毀容的、有死狀猙獰的，總之，恍如他們原本就待在那里，從不曾消失過。

　　兩個孩子瞳孔驟縮，驚的同時后撤一步，后背狠狠的撞上冰柜，發出巨大的咚聲。

　　誰都不覺得痛，只瞪圓眼，不眨眼皮的盯著那二十具尸體。

　　“不是二十具。”程雙走過去，中間一個擔架床上的白布單完整的鋪蓋在床上，不過沒有任何人體起伏的弧度，她撩開薄單，頭部位置依舊是空白的。

　　她拎起資料卡看了看，上面寫著編號：上8911

　　之前安放尸體時，她注意到編號后的序列數都有上和下兩個字，當時腦子一轉，完全按照編號提示放置的尸體，如今少了一具尸體，是不是說，空出的那格冰柜有什么？

　　她的目光微抬，看向冰柜，上排的已經占了十一格，剩下九格，好在不多，挨個排除…

　　小姑娘的腦子轉動著，不代表她忽略了周圍的情況，只見冰柜前的兩個小伙伴表情浮夸的抬著手臂，張大嘴，滿臉驚恐的指著她。

　　不，是指著她的身后。

　　陡然間，有什么呼嘯而來，帶起了一陣陰風，程雙拖著疲倦的身體，動作卻不慢的彎身向前一滾。

　　蹲著身體，她側頭，看到一排排本該躺在擔架床上的尸體，赤腳站在了地面，渾身僵化如僵尸，一步一蹦的向她走來。

　　其中挨得最近的那具尸體，因為撲了一個空，平倒在了地上，它直挺挺的伸出兩臂，堪堪觸碰到小姑娘的腳踝。

　　冰涼到凍骨的溫度爬上全身，程雙本能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十九個尸體，分成兩撥，另一撥往千里和由美的方向蹦去。

　　由美眼皮一翻，暈倒在千里身旁，千里本就又驚又怕，還擔心程雙，現在由美拖了后腿，他根本沒有心情顧及她，一邊找機會往程雙的方向匯合，一邊畏懼的盯著簇擁而來的尸體們，汗流滿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