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2、沒有票的男人
巴士在開到十個小時，八百多公里時，霧氣已經淡的快要消失。
兩側的風景也逐漸顯現在所有人面前。
該如何形容！
末世荒涼？
湮滅的文明？
造型奇怪的鋼筋水泥坍塌在路的兩側，如同被鼠蟻啃食過一般，厚實的鐵架洞穿出了大小不一的洞眼，每一個洞中都擠著一雙雙熒綠色的眼睛，迫切又貪婪的盯著巴士，數量多到足以令人瞬間犯了密集恐懼癥。
前方的道路是唯一可以看出人類存在過的標記，石灰馬路的兩側不在是白色的行車線，而是紋路花里胡哨的兩條實線，偶爾車會開出線，又會很快的返回。
因為每當巴士過了線，洞中的眼睛都會往外涌一涌，似是馬上就會心急的撲上去，卻又在巴士回歸正途后，按耐下所有心思。
‘豚鼠’司機不是用眼睛觀察交通狀況，應該是用它們的鼻子，所以車子才會開的搖搖晃晃，少了兩只大一些的‘豚鼠’后，嗅覺也削弱了不少，速度再也提不上來。
可當‘豚鼠’們啃完了那截殘肢，三只一起砰砰砰的漲大，從兩個巴掌變為了豆柴犬大小，車子嗖的沖了出去。
距離還剩一百公里，遠遠的，一道身影若隱若現的站在路邊，似乎是起了風，霧氣被刮散又聚攏，讓那道人影也變得如夢如幻不真實起來。
售票員歪頭，看了看遠處的那道影子，又看了看后座上因失血而顯得奄奄一息的女人，伸出手指，一下一下的無聲點著人頭。
即便知道她的動作不會給他們帶來傷害，可還是讓人覺得如鯁在喉，十分的難受。
數了數，售票員顯然認為乘客不夠多，在快要到達人影所在之地前，搖動了懸在空中的一根繩索。
繩索發出叮鈴鈴的清脆聲響。
‘豚鼠’哇啦哇啦的又開始大合唱，話中大意是售票員太貪心，乘客多了不是好事情，種種抱怨翻來覆去的重復。
售票員很堅定，它們三重唱了多久，她搖鈴搖了多久。
到了人影的跟前，車無奈的停下。
車門剛一開啟，人影就迅速的竄了上來，那人全然不如站在路旁時淡定，整個人慌里慌張的坐到了大帽檐的后面。
他臉色慘白，不停的看向他離開的方向，干啞的嗓音因焦急變得艱澀刺耳，“開車，開車，它要追上來了！快開車！”
最后三字徒顯惶恐。
售票員不慌不忙的起身，飄到瘦高男人身旁，伸出手，“票。”
程雙留意到，她說這個字時，發出聲的是腹部位置，也就是那個售票包。
瘦高男人的眼神一直瞄向窗外，只僵硬的重復一遍，“票！”
“票！”售票員繼續索要。
這一聲終于讓男人回神，他轉過頭，因恐慌驚嚇而突出的眼珠赤紅，像是大哭過一場似的。
男人摸索著衣兜，渾身漸漸開始戰栗，顯然不像是有票的。
所有人下意識的看向后座的女人。
游客沒有進門的票，眾所周知。
那失血頗多的女人是她前男友做擔保，付出了十包速凍牛排方才得到了乘車的資格。
而這個人如果拿不出門票，很有可能不是成為售票員的食物，就是要被驅逐到車外。
售票員執著的索要著票，男人慌的抖若篩糠，‘豚鼠’則不停說著風涼話，企圖把男人從乘客變成零嘴。
此時所有人沒心情看同類的熱鬧，不抓緊時間閉目養神，先把體力恢復，被看熱鬧的可能馬上將要輪到他們了。
是以，除了睡的很飽的程雙外，其他人全都沒有注意到這男人越抖越膨脹的身體…不，應該說是皮膚色的馬賽克塊！
男人的一層肉皮如同皮球一般，撐的越發的單薄，甚至薄到透出了血紅色的皮下組織，眼珠更是被漲起的表皮擠的快要脫眶。
而售票員無知無覺，依然執著于索要門票，在她眼中，座位上的無疑是一個企圖逃票的討厭鬼，是以，另一只手臂緩緩舉起，逐漸剪刀化…
一直在觀察情況的程雙，立刻察覺到不好，因為售票員完全沒有注意到她那尖銳的剪刀手已經戳到男人薄又脆弱的皮膚。
小姑娘猛然瞪圓雙眼，本能的大喝一聲：“趴下！”
她的聲音很有識別力，別人只當是孩子瞎胡鬧，眼皮都沒眨，還嫌她有些吵。車廂里僅有三個人同時反應了過來，兩個大帽檐和那白裙少女。
程雙身量小，她不僅完全趴在了座椅的空檔，還給自己裹了一層薄薄的龍之炎的火焰，因為怕直接接觸地板，地板會被燒毀，小姑娘快速的取出防火防潮的墊子墊到了身下。
墊子自然不能長時間接觸火焰，但男人整個炸開，不過是用時幾秒。
火焰瞬間把飛濺到身上的異物燒為灰燼。
噼里啪啦，從聲音聽，絕不是血肉的正常反應。
果然，程雙還沒來得及抬頭觀察，吼叫聲便不停的傳來，“這是什么鬼東西！”
“啊！它們往我皮膚里鉆！”
“是蟲子！啊啊啊，踩死它們，快踩呀！”
小姑娘悄悄從座椅處探出腦袋，整個車廂被血色包圍，那男人的座位上沒有骨架內臟，只是一灘濃稠的血紅馬賽克，無數的黑色點點狀如螢火蟲般的馬賽克飄蕩在車廂內的所有角落。
落到她周身的火焰上時，像油鍋里落入了水滴，滋滋作響，冒出一小點連成片的黑煙馬賽克后煙消云散。
但架不住，黑點的數量太多。所以此時此刻的程雙，如同往外排出黑氣的人形煙筒。
‘豚鼠’司機邊慘叫，邊喋喋不休的咒罵售票員，“說不讓你開門，你不聽，你這個沒腦子的混蛋，你這個只知道閉嘴的丑八怪。居然放進了融絮蟲，啊啊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啊啊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我要死了！”
‘豚鼠’司機是第二個火暴炸的，隨著它們的薄皮破裂，又有無數的黑點隨著血液涌出，鋪天蓋地。
巴士頓時失控的開出了有防范怪物作用的實線，并硬生生的往路旁扭曲的鋼筋上撞去。
程雙慌忙的爬起身，她想沖過去控制車輛，但旁邊的中年男人一見到她安然無恙，便展臂撲來，堵住了出路，他表情猙獰扭曲的大吼，“快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