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雙無聲的看著這一幕。
嗜靈水指的是她收集的清潔液,固魂器應該是藏在機關獸的眼眶里的東西。
不管是守衛還是引路使都離著機關獸很近,近到快要面對面的程度,但顯然固魂器對它們沒有做出任何攻擊的反應。
同樣,到了現在守衛仍是齜牙咧嘴忍著疼痛,沒有吃糖療傷,可見嗜靈水的傷害不可用糖修復,或者說是不可修復。
小姑娘的心很沉。
想想睡在負一層的新人老人,想想貪圖維護者皮子的田三郎和方娘,想想機甲獸對宮祝的傷害力…
所謂的固魂器就是吸收靈魂的裝置,被她澆滅了一部分的藍色火焰則是人類的靈魂。
之所以清潔液無法傷害到她自己,恐怕是因為她是完整的人。
之所以固魂器不傷害它們,恐怕是因為它們不是真正的人,穿戴上不屬于自己的人皮后,形成了某種阻擋。
程雙內心有些許的煎熬,自打知道自己傷害的是人類的靈魂,她咬著嘴巴,半天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這種心情很難形容。
若有人攻擊她,她就算還擊回去,對方是死是生她已經不那么在意了。
但是那個靈魂是無辜的…
小姑娘捶了捶腦袋,真是糟糕,又鉆牛角尖。
人死后才叫靈魂,它已經歸無定所,在這里無知無覺的熬著慢慢消散,和立刻消亡,已經沒什么區別了。
就算有區別,她無法拯救它們,也沒必要惺惺作態同情靈魂的遭遇。
要是還胡思亂想下去,也許過不了多久,就該是別的維護者同情她了。
程雙調整好心情,這時去而又返的守衛推開黝黑的大門,帶來四個引路使,他們雖身穿引路使的服飾,但顯然擔任的是技術工作,一進來便湊在一起挨個檢查起流水線設備的運行狀況。
小姑娘原本還想看看他們是怎么工作的,可忽然她覺得哪里不對,猛地側頭望去,挨近大門的那套流水線的通道地板上每兩步就出現了半個血腳印。
有人!
程雙咻的跑過去,把鞋一脫,用一只白襪子將濕乎乎剛染上的血色擦拭干凈。她擦的很快,等襪子全部染紅便迅速換一雙,直到血腳印慢慢的挪到了大門口,小姑娘完全跟上落印的速度,不等腳印顯露,就撲過去擦干凈。
血的顏色越來越淡,說明血流的越來越少,受傷的人開始痊愈。
等出了敞開的大門,上了電梯,腳印只剩下一點兒淡淡的粉。
她已經形成了下意識的反應,直接撲過去踩在粉色上,蹭了幾腳。誰知,兩道人影咻的出現在狹小的電梯里,其中一人身材高挑,戴著一個帽頂很高的黑色禮帽,即使鼻子下有兩撇小胡子,仍能看出眉目皎皎如月,且年齡不大,讓程雙甚至覺得有幾分眼熟。
另一個臉色煞白閉著眼倚在電梯壁上,他年紀更輕,相貌也清冷俊美,睫毛如扇在眼瞼處留下一道陰影。受傷的就是他,褲腿撕破一大條,傷口已在愈合中。
按說這樣的外傷對經常受傷的維護者不算太大問題了,可他面容憔悴、似昏未昏的樣子遠遠不止是皮肉傷的問題。
程雙差點叫出聲,是都雋,他怎么會在這里?
小姑娘倒是克制住沒開口,反而是戴著高帽的青年看了看地面上消失的粉色,露出了然,輕聲試探,“小祝?”
這人跟宮祝認識,還幫小哥哥脫了身。
有了這個認知,程雙不在隱身,她撩起披風,露出那張稚嫩精致的小臉。
青年怔了怔,對電梯里冒出來的這個穿著引路使服飾的陌生小姑娘彎眉一笑,風流淡雅,“你是小雙吧?”
他不但認識宮祝,還認識四月,應該就是四月嘴里可以和她聯系的那個同伴,看來他們是一個休息站出來的。
程雙懂了,她轉眸一笑算是默認。
電梯到了35層,打開了門,小姑娘二話不說攙扶起都雋,那青年知道電梯里不是閑話的好地方,攙起另一側,往外走去。
感受到身體在移動,都雋騰地睜開眼,因為精神力大量流失而渙散的桃花眸,看到身側毛茸茸的發頂,嗯,這個高度是雙雙了。
“沒有綠丸了!”他清冷的嗓音暗啞晦澀。
青年愣住,以為都雋是跟在他討要綠丸,可轉而一想不對,這少年把最艱難的時刻扛過去了,都沒跟他開過口,怎么可能現在管他索要這么重要的藥丸。雖說如果不是他打頭陣,受傷的可能就是自己,但他們畢竟萍水相逢。
等他一番思慮過后從空間格抽出綠丸時,一只小手直接將丸藥塞進了都雋的嘴里。
“吃吧!”程雙微微蹙眉,如果不是堅持不下去,小哥哥絕不會跟她開口,顧忌著還有外人在場,她加了一句,“不夠我還有…一顆。”
都雋握住小姑娘的手,輕笑,“夠了!”
程雙撓撓耳朵,小哥哥靠的太近,氣息吹動鬢角發絲,耳朵好癢!
三人停在儲物間上方,說話放輕,交換著從負二層收集到的不同信息。
青年叫四海,是四月的孿生哥哥,所以程雙看著他覺得五官有幾分熟悉,四月的容貌稱得上國色,他哥哥少了陰柔和傲氣,多了些灑脫和磊落。
他似乎很喜歡小孩子,總是時不時的摸摸小姑娘短撅撅的兩個發髻,偶爾說話時,動動兩撇胡子企圖吸引小姑娘的注意力。
當然全被都雋側身擋住了。
程雙沒怎么留心兩人的小動作,她正震驚于他們探索到的世界。
兩個人和謹慎的留在大門口處的程雙不同,他們深入到了負二層摸不到盡頭的深處。
用人類的理解方式解釋那一處前所未見的環境,便是所有的產物來自于地面,破土而出,不管是水果蔬菜還是待宰殺的牛羊豬魚,都是植物產生。
只不過活物如同沒有靈魂,墜在枝頭如一個個待摘的玉米不反抗不掙扎,任由機關獸摘下豐收的果實,庖丁分割,清洗上臺。
“都雋會受傷是因為我們想掰斷一根掛著果實的植物。”四海如實道。他也是一時大意,或者說是被那一大片掛著各色物種的植物地所震驚。
好在少年已經緩和的差不多了。
四海照顧妹妹和同休息站的伙伴已經習慣了,讓一個年紀這么輕的少年往上沖,他確實有些過意不去。
也不是圣父心,怎么說都是合作關系,他若警醒些,至少能及時把他撈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