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自己的疑神疑鬼,程雙并沒有放在心上。
她當然不會認為眼前的城鎮是正常的古代城池,無論是‘玻璃罩’還是外面烏漆嘛黑的混沌天地,一切的一切都說明這里不是常人眼中的世界。
她只是放平心態,避免令人瞧出端倪。
剛入城,挨著城門的區域是一大片空闊如廣場的空地,兩側插滿了行軍用的軍旗,程雙不了解這些軍旗到底是裝飾還是另有用途,看了兩眼,便將注意力放在前方密密麻麻,樓宇矮房縱橫交錯、連接緊密的建筑物上。
說實話,小姑娘有些被這些擁擠的房屋震懾住了,她從沒見過節省空間到了如此程度的地方。
離他們最近的一間矮房尖翹房脊上拼搭著小小的拱橋,小到僅供一兩人通行,拱橋的另一端則是小樓的二層,沿著二層走廊,到三層有個外部懸掛著的旋轉樓梯,連著四層則是爬梯。三層斜側處的窗口延伸出平行棧道,到達對面的三層小樓。三層小樓另一側又多出幾節臺階路下到另一間矮房…全部是這樣,你挨我、我搭你的建筑風格,而有不少窗口外晾曬的衣服給這份拼湊感又增添了些許人氣。
目前她視線所及處的小樓最高的也就四層,樓頂還設有觀景亭臺,可見芳草萋萋。
古代的建筑物以朱砂紅為主色,木制雕刻的花紋繁瑣復雜,其中不少彩繪鏤花精巧奪目,也形成了這個城池的獨有魅力。
瑰麗而充滿了生活氣息。
所以當名為田三郎的孱弱少年提議想要送程雙回家時,程雙笑著堅決拒絕了。
倒是熊孩子城烏冬懶得多走幾步,要死要活的非要就此分開。
程雙見他一雙眼滴溜溜的緊緊盯著自己的手心,便明白他是想趕緊把糖拿到手上。
小姑娘雖然還盼著多打探些消息,但她又不是本地人,隨便指個方向萬一不是住宅區那就引人懷疑了。
她先將糖遞給了城烏春,擺擺手謝了田三郎的好意,沖三人笑笑,回憶著門票上的路線,毫不猶豫的鉆進了紅線指向的一條小胡同。
頭頂都是些橋梁、石柱,雜亂交錯,兩側墻壁偶有雙扇紙窗也因狹窄的胡同里的光線陰暗緊緊關閉著,程雙矮身藏在暗處望向外面,便見三個孩子停留在原地,不知說著什么,還有一搭沒一搭的往她藏身的胡同口看去。
不多時,他們邁步走了過來。
程雙猶豫的咬咬嘴,胡同深處黑漆漆的看不出是不是死路,她左右觀察了下,最終撩起一個倒扣的破舊大竹筐鉆了進去。
雖然竹筐滿是窟窿,但在這種并不明亮的地方,足以藏人。
三個孩子很快走了進來,其中田三郎奇怪的問,“人呢?怎么走的這么快?”
“她是怕我哥要娶她當媳婦,嘿嘿嘿!”小小一個孩子,笑的十分猥瑣。
“別胡說!這世道誰還有心思娶妻嫁人,走了走了,雞蛋若真孵出小雞,賣不出高價,看你后不后悔。”城烏春不耐的催促。
“真是奇怪,這條路不是只通萬向酒樓的嗎?”
“她難保不是嘴饞了!田哥,快走吧!我要去看集市上有沒有新貨。”城烏冬抓著田三郎的手臂,使勁往外拉。
“惦記什么新貨,每個月一度的星月祭奠快到了!”城烏春訓斥弟弟,“咱們不是說好了要攢錢給田哥治病的嗎?”
“無礙!我的病尚沒到那個地步。”田三郎笑笑,孱弱的小臉一片惋惜,“真是可惜,還想問問她還有沒有糖,要是有,換些回來就好了。”他邊說邊順著城烏冬拉他的力道,往外走去。
城烏春抓抓腦袋,顯然也認可田三郎的話,不舍得回頭張望了一眼,這才快步離開。
程雙忍著沒有現在起身,結果沒幾秒,三個孩子又返了回來。他們靜靜的看向胡同深處,好幾次她都以為他們會發現她,但過了一會兒,三人無聲無息的再次離開了。
小姑娘倒不是害怕他們,只是不想在形勢未明前橫生枝節,她微微松口氣,確定他們已經走遠,掀開竹筐,撣了撣塵土。
田三郎因為身體不好,所以長的比城烏春稚氣弱小?手涼也是這個原因?
還有,一月一次的星月祭奠究竟是什么形勢的活動?怎么還能治病?
難道是某種宗教儀式?
程雙猶豫了片刻,她考慮要不要追上去繼續旁敲側擊,可一想到他們去而復返的行為,心頭總覺怪異,倒不如和其他人匯合再做打算。
一顆小紅點在離她并不遠的位置,所在的地方極有可能就是他們嘴里的萬向酒樓。
小姑娘不在遲疑,一頭扎進胡同深處,邊跑邊不停觀察著左右建筑,
因為背包的造型過于突兀,她現在什么都沒帶,裙子也沒兜,想起那三個孩子對糖的異樣渴求,在沿路,小姑娘扯下一扇窗外陰晾的長方形粗布巾,腳下不停,將它折成一個四不像的粗陋包裹,把糖果包裝拆了,散放進去,輕念了聲:“水囊、碎銀。”
單手一攤,將從天而降準確無誤的落入手心里的碎銀塞進包裹里,而空水囊則被她灌進了一瓶礦泉水,也塞了進去。
直到前方路面開闊,一條石灰巖青石鋪的馬路橫向出現在面前,而馬路對面是一棟宏偉建筑,跟之前看到的街邊小樓不同,這棟樓像極了千與千尋里鬼神休養生息泡澡的油屋,橫匾上書‘萬向酒樓’。
幸好她沒有繼續跟著那三個孩子,她可記得清楚,田三郎明明說這條胡同只通向酒樓,現在看來這話完全是詐她。
眼前橫通南北的馬路難不成是擺設?
小姑娘心中越發警覺。
她將自己隱在胡同里,取出門票,確定紅線直指酒樓內,方才整理了下衣裙,挎著小包裹腳步邁向酒樓門口。
酒樓門口有一個小二打扮、肩上搭著白汗巾的青年,他原本察覺到有客上門而揚起笑容的臉,在一見到走過來的程雙時收斂了一些,眉頭微蹙,上下打量起程雙來。
小姑娘心底稍有忐忑,可腳步鎮定,并沒有停歇的直直走了過去。
小二的視線從她臉上落到衣裙上,停頓了片刻,這才再次展露出示好的笑容,“這位客官是吃飯還是住店?”
“吃點東西。”程雙回答,她的眼睛看向店內大堂,如今應該沒到飯點,大堂并沒有多少人,自然也沒有都雋等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