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發動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即便不算上蒙兀諸部,僅僅是大宋禁軍主力,就超過了二十萬,還不包含民夫。
放眼整個東亞,乃至全世界,能抗衡這支軍隊的武裝力量已經不存在了。
趙宋朝野上下,或許是第一次察覺到,他們的力量可以這么強!
李經被任命為臨時的糧長,負責押運一千石糧草北上,出山海關,一直到新修的寧遠城,放下糧食,完成交割之后,他和鄉親們就可以返回了,接下來的路途,會有其他人負責。
李經順利拿到了回文,上面還有編號,大印。
“拿好了,回頭交給讓你們過來的戶部的人,他們會拿這個去軍前核定,看看究竟有多少糧食運抵。你們要是弄丟了,戶部還會讓你們再運一批的。”
李經連連點頭,“知道,自然知道…只是軍爺,戶部那邊,會核實軍糧嗎?”
士兵突然一笑,“怎么?懷疑我們會貪墨?”
李經擺手,“不敢,不敢,就是隨口問問。”
士兵呵呵道:“告訴你也無妨,瞧見沒有,這么多的土地,從今往后,就是咱們大宋的了!你說,眼前有金山銀山,哪個瞎眼睛的還會在乎這點軍糧?倒不是說沒有貪墨,只是說大宋的禁軍,永遠忠誠可靠!”
李經連連哈腰,賠著笑臉,轉身離去。
他想去瞧瞧自己的兄長,去墳前向李綱念叨一下…宋軍出塞了,遼東之地,就要并入大宋的版圖了。
這個國家的確在越來越強,人心士氣也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幾乎每一個人都對勝利深信不疑。
沒有了對外界沒來由的惶恐,恰恰相反,越來越多的人斗志昂揚,把對外征伐視作發財致富的最好辦法,談胡色變這種事情是不存在的。
對于一個傳統的士大夫來說,也曾經無數次憧憬,希望大宋朝能挺直胸膛。那些出使契丹的文臣,只要不喪權辱國,就會成為了不得的資本,從此之后,青云直上…
李經突然覺得昔日的大宋是何等可笑,也難怪得不到尊重。
新的大宋也不錯,如果能厚待士人的話,那就完美了。
只可惜李經也清楚,優待士人就不會有今天的大宋…難道士人真的是這個國家的罪人嗎?
李經也說不好…他只能和死去的兄長念叨一下,然后就要匆匆返回,他還有一百多個學生要教導。
這幫邊塞野小子,那可是相當難對付,一天看不住,就不知道會惹什么禍!
要不是為了運送軍糧,他才不會離開。
宋軍的進步是顯而易見的,當物資運到前方指定的城池之后,就會有大批的牲畜,在騎兵的保護之下,負責快速運輸,直接送到鄰近前線的糧倉或者軍營。
環環緊扣,幾乎沒有破綻。
如此嚴密復雜的運輸路線,人員和牲畜的調用…自然不是一兩個人能完成的。
在宋軍當中,已經出現了一個龐大的參謀集團。
一些找武學表現突出的年輕人,已經進入到軍中…他們習慣于用數學的方法,來管理這一支軍隊。
每天行軍多少,軍糧消耗多少,每個人如何分配…全都有仔細的規劃。
就拿一點來說,軍中的雞蛋永遠都是煮著吃的。
不管官職高低,都是如此,哪怕趙官家,都不例外。
因為只有煮著吃,才是完整的一個,每人發一顆,不會出現分配不公的情況。
這種管理模式,對于軍中老將來說,著實算不上友善,韓世忠和吳玠都因為軍容不整,遭到警告。
雖然下面的參謀不敢直接指責他們,但是彈劾的公文已經送到了趙官家的手里。
“官家,臣這一次戰后,怕是也要解甲歸田了。”韓世忠發出了無奈的感慨。
趙桓只是淡然一笑,顯然,韓世忠還不知道他的計劃,吳玠也沒敢多嘴。
對于他們這些老人來說,的確到了最后的關頭,該有一場華麗的謝幕戰了。
只是大宋已經準備好了,就是不知道只剩下一口氣的金國,還能不能發揮出應有的水平了…
“趙桓這一次多路出兵,還揚言要年內解決大金…他著實是驕狂了,此戰不管宋人幾路來,我只一路殺過去!滅了宋軍一路,我大金就能起死回生。”
“都用不著害怕,更不必擔心。我們是比不過從前,但宋人家大業大,也未必就比從前的日子更好過。總而言之,大金亡不了!”
兀術熱情洋溢,努力讓自己的話更有說服力。
只不過環視四周,在軍帳之中,有資格聽他講的人,卻已經是不多了。
金國幾大派系當中,粘罕一系,早就死光了,包括西夷,婁室,銀術可等人的后代,都是如此…吳乞買死后,他的兒子們也被殺光了,一個不留。
本來金國還剩下一個撻懶,他算是地地道道的元老,結果他暗中勾結大石,被兀術給處死了。
當然這只是對外的說法,有人講撻懶跟合剌聯手,想要除掉兀術,然后跟大宋講和,靠著兀術的腦袋議和。
事實證明,兀術在內斗上面,還是很果決的。
他除掉了撻懶,合剌雖然長大了一些,但卻是不折不扣的傀儡,一舉一動,都在兀術的掌控之下。
如今還有些影響力的,也就是阿骨打的諸子,也就是兀術的幾個弟弟,他們都唯命是從,全都聽兀術的。
除此之外,就是韓昉和秦檜,兩個文臣,還跟在兀術的身邊。
雖然人少了很多,但上上下下,全都聽從兀術的,再加上幾年的磨礪下來,女真兵恢復了不少血氣之勇,戰力不減反升。
再加上招募蠻夷生番,使得總兵力突破了七萬。
能靠著可憐的產出,養兵七萬,已經足見兀術的本事了。
“這一次宋軍諸路當中,就屬曲端兵力最弱,而且曲端為人輕佻,紙上談兵可以,真正領兵作戰卻是難為他了。我準備在他渡過鴨綠江,進軍開州的路上,埋伏他,全殲宋軍東路!”兀術信心滿滿,“只要滅了一路宋軍,其他韓世忠,岳飛兩路,不戰自潰。”
“我還準備趁機遷都東京遼陽府,雄踞遼東之地,和趙宋爭雄,你們意下如何?”
兀術的幾個弟弟除了能說四哥英明之外,還能講什么。
韓昉倒是有些遲疑,“四太子,曲端的東路軍最多是偏師,其中高麗兵馬數量不少…上次已經慘敗我軍之手,這一次他應該會謹慎很多,怕是圖謀不易啊!萬一拿下不曲端,韓世忠和岳飛兩人齊至,又該如何?”
兀術的臉色很不好,“這么說,韓相公有妙策退敵了?”
韓昉頓了頓,仗著膽子道:“四太子,要不向北退吧!”
“退?退到哪里?”
“退,退到北海,據說那里水草豐美,不失為一塊安身之所!”
“安身之所?我看是等死之地!”兀術不客氣道:“北海苦寒之地,數萬人馬過去,只能凍餓而死,下場凄涼。身為男子漢大丈夫,寧可陣前戰死,也絕不茍且偷生!”
“我意已決,先滅曲端,再戰趙桓,中興大金,在此一舉!”
兀術說著,抓起一柄彎刀,墊在膝蓋上,只見他雙臂用力,彎刀咔嚓一聲折斷,被兀術扔在了地上。
“誰都不要說了,三天之后,大軍南下!”
兀術下定了決心,眾人只能散去…韓昉憂心忡忡,他找到了秦檜。
“會之兄,你怎么不說一句話啊!趙宋的實力與日俱增,的確不是我們能抗衡的,這一戰,只怕就是大金國的最好一戰了。”
秦檜苦笑著咧嘴,“韓相公知道,四太子就不知道嗎?”
韓昉愣了一下,而后無可奈何道:“當真要玉石俱焚?”
“總好過半死不活吧?”
“那,那會之兄就沒有別的打算嗎?”
秦檜苦笑著搖頭,“我早就是死人一個,又何必多言。”
面對萬念俱灰的秦檜,韓昉無可奈何,只能長嘆著離去。
時間一天,又一天,到了第三天,就在即將出發的時候,突然兀術獨自來到了秦檜的住處。
“秦學士,俺想問你一件事。”
“請講。”
兀術看了看他,苦笑道:“你滿肚子學問,自然知道,我不如趙桓多矣,金國也不過是茍延殘喘罷了,你還不離不棄,所為何來?”
秦檜一愣,隨即同樣苦笑道:“四太子早就問過了,我沒有后路,只能和四太子生死與共,難道四太子還疑心嗎?”
兀術搖了搖頭,“俺原是不疑心的,可俺昨天的時候,拿到了一樣東西。”
秦檜大吃一驚,卻還是努力保持鎮定,“請問四太子,是什么東西?”
“就是這個。”
兀術掏出了一張白紙,扔到了秦檜面前,淡然道:“就是這個!”
秦檜下意識咽了口吐沫,吃驚道:“這,這不過是一張紙啊!”
兀術呵呵一笑,“是嗎?”
秦檜吃驚,卻還是點頭,“沒錯!”
兀術微微笑著,他抓過這張紙,大步走到了蠟燭前面,放在燭火上烤了起來,漸漸的紙張上,出現了字跡…
“秦學士,這一招俺還是第一次見過,你的確才智過人啊!”兀術咬著牙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