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塔不煙和耶律大石這對患難夫妻聚在一起,面面相覷。
大石突然老臉泛紅,竟然有些害羞道:“糾纏了這么多年,我到底不是趙桓的對手,又沒有破釜沉舟一戰的勇氣,只能將大好的江山拱手讓給他,我,我是不是懦夫?”
蕭塔不煙伸手,按在了丈夫的肩頭,湊到了他的耳邊,低聲道:“我的男人論文采,是二百年來,唯一的契丹進士,論起武功,是一手恢復大遼國的英雄。這世上的豪杰雖然不少,但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我的男人,他趙官家也不行!”
耶律大石眉頭挑了挑,臉上滿是遮掩不住的喜色。雖說是老夫老妻,可夫人的話還是讓他滿心歡喜,倍感欣慰。
他比不上趙桓,是已經被滅的契丹,比不上一息尚存的大宋,卻不是他耶律大石,不及趙桓!
“接下來就要去西域了…這些年來,咱們也下了不少功夫,西域諸國,不值一提!”
耶律大石豪情萬丈,蕭塔不煙也是極為贊同,并不覺得丈夫是在做夢。
現在西域的主要勢力就是高昌回鶻,毫無疑問,已經被他們解決了。
再往西,還有個敵人,叫做黑汗國,
這個黑汗國實力很強,曾經讓西夏望而卻步,不敢染指。
但是這些國家的共同毛病都是一樣的,很難保持長久的強盛,用不了多久,就會互相分裂,彼此攻訐。
黑汗國也是如此,眼下分裂成東西兩部分,且彼此攻訐不斷。
這種對手,如何能抗衡耶律大石!
在黑汗國以西,還有個更強大的國家,叫做塞爾柱。
很湊巧,這個塞爾柱也陷入了衰敗周期,四分五裂,有機可乘。
契丹人的間諜已經把兩個國家的情況都摸透了。
如果能席卷這兩個國家,那么波斯,巴格達,大馬士革,這些地盤都會落入耶律大石的手里,大遼的兵馬就能殺到地中海東岸。
在那里,還有一座城池,叫做君士坦丁堡。
據說那是一座獨一無二的千年之城,繁華壯麗,甚至還在開封之上。
這些年,趙桓提倡對外探索,了解更多的世界,耶律大石也沒有閑著,和趙桓傾向于海上不同,大石的探索在陸上。
他通過絲綢之路,不但弄清楚了西域和中亞的情況,更把手伸到了西亞,伸到了高加索,伸到了地中海東岸。
作為一個契丹人,耶律大石為什么會輕易讓出臨潢?
為什么會放故國家鄉?
難道真的只是忌憚趙桓的實力嗎?
不是的,作為一個梟雄,如果真的沒有選擇,他情愿意拼死一戰,流干最后一滴血!
只不過令耶律大石驚駭的是,在向西的道路上,還有那么多土地,還有那么多的國家…
尤其是大部分的國家都走在衰敗的路上,分裂,內戰,亂成一團,只要把大軍開過去,就能席卷山河,打下一個比大宋還要遼闊的萬里社稷!
既然有更好的選擇,又何必留在東方和趙桓死磕!
只要好處足夠,什么家鄉,什么大遼,都是可以拋棄的…這才是耶律大石最終決定西征的根本原因。
“奈何我現在年過五十,也不知道身體還能不能支撐…王后,你記住我的話,假如我死了,你不要遲疑,繼續統領大軍,繼續向西,然后在咱們的疆域盡頭,給我建一座最宏偉的陵墓,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耶律大石并不比趙桓差!”
這位大遼之主,發出了他的怒吼!
遼國的情況簡單,竟然也是個優勢,至少兩口子商量妥當,也就罷大事確定下來。
反觀大宋這邊,簡直炸開了鍋。
太子趙諶為了拿回臨潢,開出了天價,這樣原本傾向于太子的文官們暴怒,政事堂還能克制,可是以胡銓為首的御史臺,已經炮聲隆隆,彈劾太子失德。
也有人彈劾趙汾,說他蠱惑太子,罪莫大焉。
岳云也沒有跑得了…甚至有人總結了文武兩大紈绔,一個是趙汾,一個是岳云。
孩子教不好,自然是大人的問題。
趙鼎和岳飛也成了靶子,有人公然喊出,不能治家,焉能治國,兩個人該羞恥隱退,還有什么面目,繼續留在朝中?
更有人直接叫嚷,要調動百萬大軍,直接取了臨潢,用不著如此喪權辱國,卑躬屈膝!
我大宋何等國力?
我官家英明神武,將士驍勇善戰,金人都不在話下,更遑論一個契丹余孽了。
從來沒有這么一刻,大宋的文官是如此好戰!
也從來沒有這么一刻,趙桓能得到如此多的贊美。
“瞧瞧,這好壞都是比出來的…過去他們橫挑鼻子豎挑眼,現在知道了吧?朕比起太上皇和太子,還是很靠譜的。”
趙桓笑呵呵道,在他的對面,正是首相趙鼎。
這位趙相公滿臉難堪,氣得眉頭緊皺。
“官家,太子之舉,卻有不當之處,臣,臣請官家親自處置臨潢之事。”
“不!”
趙桓斷然拒絕,“要是讓朕去談,還談不出這么好的條件哩!”
趙鼎目瞪口呆?
這是說反話,還是真心的?
“官家。”趙鼎認真道:“太子殿下顧全了大局,保持了和契丹的盟約,也全了夫妻之情,可謂是君子之舉…便是老臣,也是欽佩的。可,可國家大事,到底不能憑著私情決斷。別的不說,光是各種錢糧軍械,加起來就有二百多萬貫…著實是有點太多了…最最關鍵,憑空給了耶律大石,根本沒法和天下人交代,還有,如此一來,耶律大石趁機做大,久后必為大宋敵人,一山不容二虎,太子之舉,形同資敵啊!”
“哈哈哈!”
趙桓忍不住放聲大笑,“趙相公,朕知道,不只是你,還有太多的人,都是這個看法,只不過朕有別的意見…首先你說一山不容二虎…朕想說天下足夠大,容得下兩個共尊炎黃的大國!”
“其次,朕想問你一句…二百萬貫很多嗎?那三個壞小子能吃虧嗎?”
趙鼎猛地吸口氣,他面色凝重,“官家,莫不是有什么消息?”
趙桓擺手,“朕也不知道…不過朕打算再等等,看看他們能給朕帶來什么驚喜!”
趙桓決定等待,還真沒有人敢反駁,御史臺依舊嚷嚷著,但也只是吵嚷而已。
就這樣,時間一天天過去。
終于,趙汾和岳云,兩大衙內入京了。
等待他們的正是政事堂諸公,也包括朝中重臣,御史臺的言官。
“趙汾趙參議,你可知罪?”
胡銓一上來就發動了問罪技能,趙汾笑容可掬,竟然毫不在乎,反而問道:“我有什么罪,還請指教!”
“還用得著我說嘛?在場諸公,人盡皆知!”
趙汾滿臉無辜,夸張道:“你們都知道,可我什么都不知道!莫非咱們是兩個國家的人?”
“誰說不是!”胡銓冷哼道:“你們里通外國,偏向契丹,難道不是鐵證如山!”
趙汾呵呵一笑,“原來是這事啊?我想請教胡中丞,你說我們賣國,我先不反駁你…可既然是賣,必然有交換,如果我們拿回來的東西,比送出去的多得多,又該怎么算?恐怕是我們賺了吧?”
胡銓冷哼道:“趙參議,你果然是名門之后,口舌功夫了得!你得到了什么?不就是一座空空如也的臨潢嗎?只怕和當初的燕山府一般不二!你也敢那這個當成開疆拓土的大功嗎?要不要也封你個王爺?”
這是把趙汾說成了童貫…趙汾不慌不忙,笑呵呵道:“胡中丞,我問你一件事…你可知道,當下塞外還有多少契丹人?”
胡銓一愣,這事他怎么知道?
正在胡銓發愣之際,趙汾又追問了一句,“你知道有多少蒙兀部落?”
胡銓再度征住,他只知道一個乞顏部,別的部落,卻是不清楚了。
趙汾又笑道:“那胡中丞可知道塞外有多少田畝,多少牲畜,多少馬匹?”
胡銓無言以對,卻也不甘心被問住,“趙參議,莫非你能說得清楚嗎?我看你也是信口雌黃罷了!”
趙汾大笑,他沖著岳云一伸手,岳云將一份清單遞給他。
趙汾笑呵呵道:“這是契丹八部,一共將近二十萬賬,近八十萬人的清單…胡中丞,你想不想看看?”
胡銓還在遲疑,不明所以,趙鼎卻是站了起來,神色之中,微微帶著激動。
“怎么?契丹八部愿意歸附大宋?”
趙汾搖頭,“哪有那么簡單!大石天王率領十三萬人,相繼出發,西征諸國。還剩下的契丹諸部,二十萬帳,沒法跟著大石天王一起出發,他們暫時歸附行臺,由我們負責照料,必要的時候,還要幫助他們向西遷徙。當然了,主要的人員,還是歸我們安排的。”
眾人又不是傻子,怎么聽不明白,這八十萬人,有幾個能繼續跟著大石的?毫無疑問,他們都會落到趙諶和行臺的手里!
“對了,這里還有蒙兀十八部的情形…原本他們也是歸附契丹的,現在要歸附行臺…算起來也有幾十萬人,真是讓人發愁,都不知道怎么管才好!”
趙汾嘴上抱怨,可眼睛都樂開了花。
他們為什么幫著大石說話,還不是為了投桃報李,順利接收耶律大石的遺產嗎?
光是加起來百萬游牧部民,就足以讓人怦然心動了…只不過這還僅僅是收獲的一項而已!后面的東西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