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術討伐高麗,雖說算不上鐵血征伐,也可以說是平平無奇。
連像樣的戰斗都沒怎么打,直接就滑跪了,甚至兀術都沒有打進西京,就更不用說開京。所以在此說一句,真的不要乳法了,畢竟從一個小國的角度來看,這個國家簡直武德爆棚了好不?
兀術在七月十五之前,就班師回朝,甚至沒耽誤給他二哥燒紙。
從高麗回來之后,兀術徹底支楞起來。
這一次他逼著高麗進獻了八十萬兩銀子,三萬兩黃金,三十萬石糧食,甚至還搶回了一千名高麗婢女。
不說別人,一把年紀的吳乞買居然都分到了五十個,簡陋冷清的上京皇宮,一下子熱鬧起來。
化身戰神的兀術更是氣勢洶洶,不光說話,連放屁都不用憋著了。
“要讓俺說,就該趁著兵馬強盛的時候,盡快把宋軍的勢頭打下去,就算不滅大宋,也要讓他們接受南北二朝。不然真的拖延日久,待到精兵良將耗盡,反而不利。”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提起南下了。
相比起兀術這個好戰分子,大金朝的幾個貴人都有所忌憚。
首先說吳乞買,他本就年紀大了,又指揮不動,下面人愿意打,他自然支持,可下面人遲疑,他也就沒必要張羅,總而言之,虎老了不咬人。
至于粘罕,他雖然圖謀關中的計劃失敗了,但他現在畢竟捏著云州,掌控著河東,手下幾萬士兵也算有了安身立命的依仗。
他最大的心思就是全力以赴,經營河東,加固太原防衛,能夠永遠霸占這塊地盤就行了。
至于斜也,還有大太子和三太子,則是盯著吳乞買屁股下面的椅子。
雖說宗望出局了,可咱們幾個也不能消沉下去,該盤道的時候,必須好好盤盤。
面對這一片死氣沉沉的朝堂,兀術簡直氣得肝疼,都是一群沒有眼光的蟲豸…跟你們在一起,如何能治理好國家?
兀術大怒,但是也改變不了他在元帥府吊車尾的地位,還輪不到他執掌大權。
不過經過深思熟慮之后,兀術做出了一個違背所有人意愿的決定,他昂然邁入都元帥府,在他身后,竟然背著一個三尺多高的東西,用綢緞裹著。
等他進來之后,就直接往吳乞買的位置走來,把這位大金國主弄愣了。
“兀術!你干什么?”
“陛下無憂,俺只是請一個人來聽聽這次的御前會議。”
吳乞買還沒反應過來,兀術突然跪倒,把身后的東西解下來,去了綢緞。
等大家伙看清楚之后,氣得鼻子都歪了。
兀術把阿骨打的神位背來了!
“打他!”
所有人都冒出了同樣的念頭。
還要往死里打!
大金的法律,那是連國主都不能例外的,吳乞買因為偷酒,讓粘罕按在地上,打了二十板子。
你個混賬東西驚動了太祖爺,還不得打二百棍子!
兀術也真不含糊,他圓翻眼珠子,怒吼道:“打吧!有本事就在父皇面前,把俺活活打死了!”
這下子所有人為之一怔!
完顏阿骨打!
女真人的神!
這不是夸張,從一個朝不保夕的小部落,發展成萬里大國,阿骨打戰無不克,所向披靡,哪怕真正跟著阿骨打起家的老人,回想起來,也覺得不可思議。
或許這就是天命吧!
正因為阿骨打的仙氣,才讓幾個兒子在大金國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哪怕宗望死了,也沒人敢染指東路軍。
兀術年紀輕輕。就能身居高位。
不服嗎?
憋著!
誰讓你沒有個好爹!
所以當看到阿骨打神位的時候,眾人先是震怒,繼而濃濃的無奈,就沖這個男人,他們還真沒法把兀術怎么樣。
“打,打二十脊杖,讓他知道什么叫做孝道!”吳乞買無奈吩咐。
打棍子這種事情,不在多少,而在于想怎么打,要是真往死里整,幾下子就能弄死,要是不想,就算打二百棍子,轉過天也能來去如風。
很顯然,兀術挨的這種,都不用到明天,打完之后,立刻就和正常人一樣了。
“俺有罪,俺魯莽,可要說俺有什么壞心思,那也是天大的冤枉。俺就是覺得,咱們大金沒有了當初的勁兒,把父皇的神像請來,就是想借著他的神威,找回昔日的雄風。”
兀術勉強解釋,可是在場這幫人,誰又愿意接受!
一個個把頭扭到一邊,根本懶得搭理他。
兀術長長吸了口氣,“俺著實以為,等到入秋之后,該大舉南下,再跟宋人戰一場。不求滅宋,也要重創宋人的氣焰,報仇雪恨。”
粘罕沉聲道:“兀術,你心心念念,要報斡離不的仇,此事我們都知道。可大宋朝廷已經成了氣候,無論兵馬還是人心,都并非往日可比。此時沒有確當辦法,貿然南下,只會損兵折將!”
粘罕膽怯,讓大家頗感意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畢竟以婁室之勇,尚且在青化之戰損兵折將,碰了個大釘子,如果再打下去,著實讓他沒把握。而這,也幾乎是金國上層的一致心態。
兀術也早就知道,所以他嘴角上翹,露出了不屑的冷笑。
“莫要真覺得大宋就上下一心,牢不可破了。這回我去高麗,也算是開了眼界。小小高麗都能翻云覆雨,從大宋大撈好處,大發利市。趙桓他能約束開封的那幫人,可他能管得了江南嗎?”
幾個金國貴胄面色嚴峻,大太子斡本就問道:“老四,你倒是說說,大宋出了什么事情?”
兀術笑道:“大宋失了兩河之地,原本就要命的錢荒,變得更加嚴重了。趙桓為了籠絡軍心,還給御營發金銀,這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結果就是錢荒越來越嚴重。江南的富人寧可讓絲綢茶葉爛掉,也不愿意販賣北方。開封等地物價飛漲,民不聊生。”
兀術還嘆口氣,“都是旁觀者清,真沒有料到,小小的高麗竟然發現了商機,他們湊了些金銀,從江南等地購買商貨,弄得北方販賣,可是賺了不少錢。”
斡本擰著眉頭道:“老四,我怎么沒聽明白,東南的富商不愿意賣,怎么到了高麗這里,就能賺錢了。”
兀術笑道:“大哥,現在大宋盤剝得厲害,對本國的商人貨物,都管得很嚴格。商人自然沒什么賺頭兒。可高麗不一樣,他們能繞開大宋的官吏,把商貨賣到鬼市,自然財源滾滾。”
“鬼市?”
“對,就是大半夜的集市,為了躲避官吏勒索,只能在半夜三更買賣,所以叫鬼市,像什么茶葉,絲綢,都是這樣。”
兀術用他的半吊子經濟學知識,給這幫毫無經濟學常識的人搞科普,還真把大金的貴人們說的心花怒放,喜笑顏開。
就比如斜也就拍著大腿,感嘆道:“我就說嘛,咱們滅了幾十萬禁軍,搶了兩河之地,反而把大宋朝越打越強了,這不是笑話嗎?敢情那個趙桓也是硬撐著罷了,大宋朝的內里也都爛了。”
粘罕沉吟道:“若真是如此,還就不能急著滅了高麗,讓他們多從大宋賺點錢,回頭也好進貢大金啊!”
兀術朗聲大笑,“副元帥,你這格局也未免太小了,為什么指著高麗進貢?咱們也有錢,怎們不直接投進去?”
“什么?讓咱們出錢?”粘罕傲然道:“沒這個規矩!”
兀術語塞,卻沒有料到,一直沒開口的撻懶突然道:“這事情我也聽說了,以往咱們都是搶掠入庫,斷然不會拿自己的錢去做生意,說干脆點,咱也不懂。也不敢試。可頭些時候,我倒是扔進去一萬兩銀子。”
“哦?你賺錢了?”斜也好奇道。
“是賺了一點,差不多有兩萬兩了。”
竟然翻倍了?
粘罕卻是不信,“你說賺了就是賺了萬一賴賬怎么辦?”
撻懶大笑道:“副元帥,區區高麗,也敢賴賬?他們敢拿咱們大金國的錢,咱大金國就能要了他們的命!是吧,四太子?”
兀術立刻點頭,“沒錯,有這么大的便宜,與其讓高麗賺了,不如咱們拿大份兒。既能充實國庫,又能削弱大宋,用大宋的錢,反過來對付大宋,還有更好的事情嗎?”
這位反復權衡,仔細推敲,都沒有察覺問題。
如果說直接跟大宋做生意,那很危險。
可經過高麗,就多了一層保證,試問高麗敢違背大金國嗎?
不能夠啊!
終于他們下定了決心,這事可以干!
所以自從七月下旬以來,高麗的生意陡然膨脹起來。
作為實際的操盤手,李邦彥也漸漸上頭了,這錢來的太快了,簡直就像龍卷風啊!
“官家,咱們手里已經有三百萬兩的金銀了,入冬之前,過千萬兩也不是難事。”李邦彥呵呵道:“官家,那幫金人是真的貪,表面上出錢還不夠,私下里還有送錢的…除了那個完顏希尹之外,幾乎一網打盡,連吳乞買都沒例外!”
趙桓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果然這個時代太缺少鐮刀了,以至于韭菜又肥又壯,搶著送上門。
“你也別犯糊涂了,金國有多少金銀,咱們不能估計太高了。更何況入秋之后,草黃馬肥,正是打仗的好機會,他們肯定要抽銀子的。咱們一定要抓緊時間撤出來,可千萬別把到嘴的肉給弄沒了。”
李邦彥努力吸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多謝官家提點,臣這就安排往回運金銀…只是這些錢是入國庫,還是?”
趙桓圓睜怒目,“我們憑本事賺的錢,為什么要給戶部?”
還真是理直氣壯,李邦彥立刻點頭,要的就是這話。
過完了八月十五,大宋這邊就卯足了勁頭兒,收割韭菜。
船隊從江南兩浙,排著隊北上。
李邦彥更是把手下幾個親信都派出去了,包括萬俟卨在內,全都出動…趙桓暗暗交代,把這幾個人的名單交上來,基本可以充當日后的奸臣錄了。
都說利欲熏心,沒想到先把李邦彥的心竅給迷住了,也是沒誰了。
大宋這邊忙活著,金國也不怠慢,兀術積極調兵備戰,去高麗收錢的美差落到了撻懶身上。
“請看,這都是我們賺來的。”
妙清在前面,妙貞在后面,兩個和尚給撻懶展示了一座碩大的金庫,里面一箱一箱,全都是金子。
撻懶的眼睛都看花了,這么多錢啊!
真想都拿走啊!
妙清笑道:“上大人不要急,這都是大金國的,而且還有五天,就有一批銀子從大宋送來…大宋這個國號取得好,就是給大金送錢啊!”
“哈哈哈哈!”
撻懶放聲大笑,“果然如此!那就等五天,我再把金銀押回去!”他臨走的時候,還在門口抓了一塊金磚,沉甸甸的,赤金!
撻懶心滿意足,他剛走,倆和尚直接癱了,幸好拿的是門口的,要是拿別的,可就露餡了!
“快走吧!”
這倆人收拾了一下浮財,帶著撐場面的金磚,撅著屁股就跑,總算可以去大宋過神仙日子,至于大金和高麗…守著那堆假金磚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