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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借刀

  范瓊讓李若水扒光,扔在了眾人面前,西軍諸將怒不可遏,這臉打得也太疼了。一個年輕將領憤然站出,就想跟李若水理論。

  哪知道種師道看在眼里,一聲怒喝。

  “沒臉的東西!還嫌不夠丟人?都給我滾一邊去!”

  老種的怒吼,到底還有些用處,這幫人只能敢怒不敢言。

  李若水沖著老種無奈抱拳。

  “老相公,下官也沒有辦法,御營將士殺敵有功,范統制扒了他們的衣服,我就只能剝回來,不然沒法和朝廷交代,您老說是不?”

  種師道臉色鐵青,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所謂西軍,有一半是他們種家啊!扒掉的豈止是范瓊的皮,也撕下了種家的臉。

  偏偏還要說人家撕得好!

  老種這輩子,也沒有這么丟人過!

  可再多的憋屈,也只能塞在肚子里,嘴上還要感謝。

  “李學士辛苦了,回頭老夫會向官家請罪!”

  李若水讓這幾個被抓的御營士兵,重新穿好了衣甲,大搖大擺,從軍營出去,那氣勢。比前幾天打了勝仗還要充足。

  至于范瓊,五官扭曲,羞憤難當,突然,他跪在地上,掄起巴掌,就給自己兩個嘴巴子,打得鮮血淋漓!

  隨后范瓊跪在地上,仿佛受傷的野獸,厲聲嘶吼。

  “老相公,西軍的面皮沒了,末將只求老相公一句話,就死在這里!老相公,你倒是跟大家伙說說,西軍是不是完了?”

  種師道瞳孔收縮,身軀搖晃,竟然軟軟倒下去…幸好一旁的楊惟忠看得真切,急忙攙扶種師道,往大帳里面跑。

  把老種安頓后,楊惟忠氣得怒罵。

  “一幫沒人心的東西,非要逼死老相公嗎?朝廷要臉面,你們要說法,歸根到底,不就是要老相公的命嗎?”

  楊惟忠作為僅次于種師道的老將,發起怒還是相當嚇人,總算是暫時壓制住了。

  可老種這樣子,軍中又不穩,到底該怎么解決,楊惟忠急得要死。

  就在這時候,有兩個人,一前一后趕來了。

  老種的兄弟小種種師中,還要姚古,他們率領著各自的部下,前來匯合。

  這下子讓城外的勤王之師,突破了二十萬人。

  老種隱居這幾年,兄弟種師中擔任秦鳳路經略使,繼續維持著種家在西軍的超然地位。

  兄弟兩個見面,種師中未語先泣,“兄長,小弟來晚了。”

  種師道之前一語不發,看到了兄弟,總算來了精神,讓其他人出去,大帳只剩下他們兩個,種師道頓了頓,問道:“帶了多少兵?”

  “足有七八萬!姚古帶的熙河兵馬也差不多,另外折家的兵馬也快到了。”

  種師道默默點頭,光是計算人數,還真不少。

  “你坐下。”

  種師道拉著種師中,讓他在自己身邊坐好,而后低聲道:“我奉旨勤王,所作所為,到底是對,還是錯的?”

  種師中忙道:“兄長自然都是對的。”

  種師道苦笑,反問道:“既然是對的,那為什么上上下下,都在罵我?朝廷不信我,外面的人埋怨我,為兄怎么會落到這個地步?”

  種師道攥著兄弟的手,用力搖晃,老眼鎖定兄弟的目光,聲音低沉道:“你總不會也不說實話吧?”

  種師中渾身一震,終究化為低聲嘆息。

  “壯士斷腕,兄長還是太仁慈了。”

  “仁慈?”

  種師中點頭,“朝廷要勤王,就不顧一切,發兵進京,死戰一場,能沖破重圍最好,不能沖破,也要盡力而為,落個何灌一般的下場,朝廷也沒什么好說的。”

  種師道壽眉挑動,無奈道:“軍中要是有五年前的模樣,我也不會猶豫,有三分勝算,我也敢拼!都這把年紀了,還會怕死嗎?可連這點勝算都沒有,我總不能把一群孩子送上絕路吧?”

  種師中苦笑,“既然這樣,兄長就不該急著進軍,哪怕擁兵自重也好,填飽下面人的胃口,自然就不會跟兄長鬧了。”

  種師道氣得笑了,自己這個兄弟,說話真是越來越不著調了。

  “咱們種家,三代為將,忠心耿耿,天下人盡皆知。要是趁著朝廷危難,我們圖謀私利,又怎么跟種家的先祖交代?他們會從墳里爬出來,打死我這個不肖子孫的!”

  老種哀嘆數聲,斜倚著座位,咳嗽起來。

  種師道也明白,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或者干脆直白點說,盡管他不愿意承認,西軍已經有了變成藩鎮軍閥的趨勢。

  長期戍守西北,對抗西夏,有了自己的利益。

  官家已經打出了抗金大旗,要求上下一心,偏偏他還想既做忠臣,又維護西軍的利益,自相矛盾。

  “其實我已經給官家遞了札子,我愿意整頓西軍,哪怕將西軍編入御營,我也沒什么好說的。官家怎么就不愿意給我點時間?”

  李若水送來的腌馬肉,還有那些鎧甲武器,已經是在西軍的臉上左右開弓,狠抽嘴巴子。

  都不要說扒光范瓊了。

  敢跟金人拼命,能殺敵報國,才有臉皮。

  面子是自己掙來的,你們都不要臉了,怎么還能指望朝廷網開一面?

  種師中已經知道了這些,他很同情兄長,卻也十分無奈。

  “官家不給兄長時間,下面的人也未必愿意啊!”

  這句話提醒了老種,別忘了,是范瓊先發難,一個臣子抽皇帝的嘴巴子,天子無動于衷,這個皇帝還怎么當?

  種師道徹底被逼上了絕路,兩頭討好的結果,就只能是兩頭落空。

  “賢弟,這么看,整軍勢在必行了?”

  種師中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不過在整軍之前,我還想做一件事。”

  “什么事?”

  “跟金人打一仗!”種師中沉聲道。

  “什么?”

  老種驚到了,他覺得兄弟簡直瘋了!

  西軍本來就積弊重重,不堪一戰。又因為范瓊這件事,使得軍心士氣蕩然無存,這時候跟金人作戰,簡直跟找死沒區別!

  “能打我早就打了,又怎么會拖延到今天?”

  種師中反駁說:“兄長,到底還是不一樣的,咱們現在有二十萬大軍,勝算至少七成!”

  “胡說!”

  種師道立刻搖頭,別以為他老了,就能隨便糊弄他。

  兩軍交戰,可不是人越多,勝算就越大,有些時候,甚至恰恰相反。

  就拿現在的大宋來說,百人以內的戰斗,大宋的猛士不少,就像吳元豐那種,即便遇上最精銳的金人,也能做到五五開。

  如果交戰人數擴大到了一千人,大宋這邊,搜刮全國精銳,跟金人野戰,勝算也不會超過三成。

  繼續增加人數,達到一萬,那對不起,不管是誰,從目前來看,都沒有什么勝算。

  如果繼續擴大規模,搞什么二十萬人的決戰,幾乎可以肯定,大宋必敗無疑。

  畢竟在冷兵器條件下,戰場寬度就那么大。任何將領都沒有同時把幾十萬人投入戰場,同時讓他們發起協同攻擊的能力。

  技術限制了交戰雙方的規模。

  在前線對拼的雙方,至多一兩萬人。

  女真滿萬不可敵,這不是開玩笑,而是通過多次戰斗,用無數生命換來的教訓。

  前面戰敗,不斷后退,這時候人越多越糟糕,幾十萬人的隊伍,后面根本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么,聽到戰敗,人人爭相逃命,彼此踩踏,都不用對手追殺,自己就能損失大半。

  淝水之戰不就是這么回事,苻堅發兵九十多萬,可真正到達戰場的只有二十多萬人,其中還有鮮卑、羌人這些二五仔。

  還沒有交戰,只是后退,就被訛傳成潰敗,緊跟著就真的潰敗了。

  以現在西軍的狀態,絕對不會比前秦的情況好,而對面的金人,可是要遠勝東晉許多。

  牟駝崗那種勝利,根本不可復制。

  失去了城池依托,金人又不會貿然分兵,可以確定,出戰的下場就是必敗。

  “賢弟,你到底在想什么?”

  種師道凝視著種師中,眼神之中,透著強烈的懷疑。

  種師中深吸口氣,“我來的時候,跟姚古通氣了,他的意思是寧可戰敗,損失殆盡。也不愿意編入御營,給潑韓五當部下!他丟不起這個人!”

  “荒唐!太荒唐了!”種師道不停搖頭,“國家大事,怎么能意氣用事?不說別的,光是從西軍來說,這二十幾萬人,也不能隨便損失了,這怎么能行…”

  種師中虛心聽著兄長的教訓,臉上始終帶笑,等老種說完,他才低聲道:”這些人是靠著咱們才有今天的。更何況只要打贏了這一戰,對他們也是好事情。如果西軍沒了,他們就什么都沒了。”

  種師道的眼睛迅速收縮,渾濁的老眼,霎時犀利起來。

  被他盯著的種師中顯得很不自然。

  “兄長,官家一時得手,未必真的就懂得用兵。哪怕稍有挫折,也足以讓官家醒悟過來。我們也不求別的,只求朝廷能一碗水端平…”

  “住嘴!”

  老種徹底明白過來。

  “好啊!原來你也想擁兵自重?張俊還真沒說錯,老夫的兄弟就是這么想的!”種師道切齒咬牙,正在這時候,突然簾子撩起,姚古從外面笑吟吟走進來。

  他沖著種師中一笑,“我就說老相公為人耿直,不會輕易答應的。”

  種師中眉頭挑了挑,終究只是一聲嘆息,無奈低下頭。

  姚古笑呵呵道:“老相公,你也別生氣了,就算是飛禽走獸,生死關頭,也不會束手待斃。我已經讓大家伙聯名請戰,札子已經遞上去了。”

  種師道眼睛瞪得老大,姚古卻是從容自信。

  “無論如何,朝廷也不敢攔著二十萬人的抗金之心。只要朝廷同意用兵,其實不用打,我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福寧殿,趙桓捏著這份幾十位將領聯名的血書,嘴角上翹,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真正敢擁兵自重的人來了!”

  吳敏也道:“官家,西軍這是借著出兵的名義,索要好處,根本不是真心抗金。”

  趙桓頷首,贊許道:“的確如此,不過朕在想,怎么能假戲真做!”

  吳敏眨眨眼,什么意思?

  莫非官家要借金人的刀,除掉西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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