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周旋于三國,善于利用投降獲得政治利益的高手,郭藥師無比郁悶。他甚至不知道趙桓的腦袋里裝的是什么?
要說趙桓不懂他的價值,可關于燕云漢人的剖析,鞭辟入里,連郭藥師都驚嘆這個大宋皇帝是明事理的。可既然明理,他怎么還要殺自己?
郭藥師急了!
“官家,官家!外臣不求別的,只想求個明白!身為天子,意氣用事,大宋朝早晚要亡在你的手里!”
趙桓渾不在意,朗聲笑道:“郭藥師,你想明白,朕就讓你明白。前些日子,有個叫吳孝民的,前來開封。他說過大宋不能光復燕云,又殺了張覺,寒了燕云漢人的心,說我趙家無德無福,不值得歸附,你覺得他說得如何?”
“這個…”郭藥師額頭冒汗,氣得要死!
吳孝民,你這個混賬東西,真是害死人了!
“官家和往日的天子不同,官家雄才睿智,是少有的英主,燕云漢人自然愿意歸附大宋天子!”
“哈哈哈哈!”趙桓又大笑起來,“果然是三姓之臣,世間丑類,毫無廉恥之心,亦沒有半分英雄之氣!”
趙桓毫不客氣大罵,“朕是大宋萬民之君,燕云漢人已經和中原離心離德,更何況不過區區幾百萬人,朕又怎么會放在心上!朕的心中,自有中原數千萬百姓,只要天下歸心,萬民同德,光復燕云,絕非癡人說夢!”
“數百萬燕云漢人,若能醒悟,主動歸附,自然可以重歸故國,成為堂堂正正的漢家兒郎。若是他們一意孤行,給蠻夷丑類當鷹犬走狗,朕也不介意為漢家除害,掃了他們!”
趙桓氣勢洶洶,對著所有人道:“將士們,百姓們,開封的父老們!我們贏了!雖然只是一個三姓之臣,一群可恥的狗東西。但是我們終究能戰勝金人,勝利屬于大宋,榮耀屬于人民!”
趙桓振臂高呼,熱情洋溢,他的話很快感染了每一個人。
作為一個上位者,或許不需要什么都懂,但是必定有堅定的目標,一往無前的勇氣。
必須要讓手下人有一個追隨你的理由。
斬殺童貫,威懾了朝堂群臣。
如今郭藥師的一顆人頭,也必將鼓舞天下人的士氣。
天子抗金不是說說而已。
抗金的主力就是大宋每一個普通子民。
要靠自己的力量!
像趙佶那樣,跟金人結盟,圖謀燕云,又招降叛徒,戍守燕山府…這都是把生死寄托在別人身上,絕對是大錯特錯!
咱們大宋有足夠的力量,咱們能贏!
今天能砍了郭藥師,明天就能砍了完顏宗望!
勝利一定屬于我們!
“趙桓,你果然和你爹不一樣,能死在你的手里,也算是罪有應得!不過俺郭藥師要求你一件事!”
趙桓大笑,“朕會把你女兒的尸體縫好,在你旁邊安葬。”
“好,多謝大宋天子寬宏大度!”
“不必急著謝朕,有朝一日,朕還要把你們郭氏滿門都殺了,然后澆筑跪象,讓你們永遠都站不起來!”
“你!”
郭藥師咬碎牙齒,口中流血,“趙桓,你別癡心妄想了,就憑你們這些烏合之眾,我若不是大意,根本殺不了我,太子郎君兵力強大,攻破開封,近在眼前,到時候死的人是你,是你!”
郭藥師還要大吼,吳元豐已經舉起了砍刀。
“狗東西,死吧!”
刀鋒掠過,一顆人頭飛了出去,鮮血濺出三尺。
吳元豐卻沒有收刀,而是在無頭尸體沒有倒下之前,又在前胸劃了一下,隨后他探手進去,將一顆心掏了出來,送到了師父陳廣的棺材前面!
沒錯,老爺子的尸體已經被安放在了一口陰沉木的棺材里。
“傳聞之中,陰沉木棺材最是養魂,用不了多久,老英雄就能在天上保佑著咱們!”
“勝利屬于大宋,榮耀屬于人民!”
“勝利屬于大宋,榮耀屬于人民!”
趙桓的這兩句話,迅速被普通百姓接受,盡管不是那么文縐縐的,但是喊起來帶勁兒!身為一個普通人,第一次被官家如此重視,心都是熱乎的。
咱們有福氣啊,生死關頭,命懸一線,有位明君雄主率領著,別管金人多兇惡,咱們都能贏!
贏了身家性命就有了保證,就不會妻離子散,就能保住家鄉,守住祖宗墳塋…百姓們差不多是最單純的一群人,誓死抗金的觀念,迅速傳播到開封的每一個角落。
至少這一座百萬人口的都市,超過八十萬的底層百姓,跟官家趙桓綁在了一起。
成功嗎?
很成功!
但這也僅僅能保證不會淪為亡國之君,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太多太多…
“良臣,受傷沒有?”趙桓關心問道。
韓世忠渾不在意,“都是一些小傷,早就習慣了,沒事的。官家,臣就有一件事想說,這一次臣等可不光是殺了郭藥師,臣還宰了二百金狗,那可是貨真價實的,要不然郭藥師怎么會發瘋啊?官家,這筆功勞可不能因為沒有帶回那么多首級就不算了!”
“哈哈哈哈!”趙桓欣然一笑,“放心吧,朕回頭親自給大家伙賞銀。不光是活著的弟兄,戰死的也一樣有。”
趙桓又頓了頓,低聲道:“良臣,尊夫人可是上了城頭,替你搖旗吶喊來的,先去看看她,回頭宮里有御宴,把夫人也帶上。”
韓世忠連連點頭,忙不迭謝恩下去。
除了韓世忠,第二位功臣就是劉锜,作為自己的心腹,趙桓是很滿意的,“你也先去休息一下,回頭朕自有封賞。”
劉锜氣喘吁吁,但是卻沒有動。
“臣沒有受傷,讓臣隨侍官家吧!”他說完,就邁步站在趙桓身后,一身染血之后,煞氣騰騰,可比原來威風多了。
在兩大功臣之后,赫然就是老將何灌。
他渾身浴血,緩緩走到了趙桓面前,雙膝一下子跪倒。
“罪臣見過官家!”
趙桓看了看老將,怎么說呢?
何灌隨著梁方平潰逃,把黃河扔給了金人,讓他們從容渡河,這個罪名不比童貫拋棄太原小。
按照道理,殺了何灌,也是情理之中。
不過城中實在是缺少可用之人,趙桓一直沒有動手。
而這一次何灌奮勇出戰,著實讓人眼前一亮。
他也是六十多的老人了,沒有韓世忠的悍勇,也沒有劉锜的謹慎,他身上至少有十幾處傷口。
左肩上鎧甲被劈開,血肉翻開,也不知道傷沒傷到骨頭,胸口明顯被槍戳了幾下,后背還有刀傷,老頭因為流血過多,面色蒼白如紙,搖搖欲墜。
就算是鐵石心腸,也會被他打動了。
“何卿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你立刻治傷,回頭守衛開封,還離不開你!”
何灌顫顫哆嗦,磕頭作響!
“官家寬宏,罪臣銘刻肺腑!不過罪臣還不敢休息,要守住開封,還有一個緊要的所在,必須保住!”
“哪里?”
“牟駝崗!”
趙桓一愣,這時候李邦彥急忙湊過來解釋道:“官家,牟駝崗隸屬于天駟監,就在開封西北,是替朝廷養馬的所在。”
趙桓也想起來了,“不是太上皇經常過去打球嗎?那里的馬匹多少?狀況如何?”
李邦彥咧著嘴,說了句讓趙桓吐血的話。
“匯聚天下名駒,有兩萬之數!”
“什么!”趙桓大驚,他當太子的時候,深居簡出,萬萬不敢過問趙佶的事情,只是沒有想到,這位太上皇玩得竟然這么大!
“這么多好馬,沒有用來組建騎兵,都留著給太上皇賽馬玩了?”
李邦彥臉色更難看,只能咧嘴苦笑。
趙桓也顧不上生氣了,“那還等什么,怎么不把牟駝崗的馬匹弄進城來?朕不是下旨堅壁清野了嗎?”
這時候李綱也無可奈何,“回官家,城外馬匹太多,加之需要草料供給,城中根本沒有地方安頓,臣只能派人去駐守。”
何灌也道:“官家,的確如此,老臣請旨出城,去戍守牟駝崗,如果不能勝,老臣殺了戰馬,也絕不留給金賊!”
“胡說!”趙桓怒道:“這么多戰馬如何能輕易浪費?還有,牟駝崗無險可守,斷然擋不住金人。”
趙桓略微踱步,片刻之后,就有了主意,“何卿,你立刻帶著人馬,運送馬匹入城,至于放在哪里,朕自有主張!”
何灌當然愿意保住戰馬,可到底能放在哪里啊?
趙桓李邦彥叫來,“李相公,你還要去一趟龍德宮!”
李邦彥的老臉瞬間垮下來,不會把龍德宮當養馬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