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紫禁城在滿目瘡痍中醒來。
隨著一聲雞鳴,晨光浩然垂落。
太陽照在紙人上,紙人起火燒成了飛灰,鐵絲網快速銹蝕風一吹成了渣,萬里長城的迷宮墻崩塌龍脈四散,所有的陰間玩意兒全都消失了,沒留下一點痕跡,就好像昨夜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噩夢,現在天亮了,那些玩意兒就回去地府了。
“娘咧!咱滴太和殿呀!”
大清早的,一聲窮酸的叫喊。
誰能想到,宮里也能養出這么窮到嗓子眼的聲音。
嘉親王看著一片廢墟的太和殿,心疼的心肝直顫,錢啊!都是錢啊!錢沒了!
整個太和殿塌了,廢墟里孤零零剩一個龍椅,龍椅正中間淺淺凹下去個形狀,也不知是使什么東西拍出來的,反正感覺勁兒挺大,坐還是能坐,就是估計會有點坐不安生。
嘉親王在這廢墟里,是怎么看怎么心疼,恨不得撿瓦片子,這邊老財迷心疼著呢,另一邊十公主喊了他一嗓子,嘉親王抹著眼淚過去,心說什么呀?我心疼咱家瓦片呢,就是天大的事,就是我爸爸死了…
十公主一指,那擺了一口棺材。
棺材里邊壽衣穿得整整齊齊,躺著乾皇。
啊?我爸爸真死了?
“皇阿瑪唉!”
嘉親王跑到棺材邊納頭就哭,哭的可慘了,那可不,這大辦一場國喪得花多少錢?
這邊嘉親王正哭著呢,一臺八人大轎騰騰的來了。
大胖子親王九千歲從轎子里出來,跟個球滾出來了一樣,骨碌骨碌,就滾到了棺材前邊兒,到了棺材邊兒上也不看棺材里的人,拿眼一打財迷精大侄子,心說你這眼淚哭的還挺多,轉頭掐了自己大腿根一把,疼的臉上橫肉擰到一塊兒了跟朵菊花一樣,哭喪道:
“我滴親兄弟唉!”
這倆親王哭喪了,其他人也得跟著唄,反正就禁軍啊,太監宮女啊,格格阿哥啊,跪下大伙一塊哭唄。
這宮廷哭喪除了排場大點,好像也沒什么不一樣,并沒說比普通老百姓多鍍個金邊兒啥的,林壽要是看見了說不定還得說,你們這哭喪也太遜了,這也叫哭喪?建議把糊大爺家的大孝子請來給你們表演示范一下。
就算這回用不上,說不定還有下回。
反正大伙兒都哭,十公主在旁邊哭的聲小,其實沒怎么哭,而是總不停往棺材里看,人說血脈相連,那尸體眉眼鼻子都像,就是總讓她有種陌生的感覺,那棺材里邊兒的人,真是她爸爸嗎?
“皇兄,那尸體,你確定是阿瑪嗎?要不咱仔細看…”
“這就是我阿瑪!”嘉親王一聲怒喝,護著棺材,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沒錯,肯定是我兄弟!”九千歲也是一聲大吼,那肉球恨不得把棺材蓋住了。
十公主直皺眉頭,蒲扇大的肉掌一伸,本想動強,要把他倆拎走好好看一下這尸體,卻不想意外突生!
“宗人府宗令到!”
周圍所有人聽到宗人府都是一凜。
宗人府,在大景是個特別的機構,它的表面職責是掌管皇家宗室事務,包括編纂玉牒,記錄皇室成員的信息造冊,如出生死亡時間,婚喪嫁娶,封爵封號等等,但事實上,皇室內的人知道,宗人府遠不是表面上那么簡單,它其實掌控著大景國運的分配傳承。
人分左右,讓進一個身穿素袍身體皮膚上滿是龍藝紋身的人,臉上冷冰冰的,寫滿了生人勿進。
他是這一任執掌宗人府的宗令,也有皇族血脈說白了也是皇家人,宗令都是從小選拔,要是沒進宗人府現在也應該是個親王,但是進了宗人府,那就和朝堂沒關系了。
宗令走到近前,對那棺材是看都不看,開口說道:
“誰是嘉義?”
話不多,言簡意賅。
“我,我…”嘉親王舉了舉手,走過來。
宗令上下看了看他,伸手搭在他肩膀上,道:
“看著我的眼睛。”
這也就是大家都是王爺級別的,你一般老百姓敢看王爺?仰面視君有意刺王殺駕,當時就給你拉出去砍了。
嘉親王聽話的看向宗令的眼睛,隱隱有點興奮,他知道這是要干嘛,皇室都知道。
宗令眼中,無盡的蒼茫云層,云層中影影綽綽,鹿角猙獰,鬃鱗起伏,吼!一聲龍吟!
嘉親王跌坐在地,宗令收回了手說了句“好了”轉身要離開。
十公主突然出聲道:“宗令留步!我阿瑪真不在了嗎!”
“死了。”宗令頭都不回,自始至終也沒看過棺材,又或許是這個答案根本不需要真相。
宗令穿過太和殿廢墟,回到了僻靜的宗人府,有啟心郎上來詢問登記問道:
“宗令大人,新龍如何?”
宗令搖搖頭。
“短命龍。”
京城外郊,農戶田壟上。
一位扛著鏟子平平無奇的京城百姓,正牽著一頭老黃牛路過。
走著走著,突然心有所感,閉眼抬頭觀瞧。
影影綽綽的陰間視野中,京城方向一條瘦骨嶙峋的國運新龍沖天而起,行于云霧之間翱翔,最后又從云端落下來,盤踞于紫禁城皇宮上,守護天子,守護國運。
林壽睜開眼呵呵一樂,拍了拍身邊的老黃牛,像是在自言自語的說道:
“看把孩子餓的,那么瘦。”
老黃牛突然暴躁,也不知道因為什么,可能因為林壽嘴太碎了吧。
林壽牽著老黃牛,一家家農戶問過去,問有沒有愿意買的,不少人都嫌牛太老了,來了白吃草料干不了多少活,不愿意買,林壽最后只能一路降價,最后到一戶也問煩了,三十文,要就牽走,好家伙,這不白給價么,能不要么,一對老農夫婦把牛牽走了,臨走前林壽還說了:
“我這頭牛很有理想,視天下江山為自己的家,特別愿意勤奮耕耘。”
最后跟老黃牛灑淚告別,拍了拍它說道:
“既然江山是自己的,就得自己耕耘,你說是不是。”
打這以后,老黃牛和老夫婦過上了尋常老百姓們的農耕生活,就是這牛太不聽話,草料不好好吃,總偷偷去廚房,有次帶它進城,還往人家煙館里撞,干活有人偷懶,沒把子力氣。
但畢竟是白得來的,老兩口和一頭老黃牛的日子,也就這么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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