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器圾幾輪試射起碼讓鄭芝龍明白兩個道理。
首先,這家伙有錢,相當的有錢。
這家伙比他這個連搶帶做生意的海盜頭子還有錢。
要知道,這家伙用的子彈和炮彈那是真的值錢,哪怕不算加工費用,光是那些銅都值不少錢。
這幾輪試射下來,那最少也是幾萬兩銀子啊!
如果是跟敵人開干了,那倒還罷了,生死相搏的時候,子彈和炮彈再值錢,那也得拼命開火。
問題,這會兒就沒敵人,這家伙好像就是想試試炮艦的射程和威力。
就試試火炮啊,幾萬兩銀子就這么丟出去了!
這豪氣他是沒有的,他也沒這么多錢往水里丟。
當然,光有錢并不算什么。
這年頭,如果光有錢沒有實力保護自己,那就是待宰的羔羊,就算他這個當海盜的不搶,山賊、馬匪、反賊,甚至是貪官污吏都會想著法兒去搶。
問題,這家伙不但有錢,實力更是強到恐怖。
二十多艘樓船炮艦,那可是一千多門火炮啊,這實力,他這個海上最強的海盜看了都怕啊!
沒想到,人家的實力還不止這么點。
鄭芝龍正張著嘴在那發愣呢,后面百余艘車輪舸又躥前面去了。
緊接著,又是一陣火炮轟鳴。
車輪舸上面竟然也裝了火炮,而且還不止一門!
他連忙舉起望遠鏡一看。
我的天,每艘車輪舸上面都有五門火炮,雖然都是最小的那種,加起來那也是五百多門啊!
這家伙到底從哪里搞來這么多的火炮?
鄭芝龍怕了,他是真的怕了這家伙了。
這家伙不但有錢,實力也強到恐怖,更為可怕的是,人家還有后臺有關系。
他一個小小的游擊將軍在人家眼里真不算什么。
這一刻,鄭芝龍已經暗下決定,今后就跟著這家伙混了。
他就是這樣的“實在”,誰強,他就跟著誰混。
朱器圾倒是沒想到,光是試射了幾輪火炮便將鄭芝龍給折服了。
他這會兒正在皺眉沉思呢。
因為,不管是樓船炮艦還是車輪舸試射效果都不是很理想,還有很多地方需要改進。
比如,樓船炮艦的側舷炮就得換,像這種巨艦,最大的作用就是遠距離炮擊,如果讓小型戰船近身,那可就麻煩了,人家光是用火箭攻擊甚至是丟火把都能讓巨艦報廢。
所以,側舷炮的射程必須達到四五里的安全距離,這樣才能有足夠的時間來轟擊妄圖近身搏斗的小型戰船。
還有,車輪舸的主炮也得換。
當初,因為五百斤的大炮后座力過大,車輪舸根本招不住,所以,車輪舸前面的主炮和后面四門側舷炮都采用小型虎蹲炮。
現在看來,不行!
海戰中虎蹲炮作用并不是很大,除非近身肉搏,不然,虎蹲炮基本上轟不到東西。
也就是說,如果不把車輪舸的主炮換成射程更遠的火炮,那車輪舸就只有近身肉搏的功能,沒有遠程攻擊的能力。
這顯然是巨大的浪費。
要知道,這會兒,他手底下的車輪舸都快上千艘了。
如果都沒遠程攻擊能力,海戰中那不是給人家當靶子啊!
這一通試射之后,他倒是沒再玩什么花樣了,船隊繼續前行,直往東番方向奔去。
東番其實就是后世的寶島,因為大明長期實施海禁,對這座海外的大島開發及其有限,洪武朝和永樂朝的時候,島上也就幾千漁民在東岸捕魚,到了后面,大明逐漸喪失了海權,島上的漁民也就慢慢變少了。
這會兒東番是什么情況也就海盜清楚,因為天啟朝的時候南居益把魏忠賢給得罪了,不但他本人被革職查辦,監管著東番的澎湖巡檢司也被魏忠賢給撤了,東番從此便成了海盜的巢穴和列強劫掠大明的跳板。
鄭芝龍的老巢就在東番東岸,大致中間的位置,一個名為笨港的地方,也就是后世的臺中彰化北港附近。
這里本是顏思齊帶領手下開荒種糧之處,后面,顏思齊不幸去世,鄭芝龍便接下了顏思齊的衣缽,在這里繼續發展開來。
他可不光是做海盜也不光是做海外貿易,他還招納了不少流民在這里開荒種地,特別天啟七年和崇禎元年,閩南大旱,老百姓也是連草根樹皮都吃光了,不得不背景離鄉,去找吃的,他趁此機會足足招納了十余萬流民,將其全部運到東番,并給人錢糧,給人耕牛,讓人在這開荒種地。
這點,他做得倒是和朱器圾差不多。
鄭芝龍的老巢離長江口大約有一千五百里左右,一般情況下,這么遠的路程,他都要航行四五天,不過,這次好像托了朱器圾的福,一路竟然順風順水,不到三天,他們便趕到了笨港。
接下來就是安裝火炮了,他可沒朱器圾闊氣,光是一艘樓船上就裝載五十多門火炮,他原本手里頭的土炮和這次買來的火炮加起來都沒他手底下的海盜船數量多呢。
所以,這次買來的火炮那都是當主炮。
十門五百斤大炮和五門一千斤巨炮是給手里頭的大小福船當主炮用的,而虎蹲炮則是給蒼山船、車輪舸、蜈蚣船這些小船當主炮用的。
一艘船就裝載一門火炮,對于朱器圾手底下經驗豐富的老手來說自然不算什么,在他們的指導下,火炮的安裝速度非常的快,鄭芝龍預估要一兩個月,但是,有這些經驗豐富的老手幫忙,估計最多十來天時間就能安裝好。
這段時間朱器圾也沒閑著,他不停的派出車輪舸,讓鄭芝龍手下的人帶著對東番東岸展開了搜索,很快,他便找到了荷蘭人和西班牙人的位置。
這兩幫強盜都已經在東番建立了駐地,并且都已經開始修筑堡壘了。
朱器圾收到消息,當即便命人把鄭芝龍叫到了自己的旗艦之上。
旗艦的書房之中,他指著地圖上東番的南北兩端,認真的問道:“荷蘭人和西班牙人都已經把這兩處重要的位置占領了,你應該知道吧?”
鄭芝龍有些尷尬的點頭道:“這個我好像聽說過。”
他其實不是聽說過,而是相當的清楚,因為他跟荷蘭人和西班牙人都做過生意,人家在哪里他自然清楚。
不過,鑒于朱器圾背景深厚,跟朝廷的關系貌似很密切,而且,他又是新近歸附朝廷的,為了今后的發展,這些事他壓根就沒敢跟朱器圾說。
私通蠻夷,那可是重罪,讓朝廷知道了,他還有個屁的前途。
他以為瞞著朱器圾就沒事了,豈知,人家這次過來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探查荷蘭人和西班牙人的位置,并將其趕走的。
朱器圾聞言,不由惱火道:“你既然知道,為什么不把他們趕走,等他們把堡壘修建起來,那就麻煩了。”
呃,把人趕走了還怎么跟人做生意?
鄭芝龍只能推脫道:“你也看到了,我就這么點火槍和火炮,我根本就打不過人家啊!”
朱器圾瞥了他一眼,隨即嚴肅的道:“以前打不過就算了,這次,我們一定要把荷蘭人和西班牙人全趕走,大明的疆土豈容蠻夷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