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浴缸里是碧玉色的泡澡水,很清澈,就像馬爾代夫的海。里面加了浴鹽,霧氣蒸騰間,透著好聞的咸味和淡淡的藥材氣息,一看就是很用心準備的。
前川美咲脫去衣服,洗凈身體,慢慢躺倒在浴缸里,身體很快就放松下來,而感受著這一切,她突然紅了紅眼圈。
從小到大,從沒有人為她做過這些,她總是那個精心準備的人,從沒人想過也幫她準備一次,讓她也能好好放松放松——也許小花梨長大了會很孝順她,但她現在還太小,短時間內做不了什么,沒想到霧原秋無意中做到了,也算幫她圓了個夢。
泡澡很舒服,她不但身子暖了,疲憊盡消,甚至連心都有些發暖,變得活潑潑的。
大半個小時后,她泡得白里透紅,擦干身體,穿好寬松的家居浴衣,看著鏡子里自己杏腮泛紅,眼有波光,竟然隱隱透著一點點幸福之色。
很漂亮…
她看著自己出神好久才反應過來,連忙用力拍打臉頰,提醒自己霧原秋還在廚房里忙活,自己沒時間犯傻,緊了緊領口就要去幫忙,但要走了,猶豫了一下,又忍不住把領口松了松,露出一點點白嫩嫩的肌膚——突然不想包得那嚴實了,不想再保持無謂的距離。
不過她轉頭看了一眼鏡子,發現鏡中人突然眉眼含春,羞意盈然,頓時嚇了一跳,趕緊又把領口攏起來。
不能再犯錯了,犯過一次錯就夠了,不能再犯第二次!
她快步離開浴室,趕緊往廚房去,要不是不忍拒絕霧原秋的一片好意,不想讓他失望,她是絕對不會先來泡澡的,眼下也不知道他把廚房弄成什么樣子。
而等她到了餐廳,發現女兒已經洗好手坐在那里,餐桌上也已經擺滿精致的料理,十分豐盛,特別是一頭烤乳豬,皮色金黃,隱隱透著蜂蜜的香甜味,趴在一個巨大的木盤當中十分氣派。
霧原秋正忙著往餐桌正中放花瓶呢,見她來了,微笑道:“時間剛剛好,我剛準備,快坐下吃吧!”
美咲呆呆坐下,覺得眼前這一切有些夢幻,遲疑著比劃道:“這都是…霧原君做的嗎?”
霧原秋矜持道:“是我做的,不過我不太下廚,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樣,你吃吃看,給點意見。”
這一桌子料理可謂是勞師動眾,總共集合了四十六名廚子和一百二十二個擅長廚藝的狐人,群策群力,現教現學,好不容易才折騰出來。
但是,哪怕是比著葫蘆畫瓢,這頓飯確實是他親自動的手,在感情方面他從不糊弄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敢摸著良心說一句,他確實用心了,誠意絕對夠。
美咲還是難以置信,就是她要準備這一桌子料理,從備料到制作,起碼也要花一整天的時間,也就是說,霧原秋今天什么也沒干,都在忙活這些了。
他好不容易才休息一天的…
她控制不住的開始內疚,覺得自己確實不該去上班,而小花梨盯著那只烤乳豬已經很久了,雖然現在生活條件已經轉好,但整只的烤乳豬她還真是第一次見。
看起來就好吃,味道也誘人,香甜的氣息讓人心曠神怡,聞著就控制不住的分泌口水,她非常想嘗嘗,都有些等不及了——她很乖的,媽媽和霧原秋都沒動筷子,她不敢動。
但她真忍不住了,可憐兮兮地問道:“叔叔,什么時候可以吃?”
“現在就可以!”霧原秋發現把她給忘了,連忙耍了個刀花就切下乳豬的小半條前腿,放到她盤子里又幫她割了幾刀,微笑道,“骨頭可以給沙太郎。”
“謝謝叔叔!”終于可以吃了,小花梨一拍小手就開動了,用奶牙使勁咬了一口,頓時瞇成了月牙眼,開心叫道,“好好吃,媽媽,你快嘗嘗,叔叔的豬好好吃!”
霧原秋報以微笑,豬是壺中界第一養豬場里的精品豬,日常喝靈水的,蜂蜜也是好東西,出自深山靈泉附近,產量極低,要不是他是天狐,都沒資格這么揮霍——這種高品質的蜂蜜該算極品藥材,拿來當調料其實很可惜。
他廚藝可能是殘了點,離爐火純青還差著十萬八千里,但廚藝不夠頂級食材來湊,他一樣能吊打米其林三星大廚。
他目光轉向美咲,也給她切了一塊肉,還殷勤道:“這是前腿,前腿好吃,快嘗嘗。”
美咲臉色紅紅地道謝,輕拍了一下手掌,然后輕啟朱唇,小小咬了一口。
霧原秋很期待地問道:“味道還可以吧?”
美咲掩著口,用力點頭,單手比劃道:“十分美味,比我做的還要好,至高!”
霧原秋心里很舒服,面露笑容,但嘴上謙虛道:“這么說就太夸張了,我廚藝其實不太行的。”
他說著話也坐下開吃,時不時動手幫美咲和小花梨夾夾菜、切切肉,或者踢一腳桌下的沙太郎,給它幾塊大骨頭,讓它也改善一下伙食,基本上把平時美咲干的活兒全包了——平時美咲就這樣的,別人都在安穩吃飯,她卻忙前忙后,抽空才能吃上一點。
他也不時說說笑話,逗得小花梨咯咯直笑——這么吃飯搞不好晚上要肚子疼,但讓餐桌上氣氛極好。
美咲吃飯時“說”話不方便,并不插言,但嘴里吃著可口的飯菜,感受著獨屬于家庭才有的溫馨的氣氛,臉上全是笑容。
等小花梨吃飽了去玩耍,她忍不住用手語向霧原秋說道:“霧原君,謝謝你。”
霧原秋愣了愣,也笑著用手語答道:“沒什么了,以前你不也是這么對我的嗎?”
“那不一樣…”
“那有什么不一樣的,我們都是人,你對我很好,我就該對你也很好。”霧原秋比劃完,微微低頭,很認真地說道,“我也該說聲謝謝的,以前承蒙照顧了。”
美咲有些坐不太住了,不太敢正對著低頭的霧原秋,但又忍不住鼻子有些發酸,眼圈開始泛紅。
她有些失態,怕被霧原秋看到,趕緊起身歪頭,胡亂比劃道:“我來…我來收拾餐桌吧!”
“今天我休息,還是我來吧!”霧原秋趕緊起身幫忙,他都忙活大半天了,最后不能掉鏈子,要弄個有頭有尾。
“請讓我來吧!”美咲不太習慣讓霧原秋干家務,霧原秋干家務,她在一邊干看著,只是想想她就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那一起吧!”
霧原秋提議,美咲也沒再堅持,兩個人默默開始收拾餐桌,洗碗,順便再一起把廚房整理了一下——霧原秋做這頓飯也是有代價的,把美咲精心打理的廚房搞得亂七八糟,很不好意思,但美咲看了掩口輕笑,并不怎么在意。
她現在心情很好,別說廚房亂了,就是廚房燒沒了,她也能笑得出來。
兩個人一起忙活完了,又一起看了一會兒電視,看了看搞笑節目,順便霧原秋還指導小花梨完成了幼稚園的功課,和她一起做了一個提線木偶。
這方面他就很擅長了,木偶做得相當精致有趣,樂得小花梨直拿腦袋鉆他手掌心,準備明天就拿去幼稚園炫耀,興奮的不要不要的,但小孩子瞌睡得早,八點半多時,她就算再興奮也開始犯困,美咲便去幫她洗澡。
霧原秋覺得今天很成功,給自己的表現打了一百分…是當然不可能的,那太夸張了,也缺乏進步空間,智者所不取也,所以他給自己打了九十九占九八分,余下零點二下次再提高。
他覺得只要這么堅持一段時間,絕對就能證明自己不是個好色之徒,并不是只想玩玩,并不是整天想著那種事,是想很認真的經營一段感情,想來前川美咲一定會明白這一點。
應該沒問題,就這么干!
前川美咲哄著女兒睡下,看著女兒睡著了還在吧唧嘴,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讓沙太郎看著她,自己去樓梯口側耳傾聽樓下的動靜。
下面沒什么動靜,她猶豫了一下,直接下去看看,有些擔心霧原秋閑不住,又去干別的家務了,比如又去洗衣服什么的。
她其實不太想霧原秋干這些的,他明顯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該把時間花在家務瑣事上,偶爾一次還行,要是長時間干起來,會讓她覺得自己失職很沒用。
不過她高估霧原秋了,在他這種單身漢看起來,衣服沒必要每天都洗,攢一堆一起洗更效率,他直接泡澡去了。
他為了別讓美咲誤會他晚上還想泡腳,把家里的小鍋爐檢查了好幾遍,生怕這鬼東西莫名其妙壞掉了,讓美咲以為他在強行找理由晚上想泡腳的狗血事,甚至還燒了足夠大象泡澡的水,以證明自己確實沒有歹心。
既然燒了這么多水,不泡也是浪費,所以他就準備好好泡一泡,反正也沒別的事干。
美咲耳朵很好用,聽著聲音找到這里,發現里面有淋浴的聲音,臉紅了紅,趕緊就要離開,但沒走兩步,步子就慢下來。
霧原秋目前失戀中,應該憋得很難受,下午她回來時,他盯著她腳看就是鐵證,最希望她幫忙做什么她很清楚,畢竟她也是成年人了,該懂的早就懂了。
在這方面,她其實是無所謂的,她這輩子就這熊樣了,早就決定不再嫁人,就守著女兒好好撫養女兒長大,所以有些事她真無所謂——只對霧原秋無所謂,對他討厭不起來,就算“幫忙”也根本不會反感。
但真的不能再犯錯了,如果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她也過不了自己心里這一關,根本原因在于她根本配不上霧原秋,這么干有誘惑他的嫌疑,是在害他。
她的條件有多差就不多提了,嫁過人,有女兒,還大五歲,而霧原秋年少多金,潤姿屋也就不想上市,想上市所有銀行立刻就能把潤姿屋大門擠倒,南平子已經在展望一統曰本的美容行業,霧原秋就是幕后老板。
同時他也位高權重,哪怕他很低調,平時并不張揚,很少出現在大眾面前,但他隱性權力確實很大,連她在外面都處處受人尊敬,辦什么事都很簡單,從未遇到任何刁難,由此可見一斑。
總而言之,依霧原秋這樣的身份財富,想找一個什么樣的妻子找不到呢?他就是和頂級財閥聯姻也很正常。
她不能耽誤他,不能讓他一時因為貪圖…那個,就做出錯誤的選擇,將來陷入道德困境!
不能再犯錯誤了,她在心里又向自己強調了一遍,繼續離開,不過走了兩步再次停下腳步,咬著下唇又開始猶豫。
今天的一切,都是她只有在夢里才能想象到的至高美好生活,說不感動是假的,只是她不會說出來罷了,而就像霧原秋所說的那樣,她也是人,有人對她好她不可能無動于衷,忍不住就想回報一下他,哪怕他突然變得這么溫柔,肯定是因為昨晚…泡腳的事。
他明顯很想的…
就是不提今晚,霧原秋也是救過她和女兒的命的——兩次,一次用斧頭怒劈變成怪物的老板,一次把她從前夫家的綁架中救回。
說真的,就沖救過她女兒兩次,她就是把命給霧原秋都不可能有意見,難道就眼看著他憋死嗎?
自己已經無所謂了,并不在乎,幫幫忙又能怎么樣?沒他自己早死了,還連累了女兒…
不然就最后一次,再幫他一次,然后和他好好談談,只要把話和他說明白了,他應該能理解吧…
前川美咲想到這里,又情不自禁走回到浴室門前,腦子里亂得厲害,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對不對,也許是該走,別多事比較好。
但他可能對人間很失望,失望多了徹底離開怎么辦?
她想不明白了,等她回過神來,突然發現浴室里沒動靜了,嚇了一跳,趕緊屏住呼吸側耳細聽。
霧原秋正抹著臉上的水在浴室里納悶呢,他感知到美咲就在門外,走兩步停一下,退回來又走兩步,徘徊不止,這是想干什么?
他也屏住呼吸,側耳細聽外面動靜,場面頓時寂靜。
這樣大約過了三四十秒,他發現美咲還沒走,就站在門外不動了,終于忍不住問道:“這個…是有什么事嗎?”
浴室的門被慢悠悠拉開一道縫,但美咲人還藏在門后面,只露出一雙手,顫抖著比劃道:“霧原君,要不要…我幫你…搓背?”
霧原秋一瞬間愣了,還有這種好事?
不對,這不合適吧?我也不是那種人啊…
他一瞬間有點明白了,沒想到見效這么快,他還以為美咲態度軟化怎么也要折騰兩三個月,結果第一天就見效了嗎?
但還是他有些拿不太準美咲的真實想法,本能就想客套兩句,而虛偽的客氣話都到嘴邊了,他猛然驚醒,以強大的意志力把話又硬咽了回去——萬一瞎客套她當真了怎么辦?她要真走了,自己今晚還不得拿頭撞墻?
但怎么說才能顯得自己不是那么…希望她進來,還別讓她走呢?
他在這種事上缺乏經驗,又太好面子,想裝裝樣子,一時想不出話說,而美咲略等了片刻見他沒動靜,顫巍巍地把浴室門拉開小半,紅著臉身子發著抖也不敢看霧原秋,側著身子進來了。
最后一次,下次絕不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