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條餐桌上,麗華在犬金院真嗣的引導下,喋喋不休地聊著霧原秋相關的事情,聊已經小有名氣的“深水烏賊”,聊他們兩個人合股的“潤姿屋”,順便也聊了聊千歲和三知代——麗華對千歲感覺還好,但不太喜歡三知代,覺得那丫頭竟敢比她還臭屁,十分令人不爽。
霧原秋的形象漸漸在犬金院真嗣的腦海中豐滿起來,神秘、強大、低調、脾氣有點兇,很缺錢但并非用錢可以收買,一直在堅持互利互惠,并不屑于用一些小手段去占便宜。
很正派,很大氣,很有原則的一個人,表里如一,女兒能遇到確實是運氣。
等父女二人一起用過晚餐,麗華雖然談性還是極濃——她挺喜歡和老爸聊霧原秋的,莫名其妙希望自己老爸也能喜歡霧原秋,但她也波奔了一天多了,說著說著慢慢就開始犯困,最后竟然在沙發上睡著了。
犬金院真嗣嘆著氣看著女兒酷似亡妻的小臉,又揉了揉她那一頭卷毛,隨即示意奶媽和傭人送女兒去休息,自己則剪了一根雪茄,緩緩點燃,開始感受口舌之間的醇香濃厚和淡淡咸澀。
混蛋,自己從小寵大的女兒果然在單相思!
不過這件事他倒沒多放在心上,十六七歲正是懵懂的年紀,少男少女在一起互相有好感那是再正常不過,他還沒有病到為這個發愁,頂多就是感嘆感嘆女兒終于有點長大了——哪怕麗華就是和霧原秋正式交往了他也不會多放在心上,人生必然經過的一個階段嘛,沒什么大不了的,霧原秋又不是沖著他家產來的騙子。
他只是開始對霧原秋越來越有興趣。
在㪰本村他就對霧原秋印象非常好,再從女兒口中了解了解他的日常生活,兩邊互相印證,他再次對霧原秋好感大增。
片刻后,他又翻了翻霧原秋曾經購買過的東西,清單已經傳真過來了,但只是略翻了翻便又放下——都很普通,以食品、日用品和農具為主,沒有什么違禁品,看起來更像是支援了家鄉的特殊養護院,行善積德去了。
總額更不值一提,也就一幢房子錢,還看不進他這個大集團一代目的眼中。
他在那兒吞云吐霧思考了一會兒,有點拿不準怎么感謝霧原秋。霧原秋看在女兒的面子上,二話不說,拔腿就走,千里迢迢救了他的命,簡直義字當頭,人情味十足,他肯定得有所表示,不然以后很難做人,但在基本了解過霧原秋之后,倒覺得直接送錢送房子送東西未必是個好主意——太市儈了,容易壞了女兒和他的交情。
這可是女兒的初戀啊…
不如順其自然,就當普通朋友那樣互幫互助,這樣更容易取得他的好感吧?更容易讓雙方建立起穩妥又牢固的關系吧?
他正在那里琢磨著,私人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看是黑木健介,隨手接起來就笑道:“忙完了?”
他之前聯系過黑木健介,但黑木健介當時有行動,現在才回了電話。
黑木健介在電話那頭滿滿都是疲憊,嘆道:“干我們這一行,哪里有忙完的時候,不都是一個案子接著一個案子。”
犬金院真嗣表情一正:“情況很糟糕嗎?”
“北海道還好,就是將來難說。”黑木健介不用任何人提醒就能很清楚眼前遇到的事非同尋常,這么多來幾次,社會秩序想不崩都不行——才兩天,日經指數已經開始玩高臺跳水了,更別提現在各地傷亡都難以統計,起碼得有個數千。
這絕對是大事件,曰本主要山頭林立互相牽制,還誰特么的都不想擔責任,不然早該全國動員。
他無心多說這些,只是有些自責道:“真嗣君,你怎么樣?抱歉,我之前沒想到你那邊情況會那么糟,我還以為你只是暫時被困在牧場了…”
犬金院真嗣根本沒在意過,連忙道:“我沒事,你不必放在心上。真說起來,也該算你救了我。”
“為什么這么說?”黑木健介一愣,要是真確定犬金院真嗣有生命危險,他肯定顧不了別的了,越界辦案也要派人去滋賀,但他根本沒來得及派人,犬金院真嗣自己就跑回來了,還是滋賀縣警那邊的同期給他傳了消息,說㪰本村死了數百人,舉縣震驚。
“是你之前拜托過的那位霧原君把我救出來的。”犬金院真嗣還在感嘆世事奇妙,自己真是撿回了一條老命。
“他?”
黑木健介沒想到霧原秋行動這么果決,自己明明讓他看好犬金院麗華就行,沒想到他一翅膀就飛到滋賀去了,三下五除二竟然把老友弄了回來。
不過他想想以前霧原秋辦的事兒,似乎又覺得這順理成章——霧原秋在電車上空手擊斃怪物,歇都沒歇一口氣,當晚就用斧頭砍死了另一只,而這兩只還可以說是他倒霉遇上了,但隨后他又伙同佐藤家那個病弱少女主動去找怪物的麻煩,明顯正義感過頭,外加好斗成性。
但為了一個相對陌生的人,竟然在沒有確切情報的情況下,不惜遠涉數百公里,硬往危險區域扎,還成功把人救回來了?
有點了不起!
犬金院真嗣掐死了雪茄,嘆道:“確實是他,還有極意神道流的兩個女孩子,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感覺這輩子都白活了。”
黑木健介感興趣起來:“詳細說說。”
犬金院真嗣和黑木健介是無話不談的老友,說聲可以托妻獻子都不過分,也不避諱什么,立刻把㪰本村的經歷說了一遍。
守著老友他不用裝樣子,回憶起噩夢般的那一夜,怪物無聲無息出現在了村莊里肆意捕獵,任意殺戮,活像一部恐怖電影,而他也自負是有勇氣的人,見識過大風大浪,但直面怪物時那種浸入骨髓、刻入基因的大恐怖,恐怕讓他這一輩子都難以忘記。
哪怕現在安全了,他慢慢回憶著那一天一夜發生的事,仍然忍不住微微顫抖。
不過說到霧原秋抵達后就好很多了,他著重描述了霧原秋悍勇沖入廠房那一戰,正面擊破魔物的包圍圈,空手斬殺怪物于眾目睽睽之下,極大鼓舞了士氣,重新激起了眾人拼死一搏的勇氣——本來廠房里的人都絕望了,基本就是在等死。
他最后由衷感嘆道:“我以前從未想到人類能強到那種地步,真的大開眼界。還有和他搭檔的那個南家的孩子,同樣非常出色。”
三知代也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把打刀刀光如雪,身形如同鬼魅,一路追斬怪物,技法高超,勇氣過人,顏值還那么高。真說起來,要不是霧原秋過于悍勇,他更像三知代的跟班。
“是南三知代小姐嗎?”黑木健介大概聽出是誰了。
犬金院真嗣不常在札幌,以前也對格斗比賽不關心,奇怪問道:“你也知道她?”
“當然,她在札幌一些小圈子里很有名氣,曾經有星探挖過她,道警總部有一段時間也對她非常感興趣,好像宣傳一系想過用大學援助金的形式特招她。”
“很合理。”犬金院真嗣對這件事倒是頗有興趣,“后來呢?”
“雜志社她拒絕了,她不想當平面模特,對演藝事業也沒興趣,至于道警總部這邊…”黑木健介無奈道,“她背景調查沒通過,南家有歷史問題,后來就沒人提了。”
“歷史問題?”
“南家參加過當年的城市暴動和罷工斗爭…”
犬金院真嗣一聽就明白了,南家是以前的極左分子,八成還和曰共、工會有些不清不楚的關系,手上極有可能沾過黑幫的血,只是沒人追究才罷了,而警察作為曰本最主要的防衛力量,也有“政審”,還非常嚴格,三代以內血親都要嚴查,南三知代那種情況,人生基本就別想和公務員沾邊了。
不過那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屬于歷史遺留問題,犬金院真嗣覺得無關緊要,聽聽便算了,反正在曰本當公務員也不是什么美差,而黑木健介更是不在乎,現在曰本沒人能搞暴動,更沒人能造反,根本沒那社會基礎。
他說了半句話后,在那里沉吟了一會兒,又說道:“我打算明天回去一趟。”
犬金院真嗣隨口道:“不必回來看我,你先忙你的工作。”
“不是看你,你現在已經安全了,我看你干什么?”黑木健介隨口道,“我這邊工作上有些麻煩事兒,你這一說我倒是覺得也許能請他們幫幫忙。”
犬金院真嗣立刻皺眉道:“什么麻煩?要不要我出面幫你協調一下?”
黑木健介說道:“暫時不用。上次怪物事件后,我一直預感不妙,借職務之便從機動隊和機搜隊抽調格斗好手,還特招了幾個人,組建了一支快速反應小隊,這兩天多虧了他們才控制住了損失,但這也引起了上面的注意,準備派我帶隊去支援京都府——有些危險,但也容易有功勞,我想再進一步。”
他是準職業組,再進一步差不多就要到頂了,然后就可以找個市警署去當土皇帝,或者留在總部當方面指揮,反正不用再干苦力活兒。
這是他的一個機會,不過京都府警放下面子救援,肯定要把最棘手的案子扔給他,他要辦好了那自然是很露臉,是大功勞,但要是辦不好,就是給北海道道警丟了大臉,回來九成九沒有好果子吃,所以他琢磨了一下,有點想請霧原秋等人陪他一起去,終歸是能多一道保險的。
犬金院真嗣卻有些猶豫了,低聲道:“他們才上高校一年級…”
“年紀確實是個問題,但他們實力確實很出色,尤其適合在城市里作戰,我希望他們可以去。”黑木健介也只是突然有了這想法,語氣也有些拿不太準,沉吟著說道,“我明天回去一趟先問問他們的意見,如果他們愿意去那是最好,要是不愿意,我也不會勉強。”
犬金院真嗣想了想,也沒再反對,畢竟他又做不了霧原秋的主,但還是說了一句:“到時我和你一起去,正好我想感謝一下他們。”
他在場,至少能免除幾個少年少女被人忽悠了的可能性,哪怕他知道老友不是那種人,但霧原秋救過他的命,還是他女兒的夢中情人,他肯定也要幫他多考慮幾分。
“那就這樣,明天等我!”
黑木健介也下定了決心,準備拉點外援以應付這突如其來的大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