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不在家,柳總說了算。
不過她沒坐在辦公室里遙控指揮,而是坐在禁毒支隊借給科瑞咨詢的轎車里,跟馬路對面騎在摩托車上的曹星河,以及坐在另一輛車里的耿萬雨一起,看著對面的咖啡館等目標上鉤。
正在進行的是大行動,第一、第二和第五小組的曹星河都參與了。
崇港分局指揮中心黃主任專門安排了一個情報民警和一個指揮中心的輔警,在線提供支援。
其實支援這種事完全可以找徐海斌的,主要是她不喜歡跟那個渣男打交道,并且崇港分局的領導確實比市局指揮中心領導對大家伙好。
線索是她發現的,行動計劃是她制定的,整個行動也是她負責指揮的。
搞這么大陣勢,萬一情報線索有誤,或者目標并非她分析的那樣,到時候怎么收場?
何俊真有些替她擔心,探頭俯瞰著樓下,摁住塞在耳朵里的藍牙耳機問:“貝貝,那個家伙有沒有可能是個騙子,他到底會不會來?”
“他神通廣大著呢,騙子的可能性不大。再說這是生意,他不可能有錢不賺。”
“可現在都已經十一點半了!”
“萌萌,再打個電話問問。”
“收到。”
今天打扮的很時髦,甚至被柳總拉去做了個頭發的謝萌,正坐在咖啡館一樓的大廳里,一聽到“大姐大”的聲音,便站起身走到門邊,掏出備用手機撥打起電話。
耿萬雨沒想到謝萌打扮之后竟這么漂亮,忍不住舉著手機連拍了幾張照。
曹星河要比他敬業,不動聲色環顧著四周,看有沒有可疑人員在附近觀察。
這時候,謝萌的電話打通了,只聽見對方忙不迭致歉:“謝小姐,我們再有十分鐘應該能到。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讓您和何總久等了。”
“沒關系,何總讓您別著急,這家咖啡廳的西餐不錯,我們等會兒可以邊吃邊聊。”
“行,幫我謝謝何總。”
謝萌掛斷電話,下意識看向馬路對面的轎車,通過群語音問:“柳總,等會兒真請那兩個客戶吃西餐?”
柳貝貝一邊對著后視鏡看今天的妝容,一邊笑道:“既然請人家幫忙不能沒點誠意,就算生意談不成也要交個朋友。”
謝萌提醒道:“我剛才看了下菜單,最便宜的套餐人均消費也要兩百多。”
“我不是給過你卡了么,盡管點,吃完刷卡。”
“卡里的錢一樣是錢。”
柳貝貝捧起剛才進去點的咖啡,解釋道:“這家店是朋友開的,人家開張不捧場不好,會員就是開業的時候辦的,那會兒搞活動,沖兩千送兩千。可我又不怎么喜歡吃西餐,快一年了就來消費過一次,再不吃就過期了。”
耿萬雨也在群里,禁不住笑道:“柳總,等事情辦完,能不能犒勞犒勞兄弟們?”
“沒問題,等事情辦完我請客,你們進去隨便點。”
“柳總大氣,柳總敞亮!”
“少怕馬屁,先干活。”
正聊著,一輛黑色奧迪緩緩開到咖啡館門口。
一個穿得很光鮮的三十來歲男子推門下車,謝萌連忙迎了上去,笑吟吟地問:“陳總是吧?”
“是,您是謝小姐吧。”
“陳總好,我們何總在二樓。”
謝萌輕握了下他的手,轉身笑道:“剛才我看了下,前面十幾米有車位,我們的車也在停在那邊。”
“好的,謝謝啊。”陳總拍拍車頂,隨即指指前面。
司機跟謝萌微笑著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后把車往前面開去。
陳總沒急著跟謝萌進去,一臉歉意地問:“謝小姐,剛才那位是我們公司的俞總,要不我們等會兒…”
“沒事,不著急。”
二人在門口說說笑笑,等俞總把車停好提著公文包跑過來,這才在咖啡館服務生的引導下,一起進去上了二樓。
柳貝貝把剛拍到的照片發給崇港分局的情報民警,旋即撥通電話:“劉警官,麻煩您幫我查下車牌,還有他們是從哪兒過來的。”
“好的,我們這就查。”
“謝謝啊,有結果記得給我打電話。”
“談不上謝,我先干活了。”
與此同時,何俊正熱情地招呼兩位客人點餐。
陳總一看就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看了下菜單,點了套餐,就笑問道:“何總,您是通過什么途徑找到我們公司的?”
現在扮演的是老總,既然是老總就要有老總的樣子。
何俊沒急著回答,而是下意識回頭看向美女秘書。
謝萌反應過來,連忙道:“陳總,我是看到貴公司的官網,見貴公司業務范圍很廣,實力很強,成功案例很多,才向何總推薦的。”
不管做什么都要掌握主動權,何況現在是“甲方”。
何俊可不想讓對方牽著鼻子走,拿起九五至尊,一邊散煙,一邊慢條斯理地問:“陳總,冒昧地問一下,你們公司經營范圍那么廣,在所有業務中哪一項最強。”
眼前這位氣質不凡,一看就是成功人士。
而且剛才停車時看到了他的座駕,竟是一輛價值五六百萬的賓利雅致!
俞總覺得這一趟沒白來,不等陳總開口就笑道:“何總,謝小姐,調查行業跟別的行業不一樣,別看我們公司官網上的業務那么多,但萬變不離其宗。”
陳總深以為然,眉飛色舞地說:“我們之所以把婚姻忠誠度調查放在官網比較顯目的位置,主要是這一塊的市場比較大。其實我們一年至少要接幾十起執行案件、債務糾紛案件和商業秘密調查。我們手頭上做的項目,就是幫助一家企業調查其所屬產品被侵權假冒的情況。”
“侵權調查你們也做?”
“做的多了,上個月我們剛協助客戶,帶著市場監督局和公安的執法人員,端掉了一個制假窩點。”
見何總將信將疑,俞總趁熱打鐵地說:“我們跟那些在路邊貼小廣告的不一樣,我們的業務覆蓋整個長三角,在濱江就有好幾個成功案例。”
何俊點上煙,笑問道:“在濱江也做過業務?”
“做過,三天前,剛幫一個客戶進行過婚姻忠誠度調查,并且幫客戶收集到了足夠的證據。”
“我們從事調查行業已經六年了,調查員有從公安出來的,有退役的偵察兵,調查手段嫻熟,行業素質超強。也有原先從事其他調查行業,最近跳槽到我們公司的。”
“二位,我相信你們的實力,但我還是有點擔心,畢竟有些事在法律上要站得住腳…”
“何總,這您盡管放心,我們公司光律師就有三個。”
“那收費呢?”
“這要看標的,要看調查難度。”
“何總,您還是先介紹下情況吧,我們好做個初步評估。”
“行。”何俊故作權衡了一番,抬頭道:“我遇到的情況不復雜,一個以前玩的比較好的朋友,生意上周轉不開,跟我借了六百萬。結果我把他當朋友,他沒把我當朋友,說好三個月歸還,都快三年了也沒還。”
陳總低聲問:“有借條嗎?”
“有。”
“在利息方面,您當時有沒有提出什么條件?”
“沒有,我那會兒是真把他當朋友,覺得誰沒點難處,根本沒提利息的事,更不可能放高利貸。”
“有沒有走法律途徑?”
“起訴了,法院也判了,可他聲稱沒錢,就算執行也執行不了。”
“那他到底有沒有錢?”
“肯定有,他現在過得比我都滋潤,整天花天酒地。”
“他有沒有固定資產?”
“早被他給轉移了,法庭調查過,說沒有。”
“人現在能不能找到?”
“人能找到,沒跑也沒躲,裝作真沒錢,居然找了個工作假裝上班。”
“在哪兒上班?”
“中南城的一家公司,我打聽過,好像是一家搞什么咨詢的皮包公司。”
陳總跟俞總對視了一眼,微皺著眉頭說:“何總,債務人雖然能找到,但您都已經走法律途徑了,法庭調查都說他沒錢沒資產,可見這個調查難度比較大。”
何俊掐滅煙頭,意味深長地說:“如果難度不大,我也不會找你們。”
陳總笑道:“這倒是。”
謝萌不失時機地來了句:“陳總、俞總,何總下午有點事,等會兒就要走,您二位能不能交個實底,像我們公司遇到的這種情況,大概需要多少調查費用。”
“至少百分之十,總標的的百分之十。”
“六十萬?”
“嗯。”陳總笑了笑,補充道:“此外,開始調查前需要先支付十萬訂金。我們是專業的,不是到處貼小廣告的那些騙子,我們保證只要債務人有錢有資產,最多兩個月,就能幫您二位調查的清清楚楚。”
談到錢,何俊端起咖啡。
謝萌則微笑著說:“二位,我們初次見面,我們甚至都不知道貴公司在哪兒,現在就給錢,一給就是十萬,這恐怕不太合適吧。”
“我們公司在東海,這是我的名片。”
“我們不可能去東海調查您二位,請您二位相信,我們是有誠意,不然也不會約您二位。”
謝萌回頭看了看何總,接著道:“但這個付款條件我們肯定不能接受,您二位能不能先調查,只要調查出眉目,我們保證費用不是問題。”
不給訂金,誰會幫你們調查…
但想到生意不好做,難得遇到個大客戶,陳總猶豫了下,笑道:“何總,謝小姐,我們可以像律師提供風險代理那樣,先幫您二位進行調查。等調查出結果,確認對方確實有錢有資產,您二位再支付調查費用,不過那就不是百分之十了。”
“多少?”
“百分之五十。”
“三百萬,陳總,您真會開玩笑。”
“謝小姐,我沒跟您開玩笑,要知道我們是要承擔風險的。”
“這也太多了!”
兩個神通廣大的調查公司老總漫天要價,謝萌坐地還錢。
與此同時,剛從留置中心趕回來的韓昕,赫然發現“程瘋子”和剛放寒假的丁校長居然來了。
二人跟過年似的,穿的一個比一個光鮮,正坐在茶幾前優哉游哉的喝茶。
韓昕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不敢相信他倆竟是柳貝貝請來客串的,趕緊加入群語音,哭笑不得地:“柳總,你是懷疑正在跟何叔談的那兩個客戶涉惡類討債,還是懷疑他們詐騙。”
“都有。”
“那他們會不會上鉤,愿不愿意風險代理?”
柳貝貝看著斜對面的咖啡館,胸有成竹:“這是大業務,他們應該敢。老板,你要相信他們,他們有把握,他們在濱江真有成功案例。”
“什么成功案例?”韓昕追問道。
“他們剛幫我爸一個朋友的老婆搞過婚姻忠誠度調查,說是調查其實是偵查!不光跟蹤監視,并且不知道使用了什么器材竊聽,偷拍到我爸那個朋友跟小三去酒店開房的照片,錄到了我爸那個朋友跟小三鬼混時的動靜和對話。”
柳貝貝嚼著口香糖,又說道:“他們幫我爸那個朋友的老婆調查,前前后后只用了三天,就幫人家掌握到有利于離婚時財產分割的證據,可見他們的效率有多高。”
“這么說他們接下來會跟蹤監視丁校長,甚至會竊聽丁校長!”
“肯定會!”
原來是兩個“私人偵探”。
但在中國只有公安機關、檢察機關和國家安全機關有刑事偵查權。
監獄雖然也有,但只能在監獄內部進行刑事偵查,軍隊保衛機關也只是對其管轄范圍內的刑事案件具有偵查權。
監察委權很大,可在法律上只有調查權,沒有偵查權。
韓昕意識到柳貝貝為什么搞這么大陣勢,同時意識到何俊為什么同意,甚至把程瘋子和丁海軍拉來客串債務人了。
“干得漂亮,就按你的計劃辦。請丁校長和程支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們在暗處給他們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看看他們究竟是怎么跟蹤監視,怎么竊聽丁校長的。”
柳貝貝就知道老板不會反對,嬉笑著問:“老板,這算不算釣魚執法?”
“他們不是已經幫你爸朋友的老婆做過婚姻忠誠度調查了嗎,想收集他們違法犯罪的證據不難。當務之急是搞清楚他們是怎么調查的,確切地說是搞清楚他們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