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收集線索,趙海林的效率絕對是全中隊最高的。
通過近一個月的“篩選”,最終確定了十六個外來人員和年輕人相對較多、總體環境相對魚龍混雜的麻將館。
中午在這家棋牌室玩,晚上去那家麻將館打,每天兩場小麻將!
交了很多牌友,在打牌時通過閑聊和傾聽,能了解到許多正常情況下很難了解到的情況,不夸張地說他是全中隊對底層社會面最了解的特情。
為了更好地融入“牌友圈”,除了打牌也要為牌友們做點事。
新搭檔黃棟家是開水果超市的,每天都要去水果批發市場進貨。
就算黃棟不跟著家里人去進貨,每隔幾天也要起大早去逛逛幾個規模比較大的水產、瓜果蔬菜批發市場。
總往批發市場跑,自然能買到比市面上便宜很多的瓜果和水產。
事實證明,利用“公司資源”幫人家點小忙,人家真的很高興,不管走到哪兒都會更受歡迎。
這不,剛把幫王阿姨買的兩箱橙子搬進來,王阿姨就忙不迭感謝。
麻將館老板娘更是迎上來笑問道:“小趙,你上次幫老許買的帶魚能不能買到了,要是能買到也幫我帶點。”
“能買到,不過要買就是一箱,人家是批發的,不零賣。”
“一箱就一箱,我看你能搞社區團購。”
“幫你們帶可以,我可做不了生意。”
趙海林笑了笑,回頭看著幾張空蕩蕩的麻將桌:“老板娘,今天怎么沒人?”
“這會兒還早,你坐下喝口茶,一會兒就有人了。”
老板娘話音剛落,剛把兩箱橙子放到角落里的王阿姨,就走過來說:“以前經常來的小劉估計不會來了。”
老板娘下意識問:“為什么?”
“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聽說他不知道跟誰去姑州賭,一晚上輸了幾十萬,還跟人家借了高利貸,討債的人都追到他家了,現在連店都不敢開了。”
趙海林立馬來了興趣,好奇地問:“哪個小劉,我有沒有見過?”
王阿姨坐下道:“你應該見過,就是在前面路口開燒烤店,不好好做生意,總偷跑過來打牌的那小子。”
“他老婆來找過好幾次,有一次差點打起來,你忘了?”
“想起來了,原來是他呀。”
現在的年輕人喜歡玩手機,來麻將館打牌的并不多。只要來玩的,趙海林都特別留意,都不動聲色拍過照。
他正想著等會兒翻翻照片,王阿姨掏出手機一邊給他轉賬支付代購水果的錢,一邊神神叨叨地說:“這幾天我們都要注意點,口罩要戴,能不出門就不要出門。”
“怎么了?”老板娘低聲問。
“疫情啊,開發區昨天剛確診了一個,群里都傳瘋了,有視頻。跟以前一樣,上面不敢報,沒公布。”
“我看看!”
“我轉發給你。”
換作以前,趙海林或許會相信。
但現在吃公家飯,對黨委政府在疫情防控方面的措施有一定了解,不相信領導們敢瞞報。
有人編造散布謠言,這也是一條線索。
他點開王阿姨轉發來的視頻看了看,確認謠言制造者說的有鼻子有眼,立馬將視頻轉發給韓老板。
與此同時,正接通耿萬雨開始專業玩游戲的黃棟,突然接到老媽的電話。
他摘下耳機,劃開通話鍵問:“媽,什么事,我在上班呢。”
“棟棟,上次送pos機來的那個公司剛才給我打電話,想讓我們家幫他們刷幾單,說是年底了要沖交易量,只要幫他們刷就給我們手續費,也不知道真假,你說是不是騙子?”
“刷什么單?”
“就是…就是假裝從咱家買水果,把錢轉給我們,我們收到錢再轉給他,他給我們手續費。”
“他先給我們錢,又不是我們先給他錢,應該不是騙子。媽,你先刷一單試試。”
“行,我先幫他刷一單。”
真是東邊不亮西邊亮!
黃棟掛斷電話,立即下機走出網吧,拉開門鉆進自己的車,打電話向韓老板匯報。
韓昕正跟曹星河一起坐在車里,盯一家設在一個小旅館里的“土石方工程項目部”。
這個“客戶”是霍建威之前發現的,由于工程項目層層轉包屬于正常操作,沒有對方涉嫌詐騙的確鑿證據,只能先盯著。
他看著幾個站在賓館門口抽煙聊天的小老板,接通電話問:“黃棟,什么事?”
“老板,謝萌之前盯的那個推廣pos機的公司果然有問題!”
“什么問題?”
黃棟探頭看看后視鏡,激動地說:“那會兒聽謝萌說他們跟銀行有合作,只要用他們的pos機,在他們合作的銀行開戶。客人只要用他們合作銀行的信用卡去消費,不但不收手續費,還給我們這些商戶按比例返現,所以我就讓我媽裝了一個。”
這個很正常,各大銀行和支付寶經常這種搞活動。
韓昕不解地問:“然后呢?”
“我家用了差不多一個月,他們今天突然給我媽打電話,想讓我媽配合他們刷單!”
“刷單?”
“就是虛假交易,交易額越大,他們能拿到的返現就越多,給我們商戶的手續費能有多少。”
“虛假交易,利用銀行的促銷推廣活動,薅銀行的羊毛?”
“對對對,就這個意思。”黃棟越想越激動,又急切地說:“老板,你想想,他們幾乎天天招人,不知道推廣出多少臺pos機,只要有十分之一的商戶愿意跟他們合作,他們能刷多少單,能制造多少起虛假交易!”
“明白了,原來他們的埋伏打在這兒啊。薅銀行羊毛沒問題,但要是通過虛假交易薅銀行羊毛那就涉嫌詐騙。”
“肯定是詐騙,而且涉及金額不會小。”
“知道了,你讓你媽配合他們刷,我這就聯系徐海斌。”
這年頭,騙子怎么那么多,那些家伙為了錢簡直無所不用其極。
韓昕暗嘆口氣,趕緊給徐海斌打電話,讓徐海斌先好好研判下。
這時候,剛才裝作去買煙的曹星河回來了,鉆進駕駛室笑道:“老板,剛才那幾個好像是從南河來的小老板,其中一個好像是車隊的隊長,聽口氣他們也覺得樓上那個發包工程的老家伙可能是個騙子。”
“到底是不是騙子不難查實,只要搞清楚有沒有那個土石方項目就知道了。”
“我上網搜過,確實有這個項目。”
“有沒有圖紙之類的?”
“沒有。”
“那他通過什么招搖撞騙,讓聞訊而來的這些小老板交押金?”
“好像也沒有,剛才那幾個小老板就因為這個拿不準。”
工程上的事韓昕不太懂,但家里有懂工程的人。
他干脆拿起手機,給遠在江城做工程的老爸打電話。
韓總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禁笑道:“什么都沒有,就想空手套白狼,這種事很正常,像這樣的人多了,我一年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個。”
“爸,他是不是騙子?”
“也不能說是騙子,怎么說呢,他們屬于工程上的老江湖,也就是倒騰工程的掮客。他們可能認識總承包或分包工程的人,可既沒本錢也沒隊伍,只能到處忽悠人給他們干。”
“總承包和分包工程的人,會把工程再分包給他們干?”
“如果甲方資金緊張,需要乙方墊資,或者付款條件不是很好,總承包和分包方一樣要忽悠。像你剛才說的那個情況,他們應該是急著忽悠人先去干活,哪怕先把車隊忽悠到現場,他們都能理直氣壯地先跟甲方要點進場費什么的。”
韓總笑了笑,接著道:“就算忽悠不到人去墊資干活,他也沒什么損失,甚至能騙吃騙喝。”
“知道了,你也要小心點,千萬別被人家給騙了。”
“放心,他們想騙我沒那么容易。”
韓總經歷過大風大浪,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不但沒那么容易上當受騙,反而笑道:“對了,像你剛才說的那個老家伙,他在找人干活的階段主要是靠忽悠。真要是有人愿意跟著他干,等干幾天他拿到了錢,會不會給干活的人就兩說了,干著干著把工程款卷跑的事不是沒發生過。”
韓昕笑道:“知道了,我會留意的。”
“你留什么意,工程上的事很麻煩,你還是想想什么時候結婚吧。”
“我和小悅過幾天就去領證。”
“領證的事我知道,她爸給我打過電話,我是說什么時候辦婚禮,什么時候請人!”
韓總最關心的就是這件事,好不容易跟兒子通一次電話,趁熱打鐵地說:“我知道你想回老部隊辦,明年五一怎么樣?先在老家辦,辦完我們一起去南云再辦一次。如果時間允許,我還想在江城請下人。”
韓昕有些后悔給老爸打電話,苦笑著問:“五一能放幾天假,連續辦三場,來得及嗎?”
韓總急切地說:“你和小悅都是公務員,你們結婚應該有婚假。五一長假加上婚假,應該沒問題。”
馬上都三十歲了,是不能再拖。
韓昕權衡了一番,笑道:“我晚上問問小悅。”
韓總滿意地笑道:“我等著你們的消息,確定下來就給我打電話。”